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周疏礼数周全,让人找不出错处。 杨亭礼被她话噎住,脸色变得难看,冷笑。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巧嘴,只怕状元郎是苦心孤诣,惨淡经营这才挖空了身子,当心慧极必伤,还是少些算计的好。” 说完,便不再看她,一甩衣袖,率先进入了金銮殿内。 身后,周疏藏在衣袍下的手指紧了紧,她身子就是再弱,也必会撑到凌家平反的那天。 进到金銮殿,以杨万两家为首的百官早已整齐排列站好,周疏站在百官最末。 随着一声:“上朝。” 当今圣上玄帝在一众宫人簇拥下,从偏殿上前,坐在髹金雕龙龙椅上。 身着赤金衮服,头戴冕冠,面色深沉,不怒自威。 玄帝一出现,百官纷纷下跪叩首,齐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疏也跟着下跪磕头,高呼吾皇万岁。 “众卿平身。” 龙椅上的男人微微抬手,朝下百官纷纷起身。 一跪一拜间,就耗费了周疏大量力气。 虽是早春,她穿得也还厚实,可身子却如至冰窟,双手冰冷,没有了手炉,都冻僵了。 她难耐地压抑着嗓子眼里的痒意,略一抬眼,就见杨亭礼往左迈一步,拱手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准。” 玄帝话音落下,杨亭礼从袖子里拿出一本折子,递上去。 “陛下,南方水患严重,湘州泗溢县数月来连绵阴雨,冲毁房屋田舍不下千计,百姓流连失所,苦不堪言,县令李林数日前自缢家中,上万两赈灾银下落不明,如今急需派遣忠诚正直之臣前往,方能解此燃眉之急。” “杨侍郎所言甚是。” 杨亭礼刚说完,水部司侍郎便附和道:“陛下,如今南方水患严重,桥梁道路均有损毁,来往交通受阻,不利于商贾贸易,还需及时修缮。” 闻言,玄帝蹙眉思索起来。 而素来与杨家不对付的万家,难得与之立场相同。 “陛下,臣以为可派户部郎中,授以钦差身份,前往调查灾银下落。” “此言不妥。”刑部尚书站了出来,“调查审理罪犯应是我刑部之职,怎能让户部插手?” “赵尚书,那些银钱可都是从户部出来的。” “如此便更要提防某些宵小监守自盗,以权谋私。” 刑部尚书分寸不让,万啸轩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身后礼部尚书正要为之说话,便被玄帝沉着声给打断了。 “够了。” 他们莫不是把朝堂当成了自家菜园,学着那些粗鄙的妇人,吵得如此面红耳赤,简直是有失体统。 玄帝不怒自威,一个个迫于天威,大气也不敢出。 望着下面瞬间安静如鸡的众人,玄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帝王之术,重在权衡。 杨万两家素来不和,这些年他们明争暗斗,结党营私,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一清二楚。 只不过眼下泗溢县灾情严重,急需能担大任之人。 可两派却只顾争权斗胜,丝毫没有半分食民之禄、忠民之事的觉悟。
第三章 谋划 玄帝面色愈发沉重,朝下人心惶惶。 周疏喉咙里的痒意也再也压制不住。 “咳,咳咳——” 几声急促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一殿寂静。 而龙椅上的人却似沙漠逢甘霖,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惊喜之色。 他怎把新科状元给忘了? 心思流转间,玄帝眯起双眼,顺着咳声望过去。 “可是状元郎周疏?” 听见自己名字,周疏手握空拳,以拳抵唇,站了出来。 面对玄帝,诚惶诚恐地拱手作揖。 “回陛下,正是贱民。” “上前说话。” 周疏身子弯得更低了。 双手维持着作揖的姿势,行至大殿前方,朗声:“贱民周疏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边说边跪地叩首。 对她恭敬且不敢见天颜的态度,玄帝很是满意,充满算计的眼里闪过一抹赞许。 “起来吧。” 话落,竟心情愉悦地让人搬了把椅子到大殿中央,让周疏坐下说话。 如此狂悖的行为周疏可不敢,又忙诚惶诚恐地下跪。 本就苍白的脸颊愈发没有血色,就连嘴唇也一片青紫,身体更是哆嗦个不停。 显然是被吓坏了。 她这番胆小的样子,惹得玄帝开怀大笑起来,挥了挥手,又让人把椅子给搬走了。 “哈哈,都说状元郎身体羸弱,为人谦恭仁厚,今日一见,传言不假。” 紧张的气氛缓和,百官也跟着假惺惺地关怀了周疏一番。 周疏一一谢过,面上始终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引得玄帝又另眼相看了两分。 赞许地点头,对周疏的称呼也由之前的状元郎,改成了现在的周爱卿。 “周爱卿,方才众人的争执你可听清?依你之见,朝中何人可堪此重?” 她自是听清了。 泗溢县灾情有数月之久,闹得沸沸扬扬。 听闻月余前,朝廷拨下七万两赈灾银,与数万石粮食,一同运往湘州泗溢县。 