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本宫要去沈府?”沈融冬不紧不慢道,“本宫先在途中去往别处拜访,这样的权利难道也被殿下收回?” 崔进不由得一怔。 沈融冬接着道:“你也说过,青荷是由你亲自送到兵部左侍郎的府上,既然本宫思念青荷成疾,来看一眼她,也不过分罢?” 崔进无言,他甚至觉得,这场出宫太子妃早已谋划好了真正目的。 从这条深巷穿过,兵部左侍郎的府邸坐落在汴京城内较僻静的地方。他的府邸看去不甚奢华,沈融冬曾听说左侍郎本人为官清廉,如果尚书届时由他上任,那么她也不能断定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沈融冬戴上绿竹递过来的帷帽,隔着垂纱看崔进,他身旁是正在搬运礼品的刘裁,绿竹又忙着去车厢内拿拜帖出来,独他站在那儿岿然不动,目光晦涩复杂,似有千万言语想吐露。 府邸匾额上字迹笔走龙蛇,沈融冬轻语:“若崔侍卫觉得好看,留在这儿看也无妨。” 崔进恭敬施拳,“太子妃,毕竟青荷当时送来时不算正大光明,我们这回既然是私底下来探望,那么太子妃若是接触到侍郎府中的任何一人,漏嘴传出去,不论作何解释都不好听,依属下愚见,这拜帖不若先收留着,待到日后再用不迟…” 沈融冬眼珠轻转:“你的意思,是我们打道回府?” “并未,”崔进道,“属下只是深以为,若从侧门进,照样能见着青荷,甚至避免了属下方才说的一众麻烦。” 沈融冬没应答,刘裁抱着几件堆到眼前的礼品,走过来道:“崔侍卫说什么呢,我们的青荷姑娘可是自幼跟随在太子妃身侧,情同姐妹一般,你说她在兵部侍郎府中不配声张,那可是在说太子妃在你眼里,也不比这小小的侍郎府威严大?” “刘裁!” 沈融冬不轻不重地呵斥一声,他登时消停些,瞥了崔进几眼,仍带上丝丝警惕。 “太子妃误会了,”崔进道,“属下也是为了东宫声誉着想,想必若是太子殿下得知此事,也会是相同的抉择……” “那依你所说,”沈融冬听出他话里的深意,若想他帮忙遮掩住晏君怀的眼睛,索性不如少一事,遂放下自己身段,“殿下既让你在出宫时跟随在本宫身侧,甚至到寸步不离地步,想必也是有他的用意。崔侍卫说得对,我们从侧门去拜访。” 崔进面色稍松,帮忙拉起马车的缰绳,牵引着马车朝侧面而去。 赵侍郎府邸的侧门比起正门来差不到哪里去,虽见不到雕梁画栋的气派,可院门的木料一看便是一等一,寻常人家可望不可及。 崔进将马车缰绳捆在院墙外的一棵树身上,轻松打了个活结回头,太子妃及刘裁绿竹板滞在原地,没谁准备好了是前去拜访的模样。 他走近一些,太子妃更是稍扬手,示意他噤住声。 崔进默然不动,仔细一辨认,原是院墙后有两人正在谈话的声音清晰入耳。 先听见的声音带着丝惊慌:“阿兄,我这回闯下了祸事,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别急,是何事?你先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都道来。” “阿兄你有所不知,”先前那道声音愈来愈颤抖,“太子殿下在前两日给我送来了一个美人,她是太子妃身侧从小跟着服侍的贴身丫鬟,他这是摆明着给我出道难题,这我哪会做啊?可若是我不笑纳,太子殿下定会察觉我只是面子上愚钝,实际内心不遂他意,我思来想去,只有勉为其难收下,将她安置在侧院里,偏谁知道那丫头伶俐得紧,照顾她的婆子半夜里跑来禀报,说她自个儿趁夜溜了,这下可好,沈温那人正巧回京,在蛐蛐斗场听李勋嘴里说了送人这事,他当时听见,立马要去清算太子殿下的账,我在院中担惊受怕了这一整晚,实在没得法子,才来找阿兄你出主意……” “你…你糊涂啊,”另一道声音痛心疾首地叱骂,“若是在太子殿下刚找上门时,你就告知于我,那会儿还有办法可想,可现在呢…你若早先将那婢女拒之门外,至多不过遭受太子殿下几日冷眼相待,又怎会引来今日的事?” “阿兄,我不管,”一阵扑通的跪地声过后,估摸先前那人正在涕泪横流,“阿兄,你不能见死不救,我的好兄长,你就大发慈悲,这回帮帮我吧…” 另一人重重叹了口气:“这样,为今之计呢,只有等他们一道上门来对峙时,我们推诿说,姑娘在刚进府中时就风邪入体,感染温病,只能送去乡下静养。如今路途遥远,他们若是一心想要求证,那么也得费上好些功夫,我们趁着这段时间,暗地里派人四处搜寻她的下落,这样就可万无一失了。” “阿兄,可是万一太子殿下,看出来了怎么办?” “说你糊涂,你还是真糊涂,若太子殿下看出不寻常,那么你也只管一口咬定,他既有意拉拢你,那么就不会教自己前功尽弃,更何况你是担心他责罚,才会将此事兜着,也不是存心瞒报,只管放心,将这件事瞒到滴水不漏便成。” “原来如此,”有声音恍然大悟道,“那好,遇事还是阿兄想得周道,就这么办吧。可还有一事,我既对沈温说了,那丫鬟现下还在我的院子里,好吃好喝伺候着,没碰上一根手指头儿,这事儿在他面前怎么好交代?若前后口供不一,难保沈温不会起疑纠缠到底……” “他一个在边境的莽夫,能有几分花花肠子看出我们的计策?”