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昱庭眼里闪过一抹精光,面上却愈发放浪形骸。 “那老匹夫向来古板,开口就是礼义廉耻,之乎者也,听得我头疼。” “这状元郎倒是个妙人,就是身子骨太弱了,一阵风都能给吹跑。” 说着,手指点了点额头。 十足的放浪样。 玄帝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显。 教训的话,也说得不轻不重。 “既然知道状元郎身子骨弱,就不该当街纵马,差点撞翻他的马车,这要是传到御史台那些人的耳中,参你的折子雪花一样递到朕跟前,朕是保你还是不保?” “陛下若是觉得为难,那就将我交给御史台那些人处置好了。” 他态度满不在乎。 玄帝也不是真的要问他的罪。 叹息道:“你啊你,就是仗着朕宠你,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宠他? 他看是捧杀他还差不多。 温昱庭在心中冷笑。 他前脚刚差点撞翻周疏的马车,后脚就有人告到了他面前。 可见他平日里的一举一动,皆在人监视之下。 至于派人监视自己的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陛下,你这消息还真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一句无心的话,让玄帝心中警铃大作。 刚要试探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就听他继续道:“是哪个奴才多嘴?要是让小爷我知道了,定要拔了他的舌头。” 语气凶狠。 但也打消了玄帝的怀疑。 “你和那些奴才置气作甚么?你当街纵马,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那状元郎又识出了你的身份,自然有人告到朕面前。” “倒是你,差点害死了朕的肱股之臣。”语气略微惋惜。 但温昱庭知道,他这话不过是说给自己听听而已。 那周疏真要死了,他也不见得有多遗憾。 臣子而已,没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什么也比不过他的皇位重要。 哪怕是他的亲儿子,一旦触及他底线,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这些年,他已彻底看清了玄帝的真面目。 “那我择日便去周府负荆请罪,跪在那周疏门前,求他原谅,他要是不原谅我,我便长跪不起。”
第六章 监视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你这是去道歉吗?你这是想逼死他。” 玄帝佯装发怒,将手里的奏折朝温昱庭扔过去。 温昱庭不避不让,奏折摔在地上,玄帝朝身侧的卫奕使个眼色,卫奕赶忙蹲下去捡奏折。 而坐在椅子里的男人,好笑地看着这一幕,不再故意激怒玄帝,清了清嗓子开口。 “那陛下想让我如何?” 见他终于接茬,玄帝整理了下衣袍,也清了清嗓子道:“周疏自请为泗溢县县令,三日后即将前往湘州赴任,你既有心道歉,就同他一齐前往吧。” 他上任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温昱庭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 话一出口就得到玄帝一个白眼。 “上次赈灾银丢失,到现在也没找到,这一次,你和奉天将军一起去押送,顺便再帮周疏找到丢失的赈灾银。” 眼见他还要反驳,玄帝又补充了句,“这样才能彰显你的诚意,也能堵住御史台那些人的嘴。” “除了你,朕也无人可信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颇为感伤和忧愁。 偌大个朝堂,他却说无人可信,只能将如此重要的事,托付给他一个纨绔侯爷。 不出玄帝所望,温昱庭大为触动,当即一拍胸脯,便应承了下来。 “原来小爷我如此重要,那好吧,小爷便随那周疏走这一遭。” “嗯。”玄帝淡淡地嗯了声,敛下眼底阴翳,“朕会下旨任命你为湘州巡抚,派奉天将军王友贤随同你押送粮草和赈灾银前往泗溢县,此番前往的目的,一是赈灾济民,二是找到丢失的赈灾银,好好替朕惩治那些吃了皇粮却不作为的贪官污吏。” 闻言,温昱庭一改之前的散漫,撩袍,单膝下跪,叩首。 掷地有声,“臣温昱庭领旨谢恩。” 从御书房出来,温昱庭没有着急去周府,而是半路改道去了他常去的青楼——花满楼。 他刚出现在门口,老鸨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哎哟,温小侯爷来了?快请进快请进。”说着,用满是脂粉味的帕子轻轻打在温昱庭脸上,拖着他往里面走去。 边走还边亲切地和他说着花满楼里的姑娘,在他没来的这些时日里,对他日思夜想,身材都消瘦了。 从始至终他嘴角都噙着抹淡笑,余光不经意撇过身后那道尾巴,任由老鸨拖着他往里面去。 没一会,包厢内便传出姑娘们的欢声笑语。 而被玄帝派来监视温昱庭的暗卫,见状悄无声息离开,往皇宫里去。 等他走后,温昱庭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挥手遣退所有姑娘。 在姑娘们都退出房间后,老鸨走了进来。 朝他福了褔身,“主人。” “花月,我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花月一改之前风情万种的姿态,面容严肃,声音冷峻,道:“主人,自从李林上吊自杀,他家女眷便不知所踪,我们的人没有查到她们下落,不过……” 说着停顿了一瞬。 