物资到达泗溢县,其县令李林与县丞张茂安,以及主簿秦槐玉,三人一同清点。 七万两灾银分毫不差。 当时天色已晚,张茂则安提议第二日再将赈灾银分发下去。 李林应允,便将七万两赈灾银锁在县衙仓库,钥匙由他保管。 可第二日,众人前往仓库,七万两白银却不翼而飞。 县令大惊,忙上报于湘州刺史孙垚。 此事事关重大,孙垚不敢隐瞒,层层上报,告知天听。 朝廷震怒,便派钦差大臣前往湘州泗溢县调查。 而在钦差大臣到达泗溢县的前一晚,县令李林被发现自缢于家中。 其妻儿老小皆不知所踪。 调查数日之久,此案迟迟未破。 七万两赈灾银也毫无下落。 泗溢县百姓疾苦,朝廷深感痛绝。 方才两派争论,便是为了派何人前去为好。 周疏握空拳抵唇,思索良久,才小心翼翼回答道。 “回皇上,依贱民之见,此人不需雄韬武略之才,只需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尚可。” “朝中大臣皆食民禄,均亦有忠民之事之心,故以不论派谁前往,于百姓获益,于朝廷安心。” “哼,状元郎这话说得倒是乖巧。” 周疏话刚说完,杨亭礼便冷哼一声,嘲讽道:“众人皆言你谦恭仁厚,如今一看,却也是左右逢源的圆滑之辈。” 玄帝刚夸赞完她谦恭仁厚,现在杨亭礼却说她是左右逢源的圆滑之人。 这无疑是在打玄帝的脸。 大殿最上方的人面色阴沉下来,双目怒瞪,下一刻就要治杨亭礼的不敬之罪。 而下方,周疏不卑不亢地朝杨亭礼拱手作揖。 “杨侍郎这话,莫不是觉得朝中大臣皆不可委以重任?” “你……”杨亭礼被噎得哑口无言,礼节都顾不上了,粗鲁地用手指着她,一张脸憋得通红。 她这一顶大帽子戴下来,无疑是将他与所有朝臣对立。 原本还站在杨亭礼这边的官员,皆像吞了苍蝇般恶心,不悦地甩动衣袖,回去朝列里了。 而万家这边,本就看不惯杨亭礼,此话一出,更是看他不顺眼,一个两个皆鼻孔朝天,不屑地朝他冷哼。 杨亭礼自觉失言,明明是早春时节,额头上愣是冒出了一行热汗。 他频频拿袖子拭汗,不时去觑自家父亲杨远山的脸色。 见杨远山一派老神在在,毫无半点想为他解围之心,又不由得对周疏心生怨恨。 都怪这无礼宵小! 目光恶毒,直挺挺射在周疏脊背上。 她感觉到慑人的目光,平白打了个寒战。 被上方的玄帝全然看在眼里。 关心道:“周爱卿可是觉得冷?” 方才她让杨亭礼吃瘪,玄帝龙心大悦,此刻面对她越发和颜悦色起来。 “周爱卿若是觉得冷,朕让人去取个手炉来,卫奕,去,去偏殿给状元郎取手炉来,另外再拿件厚点的披风。” 后面半句话是对他身边的大太监卫公公说的。 卫奕领了命当即要下去偏殿,被周疏给及时阻止。 “陛下,无妨。”说着,又朝卫奕一拱手,“劳烦卫公公了,周疏自幼体弱,方才只觉一道寒风刮过,顿感刺骨,却令陛下担忧,周疏惶恐。” 有才学,又谦卑恭顺。 这下不仅是玄帝,就连卫奕也对她青睐有加了。 “周爱卿,你是我大梁国栋梁之材,可要保重身体。” 对玄帝关切的话,周疏受宠若惊,“谢陛下关怀。” 说着,突然双膝跪地。 “陛下,周疏一介书生,幸得陛下抬爱,如今泗溢县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陛下为之夜不得卧,寝食难安,周疏无雄韬武略之大才,惟愿能为陛下、为百姓尽绵薄之力。” 她已拒绝与杨家的婚约,又在大殿之上与杨亭礼据理力争,此番已彻底得罪杨家。 若仍留在京城,难免引来杀身大祸。 况且,七万两赈灾银不翼而飞,此中牵连必然甚广,她正好也趁此机会好生谋划一番。 “周疏自知论才能比不上朝中大臣,资历尚浅,可泗溢县的百姓如今正处水深火热之中,若多耽搁一天,百姓便困苦一分。” “周疏自幼勤学诗书,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为朝廷效力,为陛下效力,为百姓效力……咳,咳咳……” 说到激动处,又咳嗽了起来。 咳声剧烈,连眼角都泛起了红。 眼里噙着一抹水光,目光坚毅,身姿挺拔。 玄帝被她的话打动,连说几声:“好,好,好,不愧是朕钦点的状元郎。”
第四章 受伤 玄帝龙心大悦,当即下旨封她为泗溢县县令,三日后前往湘州赴任。 周疏领旨谢恩,出大殿时,杨亭礼行至她身旁,假模假样地道:“状元郎,此去湘州路途遥远,跋山涉水,你这身子骨可要好好保重啊。” 说完,如只斗胜的公鸡,趾高气昂快步离开。 听懂他话里的嘲讽之意,周疏抿了抿唇,握着圣旨的手下意识收紧,另一只手虚握成空拳放至唇边。 “咳咳——” 因咳嗽,她身体微弓,步子放得很缓,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缓步至宫门口。 秋旻一直侯在宫门外,见她出来,立即迎上去,唤了声:“公子。” 然后扶着她上去马车。 坐进马车里,周疏神色立即冷了下来。 明黄的圣旨被她搁置在桌子上,身体斜倚,指如削葱根,手撑着额头,另一手指尖不轻不重地叩击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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