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抱秋飞快地蹙了一下眉,“菊苑是侯府客居,但侯爷的为人公主也知道,清河侯府鲜少有客人上门,更遑论留夜,所以……菊苑那块儿这两年从未住过什么人,日久失修,连打扫的人也没有。” 姜娆从抱秋微垂的眼帘看出了些深意,这才恍然,齐曕和他母亲的关系竟差到这个地步。当初住在北苑只两个老嬷嬷伺候,说是老夫人喜静,现在想来,兴许是齐曕囚禁了她。 如此,她火海救人的小算盘,岂不是打错了?还白白被打晕一场? 思绪一转,姜娆想到什么,蓦地转身,看向竹苑的方向——她已经有两日没怎么看见齐曕了。 她一度以为他是忙着北苑的重建,可现在看,难道他是又不高兴了,故意不理她? “侯爷呢?”姜娆问。 倚春答:“鸣婵听赤风说,是去了玄光门。” 姜娆急急迈开步子,往府门走,可没走多远,她骤然停下。 ——对了,玄光门在哪儿? 夜里齐曕回来的时候,姜娆和往常一样已经歇下。只是今晚,她没睡着,而是装睡。 齐曕有条不紊地沐浴,宽衣,上榻。 半个时辰后,姜娆发了梦魇。 “火……火……救命,侯爷救我!”她呓语般断断续续喊着,一边喊,一边伸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是在驱赶什么,又像是努力想抓住什么。 齐曕睡得浅,当即被吵醒。想起墨云的话,他心里一阵烦躁。 屠城之危,她有一条逃出生天的密道,却只想着她那个便宜弟弟,竟是半点也没想起他。 这女人如此狠心,当真还是当初哭哭啼啼生怕他死的小公主么。 越想越不痛快,身侧的人却还在张牙舞爪地闹腾。齐曕咬了咬牙,抬手,扯了被子往上一提,再一压,眨眼就将某个不知真梦魇还是假梦魇的小玩意儿严严实实蒙了个彻底。 脑袋被蒙住,姜娆人也懵了。 ——这这这……这反应不对啊!是她叫的还不够惨吗? 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姜娆甚至忘了继续假装下去。要不是蒙她脑袋的那双手半晌再没后续动作,她都要怀疑齐曕是不是想干脆捂死她算了。 就算他和齐老夫人有不可解的仇怨,她事先不知,他干嘛生她的气? 再者,原来他白日里同她再如何如胶似漆,夜里等她睡着,他就是这么敷衍了事的! 齐曕心烦意燥,姜娆亦气血上涌,她甚至胆大包天地想着,要不索性趁着梦魇,打他一巴掌出出气得了。 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姜娆一咬牙一抬手,刚要扑开被子—— 手腕就被捉住了。 姜娆一愣,小手微微抬着,僵在了身侧。 齐曕睨她一眼,挟着小手往里侧一带,将她整个人侧了个身。随即,他欺身围抱过去,大掌捉着她两只手,禁锢在她怀前。 宽阔坚实的胸膛紧贴上来,衬得她脊背单薄娇弱,下一刻,男人沉缓的声音落在她颈窝:“公主,再乱动乱叫,臣就拿红绸来再绑公主一回。” …… 第二日,齐曕又去了玄光门。 姜娆被男人箍着抱了一夜,早起脖子疼得厉害,唤了抱秋帮她按捏。 拂冬进屋来的时候,姜娆总算好了些。拂冬笑眯眯道:“厨房做了枣莲茯苓汤,公主要不要喝一碗?” “嗯……”姜娆闭着眼拖长了声音,“端上来吧。” 等拂冬送了汤来,姜娆就叫抱秋下去歇着了,屋中只她和拂冬两个人。 姜娆便问:“可都打听清楚了?” 拂冬用力点点头:“打听清楚了,赤风哥哥嘴巴不牢,缠着问一问他就告诉奴婢了。” 春夏秋冬几个里头,只有年纪小的拂冬最单纯,姜娆只能让她帮自己打听齐老夫人和齐曕的旧事。万幸,她不负所托。 她点点头,示意拂冬说下去。 “公主,侯爷竟不是齐老夫人亲生的!奴婢听赤风说,侯爷的母亲原先是齐老夫人的贴身婢女,齐老夫人有孕,她被老侯爷看中强行要了去,事后抬了姨娘。” 拂冬露出几分痛惜的神情,接着道:“侯爷原先面容扭曲,是因为齐老夫人喂侯爷的母亲吃了些不好的东西。后来……后来侯爷被老侯爷命人扔了,侯爷的生母也被一根白绫勒死了。” 姜娆的眉头已然紧锁:“再后来呢?” “再后来……”拂冬凑近些,“其实侯爷被丢弃后,遇到一户好心人相救,侥幸活了下来。可没想到,这件事不知怎么被齐老夫人发现了。” 拂冬“哼”了声:“那个老女人最恨别人背叛她,虽然是老侯爷强行要的人,可她不能对老侯爷怎么样,就把怒火全发泄在了侯爷和侯爷的母亲身上。她找到侯爷后,一直将侯爷关在乡下一个偏僻院子……” 拂冬压低声音,神色既愤怒又不忍:“那院子里关了六七条疯狗,那个老女人命人将人食和狗食混在一起喂,所以……所以侯爷十四岁以前,成日都要和狗抢吃的……直到后来侯爷自己想法子逃了出去。” 话说到这里,姜娆彻底呆住。 不说齐老夫人不是齐曕的亲生母亲,就算她是,做出这样的事来,换了谁都要恨毒了她。 可她还救了那个老毒妇!要是她是齐曕,肯定要被气死。 心头骇然的波涛良久才平息,姜娆想了一通,又问:“那既然侯爷回来袭爵夺了权,怎么没杀了那个毒妇?” “这个……”拂冬眨眨眼,“赤风没说。” 