对她支支吾吾的态度不满,温昱庭神情冷淡,“不过什么?花月,你何时学得这般吞吞吐吐?” “请主人恕罪。”花月跪了下去,继续道:“我们的人在寻找李家女眷时,偶然见到了逍遥王。” 萧元朗?他去那里干什么? 看来,这件事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温昱庭心里有了打算,整理了下衣袍,起身,准备离开。 见到他动作,花月立即从地上起来,走到一面墙前,掀开挂着的画,按下一个机关,下一刻,白墙一分为二,露出一条暗道。 温昱庭迈步往里,沿着暗道的方向,一路向前,来到一处暗门前,推门,出去,又进到一间书房。 原来这暗道连通的是花满楼和温家书房。 在外人眼中,温昱庭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整日无所事事,就连温家的下人们,也当他是扶不起的阿斗,从没进过书房来打扫。 温昱庭坐在书案前,提笔将花月查到的线索,以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写在纸上。 一桩一件,看似毫无干系,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前他还烦恼该找什么借口离京,今日玄帝为了试探他,要他和周疏一同前往泗溢县,倒省了他许多麻烦。 也不枉他故意在大街上纵马,差点撞翻周疏马车了。 长指捏起那张纸,用火烧毁。 随后,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烬,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 两日后,周家。 因周疏即将前往湘州赴任,周家的下人们全都忙碌了起来。 周家祖籍在南方,此前这座宅子一直无人居住,还是周疏上京赶考,周母才让人收拾了出来,供两兄弟居住。 如今周疏即将离京,下人们自然要跟着她一同前往湘州。 要带的东西很多,拂袖忧心山高路远的,周疏身子骨会吃不消,一早便去了街上的药铺和衣行。 春日阳光明媚,吃过早饭,周疏坐在书房外的长廊下看书。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竟带来一两分困意。 昏昏沉沉地阖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周疏突感身上一重,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是你啊秋旻。” “是我,公子。”秋旻边回答,边替她掖好披风,“拂袖姐出去采买还未回来,我担心公子你睡在外面受凉,便拿了披风过来给你盖上。” “嗯。” 周疏揉着额头,拢好披风,坐直身子,看着外面的日头,问秋旻,“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拂袖怎的去了这么久?” 她心里隐隐有不安,刚想要秋旻出去寻人。 院子外就响起两道脚步声,一道沉稳,另一道脚步轻快,她认出来是拂袖的。 只是和她一同而来的男人是谁? 心中困惑,还不待她细想,又听得一声冷喝。 “站住!” 是兄长的声音。 周疏在心里说道。 但……被他呵斥的人又是谁? “秋旻,随我一同出去看看。” 说完,率先往院子外走去。 她身子骨弱,从书房到院子门口,不过短短一段路的距离,她却走得气喘吁吁。 因心里着急,还呛了几口冷气,喉间瘙痒难耐,压着声音,低低咳嗽了起来。 院门外两人还在对峙。 “温小侯爷,你前日在大街上纵马,差点撞翻舍弟马车,害他摔伤,今日又不请自来我府,难道就因为你是温家人,就可以无法无天不成?”
第七章 陷害 “周大少,你误会在下了,温某此番前来,是特意来向状元郎赔礼道歉的。” “不需要。” 周晖想也不想就拒绝,话锋一转,对立在一旁的拂袖怒目而视。 “拂袖,你胆子是越发的大了,什么人都敢往二公子院子里领。” 周晖常年习武,一身肃杀之气。 此刻厉声怒斥的模样,吓得拂袖一个字也不敢说。 温昱庭淡淡瞥了眼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拂袖,为她说好话,“这事不怪她,是温某请她带我过来的,若周大少要怪罪,就怪罪温某好了。” 他以为他不敢麽? 一个纨绔侯爷罢了,若不是有温家祖辈荫庇,怎能轮得到他嚣张? 周晖不给温昱庭半点面子,当场就招呼下人赶人。 周疏过来时,恰好看到周晖要赶温昱庭离开,连忙出声阻止。 “兄长,不可。” 温昱庭再混账,那也是当今圣上亲封的侯爷,对他不敬,就是对皇权不敬。 拱手致歉。 “抱歉温小侯爷,兄长是关心则乱,一时顶撞了小侯爷您,还请恕罪。” 温昱庭自知自己前日的行为不妥,周晖心怀怨气也无可厚非,微笑着摆摆手。 “无妨。”说着也朝周疏拱手行礼,“温某今日前来,是特意来向状元郎赔礼道歉的。” “前日长街纵马,惊扰了你的马车,差点害得你从马车上摔下来受伤,还请状元郎莫怪。” 他言辞诚恳,就连称谓,都由前日的本侯,变成了温某。 足以可见其诚心。 周疏也不是计较之人,当下请了他到大厅里座谈。 “拂袖,给小侯爷上茶。” “是,公子。” 周晖心中仍对温昱庭抱有成见,愤愤不平地坐在另一侧,对他没有好脸色。 拂袖很快端了茶水上来,温昱庭端起茶盏品一口,突然想到某件事,又放下,对周疏道:“状元郎,温某有一事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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