另一人道,“反正太子妃现在不受太子宠爱,你就借着这事,有意挑拨他们,将矛头引到他两身上去,这桩小事若是演变成他们之间的大事,我们不就称心了?” 先前人大喜道:“还是兄长厉害,至于那个小贱蹄子,若是让我搜出来,定要扒了她一层皮!” “还有一事,”另一人似乎是想出了法子,语气都逐渐松懈,“父亲面前切记不可声张,若是让他知道,你得仔细你的皮。” “兄长放心,”先前人闻言兴高采烈,“我又不是那等真愚钝之辈,全听兄长见解行事。” …… 院墙那边渐渐没了声音,沈融冬朝旁轻轻一瞥:“现下崔侍卫可知,墙对面二人是谁?” 崔进脸色阴沉,说不出的愠怒:“没承想赵朗与赵准两兄弟,私下里行事这般卑劣,亏得赵准今年开春还被破格提拔,中书舍人这般品行,若教陛下得知,定饶不了他。太子妃,我们现下是否先回宫禀明太子?” “不急,”沈融冬道,“我们仍要拜访,且看他们待我们拿出什么说辞。” 崔进不见她脸上惊愕,心中凛道:“太子妃是否早已明白青荷的真正下落?” “碰巧听见,也不是神仙,”沈融冬道,“哪能料事如神?” 她昨日里与沈温闹到不欢而散,知道他有段时间要同她不愉快,没承想他主动差人将此事告诉她。 来到赵侍郎府邸,只想寻些蛛丝马迹。 赵朗同他兄长在侧门商议对策,偏偏教他们听见,这下子明白过来,赵朗直到现在还认为沈温被蒙在鼓里,他欺瞒的计策简直天.衣无缝。 “太子妃,先前他们说的那些浑话,您别往心里去…”刘裁见惯了脸色,揣摩着道,“宫中上下都知道,谁才是主位。” “既说的是事实,便没什么好遮掩,”沈融冬道,“汴京城上下也传得沸沸扬扬,总不能一一堵嘴。” 左右赵准说的那句太子妃不受太子宠爱是实情,他们间不和睦的动静,早传遍汴京城街头巷尾。 太子妃透露的意思是照常拜访,其余三人权当没听见方才那番对话,洗清耳朵,上前叩门。 不料此时,后方倏尔传来一阵响彻云霄的嘶鸣,刘裁与绿竹不约而同朝后看过去。 “不好,”崔进忙道,“太子妃,是马儿没喂草,一时饿得慌了。” 沈融冬回首,拴在树侧的骏马将地面刨得尘土四散,口中嘶鸣长短不一。 又是一阵拉动门扉的声音,沈融冬重新看向府邸,侧门徐徐敞开,门后不是家丁,而是方才聊上兴头的一双手足。 “不知道这里是官家府邸吗?竟然敢如此放肆,你们是谁?” “你们…你们刚才是不是听见了什么?”赵朗明显不如他兄长镇定。 沈融冬弯唇,不疾不徐揭开眼前的垂纱,淡问道:“是否打扰了二位的雅兴?” “太子妃,”崔进这时也回过头来,“他们……” “他们已经猜到。” 沈融冬光看赵准的眼睛,有如鹰隼,就知道瞒不过。 赵朗不只认出崔进,更是认出那双清丽实则暗藏锋芒的明眸,只淡淡一瞥,几乎喘息不上来。 “太…太子妃,”依然同昨日里如出一辙的处境,赵朗结结巴巴着问,“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第9章 “太子妃站着的又不是你们府邸里的地盘,如何不能在?”刘裁机灵,回嘴得快。 “不是,”赵朗神色彷徨,“我们也是逼得无奈,才会想尽各路办法,太子妃明鉴。” 沈融冬亭亭立在旁门前,气势远不足以造成剑拔弩张的境地,可赵朗显然被威慑到,求饶的话根本没停过。 赵准瞥见自己弟弟一脸窝囊不成器的模样,不禁重重咳嗽了声。 赵朗经这声提醒,仿佛从梦境里归来,太子妃的面貌秀丽无双,可他瞧着,简直是有如蛇蝎。 “等你找到青荷,便要扒了她一层皮?”沈融冬款款上前,“又仗着本宫与太子产生嫌隙,要借机挑拨沈小将军与太子殿下?你们真是大胆,这是将他们当作猴儿耍在掌心中。” “太子妃,饶命!”这回赵朗什么都不说了,脸唰的一白,扑通跪下去。 “自行去顺天府请罪,”沈融冬侧目,崔进正将两匹马儿安抚下来,便又道,“再由崔侍卫作伴,将事情原原本本道给府尹,根据律法论罪。” “属下领命。” “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赵朗鬼哭狼嚎,“草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黑了心肝与兄长密谋…只此一回,真就只此一回,太子妃草民真的没敢动那婢女一根手指头,说要扒她皮,那都是气话,她逃了,这也与草民无关呐……” 沈融冬沉吟:“既如此,你去将照顾青荷的那位婆子唤来。” 赵朗一激灵,松下口气的同时又疑惑起来:“太子妃,那婆子也算是我们府中的老人了……若您要拿她定罪,不如…不如还是算在草民头上,否则叫父亲大人知道,少不得将我一顿好骂。” “赵朗!”赵准看着自己弟弟没出息的劲,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恨不能一脚踹过去。 沈融冬连同崔进他们一道被请进青荷住过的院落,两匹马儿也被牵去马厩好生饲养。她游走在青荷住过半晚的房间,摸着房间里大小不一的各色物件,脸色始终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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