姜娆:“……” “不过……”拂冬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凑到了姜娆耳边,“奴婢听收拾北苑的人说,北苑里除了两个嬷嬷的尸体,好像还有几具烧焦的野狗尸体。” 姜娆怔住。 “公主?” “……没事。”姜娆定了定神,“这些事,你切记不可再泄露给别人,就算倚春她们也不行。” 拂冬点点头:“奴婢记住了。” 姜娆垂眸,自言自语道:“原来火是齐老夫人自己放的,她想逃走……只怕她是早就备了助燃的东西,故意烧死了嬷嬷和那些野狗。” “公主?”拂冬掏了掏耳朵,“您说什么,奴婢没听清。” “……没什么。”姜娆凝神坐了片刻,将一应始末从脑海里过了一遍。末了,她看向眼前单纯的小丫头,沉声道:“拂冬,你帮我准备些东西。”
第38章 烟花 齐曕回府的时候,又和前两日一样,已是天黑。 唐城有关姜琸的事情,就算墨云去办,他仍旧不放心,亲自将参与调查姜琸身份的人全灭了口。这事原本两日就办完了,可今日一早处理完残局,墨云接到暗线消息:姜琸从唐城失踪了。 按照消息抵京的时日推算,几乎是在他们刚离开唐城之时,姜琸就不见了踪迹。玄光门的人办事谨饬,断没有打草惊蛇的道理,那么姜琸为何会失踪?他是自己离开的还是被人掳走?又去了哪里? 唐城迢遥,他鞭长莫及,这些问题一时皆没有头绪,只能等进一步的消息。 齐曕低着头,提步上了台阶。他前脚迈进侯府大门,后脚天上就蓦起一声炸响。 抬头一看,一团绚烂的烟花在头顶夜空下粲然炸开,紧接着又是一团,须臾间,满天烟花绽放。 “这么晚,谁在放烟花。”齐曕问。 赤风跟在他身后,仰头任由流光瞬息的光影落在脸上,带着丝挪揄的笑意道:“主子,还能有谁,肯定是明华公主想主子您了,嘿嘿。” 他说着,咧开嘴乐起来,一副好事的模样。 齐曕目光幽幽扫他一眼。 一股凉意莫名爬上来,赤风赶忙收了笑,挤出一脸严肃稳重。 齐曕目光从他身上逡巡一番,轻摇了摇头,往内院去。 回竹苑要路过虞湖,远远望见湖心亭中有道单薄的身影濒水而立,齐曕的步子慢了下来。 他走过去,脚步声掩在烟花绽放的巨大嘭响中,轻得听不见。 亭中,姜娆面着幽深的湖水。烟花漫天,将她大半身形覆上一层若明若暗的彩光,裙摆缀坠的金珠银线,在绚丽焰光的辉映下流光万道。 她双手合十在身前,澄亮的眸子遥望天穹,安静的间隙,齐曕听见她小小的、清脆的声音:“烟花啊烟花,你这么好看,希望侯爷看见你,就不再生我的气啦。” 齐曕眯了眯眼。 ——呵,小心思倒是多,一会儿一个花样。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偏他吃这一套。 暗处侍立多时的拂冬悄然上前,将一件披风送到齐曕手边。 齐曕心道小公主真是会找帮手,倒也信手接过,将披风搭在臂弯。 拂冬退下,他上前,抖开披风给姜娆披上:“公主仔细冻着。” “侯爷!”姜娆受了惊吓似的转过身,白皙的面颊飞快浮上一抹娇艳的红,压低了声音,又软软重复了一遍,“侯爷……” “嗯。臣在。”齐曕低声应她。 “娆娆知错啦。”姜娆低下头。 “错哪儿了。” “不该以身犯险。” ——啧,认错倒是比谁都快,犯错也比谁都多。 齐曕不置可否,默了片刻,伸手撩起姜娆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他慢悠悠道:“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话虽这么说,语气却缓和下来,姜娆低着头勾了勾唇角,抬臂探过齐曕胳膊,环住他的腰娇娇道:“那侯爷惩罚娆娆吧。”她仰起小脸儿看他,媚眼如丝。 齐曕眸色深了深:“公主想臣怎么罚。” 姜娆正要答话,冷不防赤风从长道上钻了出来,他硬着头皮在两人之间插进话:“那个……侯爷,书房着火了。” 长眉倏然锁紧,齐曕面色一沉。姜娆识趣地将手松开,退了半步。 齐曕刚要转身往书房去,手忽被拉住。他转头,看向拉住他的人,长眸几不可察地眯了眯:“公主要一起过去?” 姜娆粲然一笑,却是摇了摇头:“娆娆就不去添乱啦,侯爷小心。” 她松开手,目送齐曕的背影离开——但愿,这次她能顺利找到兵防图。 有了北苑的教训,下人受了罚,这几日行事都格外警醒,火只刚烧起来,很快就被发现,须臾就扑灭了,最后,拢共只烧了书房的一扇窗户。 齐曕查探完书房,没有什么损失和可疑。他再回湖心亭的时候,烟花已然落尽,长空一片漆黑,夜幕的高处像是飘了一层浓雾似的,一片灰蒙蒙,放眼看去,难见一颗星辰,连月亮也只囫囵露出个影廓。 夜风吹荡,似是陡然冷了起来。 姜娆坐在亭子里等齐曕回来,见他过来,忙起身迎了两步,又问书房的情况如何。 齐曕答得简短:“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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