火场里,他那一瞬回眸,凤目染血,像恶鬼爬上了人间,却又是唯一能给她救赎的神明。 谢凤池的掌心滚烫,有些失了力道的准度,抱起洛棠的一瞬间,洛棠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碾碎在他怀中。 她手脚被缚,嘴巴也被绑了布条,任由她如何嘶哑呜咽着敲打谢凤池的胸膛,这男人像魔怔了似的根本不理会她。 她被抱回了自己的院子,依旧没被松绑,谢凤池只囫囵地隔着布条与她交吻,灼热的气息与浓烈的血腥充满了她的胸腔,吻得洛棠几欲窒息,苦不堪言。 谢凤池的袖摆也被血濡湿透,随着他的触摸,洛棠的身上和床榻上也尽数被染了不少血痕,若是有人不小心误闯了,怕是会被这惊悚场面当场吓昏。 洛棠泪水模糊地想,疯病怕是又犯了。 疯病还连着热病,胡闹到了半夜,洛棠的手脚终于得了松绑,扯开嘴上布条,却发觉谢凤池身上的温度烧得更高了。 他出门时,满头黑发皆以一根发带束起,如今他将洛棠抵在床榻间,墨发松散,一半遮着洛棠的身子,一半与他濡湿的后背交缠难分。 洛棠一言难尽,不知自己一开始究竟为何要将人救下来。 从未见过谢凤池受过如此重的伤,他面色苍白噙着叫人胆寒的笑,却自始至终没做出什么伤害洛棠的事,只一遍又一遍地吻她。 直到洛棠觉得自己的口中都有血腥味了,她才深觉不能再放任对方这般。 “你,松开我,快些松开我……”洛棠有气无力地推搡对方。 可谢凤池已然烧得神志不清。 叫他松开,他反而将人拥得更紧,洛棠几乎都能感觉到对方背后的血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身上。 “我不松,” 谢凤池沙哑又缓慢地回答她,“松开,你又会逃走。” 洛棠咬牙逞强:“逃就逃了,也不是第一次!” 谢凤池却极其偏执地摇头,重新吻他,失了理智的他有种近似稚儿的坦诚。 “不要逃,再不要逃了,洛娘,不要逃了好不好?” 洛棠惊讶之余心头难掩钝痛,心想你此刻做这番样子又何必,左右是意识不清醒,醒来便会全忘了,却叫她心里止不住地难受。 她忍不住气地怒骂他:“我都逃走了你还追来,你是不要颜面吗安宁侯?” 谢凤池似乎愣了一下,运筹帷幄的人头一次不知要如何回答。 “我也不能再帮你做什么了,我不是娴妃的女儿,我牵制不了六皇子,更不会听话进宫,你若硬要逼我,我就在宫门口一根白绫吊死,让你和我一道下地狱去!” 她忍不住哭出来,一边哭一边骂:“就这样,我看你还敢不敢继续来招我!” 谁知谢凤池愣愣看了她许久,蓦然点头:“好啊。” “好什么?”洛棠哭得一愣。 “我们一道下地狱。” 洛棠哽了哽,才想起这人内里是个疯子。 她卯足了劲儿要推开谢凤池起身,耗了一整夜,谢凤池也没多少力气制止她。 只是洛棠刚要离榻的一瞬间,谢凤池垂下头,拉住她的手。 “不能不走吗?” 那声音沙哑更甚刚才,洛棠一怔,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 披散着墨发的男子贯是容颜绝色,却难掩心力交瘁,茫然无措地抬头,流下泪来。 洛棠脑袋里轰隆一声。 谢凤池攥着她的手,不顾挪动位置时后背有多疼,只想再靠近她一点点,执着地问:“你明明可以不走的。” “花朝节那天,你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让我去摘兰花,你那时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你是不是,也猜到了他们要做什么?” 谢凤池看着她,不顾伤重也不顾伤痛地灼灼看她,肯定而执着勾起唇角:“你舍不得我。” 他与崔绍联手,引赵彬自掘坟墓,他们将什么都算进去了,唯独没算进,洛棠没有按照赵彬的指示,不曾叫他去摘一朵兰花。 他本也是不信的,不信这薄情的女子会留有恻隐,可崔绍是个聪明的蠢人,他将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告知自己,叫自己从洛棠的种种逃避间,窥见了她柔软的一丁点儿真心。 只有一丁点儿,也足够叫他堪破她爱他。 只要她爱他,他便不怨她。 他甚至愿意让她去到外面,去追逐她所谓的自由与快乐,等她撞破了脑袋,头破血流,才会知道,会一直留在原地拥抱她的,只有自己。 洛棠忍不住鼻尖酸涩,哇哇大哭:“我没有!不过是怕你真因为我遭了殃,你脱身出来定会要我好看,所以我才没忍心!” 我怎会舍不得你,我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舍不得你? “我知道我先前错了,可我也蹉跎了怎么久,也险些殒命,我该付出的代价都付出了,我也同他们所有人都道过歉了,就不能,放我离开吗!” “不能,” 谢凤池哑着嗓子,“是你先来找惹我的,棠棠。” 一声棠棠,洛棠所有的底气都似散尽。 谢凤池被血沾湿的手,一只颤抖却执着地握住洛棠,另一只缓缓抚上她的脸颊,在她姣好的面庞上又添了触目惊心的新鲜一笔。 “你以前从来不同我说实话,因为你不爱我,只想哄骗我,可现如今你说了,我只觉得你越放不下我,你说服不了自己,便要说服我,让我作出取舍。” “你同他们道得歉,与我都无关,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谢凤池的声音如同年久失修的旧屋,风吹进来,回荡着沙哑与衰败。 洛棠原本沉入谷底的心,却被这最后一句晃动起了水波涟漪。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知道他这句话……等同于将他原先惩罚自己说得,她不配得到他的喜爱,狠狠摔在地上吗? 洛棠摇摇欲坠,想问清楚却又不敢置信,谢凤池却没给她时间,在她之前倒了下去。 她愣住,试图理清的思绪,被这一声沉重地摔倒声定在当场。 那现如今,岂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可以让她溜走? 洛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抽出自己的手,告诉自己别再信了,哪怕他真爱她也别与他纠缠了。 他是个疯子,罔顾礼法,违逆圣意,现如今连爵位都没了,还不知以后会成什么个样子。 何况……他怎会爱自己呢? 自己若真想求个安稳,便该要离他远远的。 颤颤巍巍刚扭身要迈步,可鞋履从地上拔起,带出黏腻的水声,叫她才意识到,谢凤池的血已经流到地上了,这次昏睡过去,若不能及时医治,怕是真要死了。 “谢凤池。” 洛棠没回头,故作冷静地叫他,让他快些想办法叫庞统他们过来,替他寻大夫。 可身后无比安静,宛如他已经死了。 洛棠的脚步宛若被那摊血粘在当场。 她不住地同自己说,他死了多好,他死了,就不会再有人来打扰自己,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个黑心肝的伪君子翻云覆雨了。 可他死了,也不会有人如他这般疯魔,不顾一切地也要来找到自己,连命都不要地挽留自己,像他所说,不管不顾拼了性命也要偷来抢来。 洛棠还是难忍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他背上的血痕像地狱的接引,顺着他的伤与血,便能触到最黑暗背德、也是最炽烈无前浓情厚意。 他在用他的命挽留自己。 她是骗子,却招惹了个疯子。
第八十二章 最终无法, 洛棠还是没办法看着一条人命陨在自己面前,大半夜地敲开了医馆的门,泪如雨下地求着老大夫快随她去救人。 小地方的人没什么见识,谢凤池送她的那支水色极好的玉钗只能典当个百来两银子, 被这疯子一来二去折腾几天, 很快就要见底了。 洛棠心中十分委屈, 可又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 这也算是将他的东西全都彻彻底底还给他了。 她与他,当真毫无瓜葛了。 可惜了,她的卖身契, 终究没找到机会问出带走。 可洛棠才开始收拾屋子, 打算将能带走的东西一并带走,外头突然匆匆闯进一批人,脚步匆忙且骂骂咧咧。 洛棠听着声音不对, 刚想去关门,外头五大三粗的男子已经闯了进来,险些将洛棠撞飞了出去。 “就是你这小蹄子, 伤了我家二郎,又害得三郎命丧火场可是!” 这是孙家的人找来了。 洛棠当即否认, 可很快孙二郎便从后头挤进来, 洛棠看到他的右手手腕下面便空了一截,正是被谢凤池斩断了。 “你还摇头!那日就是你的姘头砍断了我的手!老三肯定也是被你们害死的!哥,她姘头肯定还在,你们快去里屋找!” 孙二郎面色阴鸷, 盯着洛棠惊恐的面容, 恨不得将这朵扎手的小花儿当场就给折烂掉! 洛棠一听, 当即颤抖地哭嚎出来:“不准进!” 她花了那么多银子,倾家荡产地救下谢凤池,是为了让这群混蛋再将人弄死吗? 谢凤池再疯再坏,也不是这些混蛋可以欺辱的! “你说不给就不给?你今天也得跟我们回去!”孙大郎呸了一声,上前直接把洛棠给提住,一把按在了桌上。 周围人哪是来报仇的,他们哪是替孙三郎打抱不平,他们只是来作恶的。 洛棠拼了命地挣扎,眼见那些人掀开里间的帘幕,露出躺在床上的人,谢凤池像个要碎掉的琉璃雕的人一样,静静躺在那儿动也不动。 孙家的大手啧了一声:“这俩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好看,也不知道哪个野窑子里出来的,嘿。” 洛棠从脚底寒进了心里。 就在那些人的手即将碰到谢凤池的一瞬,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与力气,洛棠竟一把挣开了看戏的孙大郎,不顾发髻被扯乱,衣服也被柜架上露出来的角给勾坏,一往无前地冲到床边,拦在谢凤池身前。 “你们瞎了眼!可知他究竟是什么身份!若怪罪下来,你们整个孙家都要诛九族!!!” 洛棠色厉荏苒地嘶吼,好听的嗓音完全破了音,透着鱼死网破般的疯癫。 可她真的很害怕,她本就不是个聪明大胆的人,不过是这些日子以来,故意装作泼辣,才叫人不敢轻易欺辱。 但这群穷凶极恶之徒,除了最初被她震了下,又怎会真的为她所言吓到? “什么身份?不管什么身份,落到现在这个田地,那都是等死的身份!”孙大郎呸了一口唾沫,从打手手里接过一支木棍。 洛棠近乎绝望地看着他走过来。 她竟也无法说出口,谢凤池什么身份。 都怪这人!好好的安宁侯不做,非要当个庶人来找她,找她作甚,真拉着她一道下地狱吗!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6 首页 上一页 78 79 80 81 82 8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