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曕睇过来一眼,墨云哽住。 犹豫片刻,他又道:“主子,还有一事。之前……之前在唐城,公主逃出去之前,其实来书房找过主子。虽后来还是走了,但也不是全然……”是只白眼狼。 齐曕的步子终于停下,他偏过头道:“你跟着本侯,心思就用在这些地方?有空啰嗦,不如好好去查查漳国使团。” 他冷刮了墨云一眼,径直走了。 墨云在原地顿了片刻,快步跟上去。 两道人影走远,端静屏着的一口气才吐出来。她紧攥着自己的衣袖,手心被指甲压出了红印也未察觉。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清河侯和明华公主之间,似乎有了隔阂。她的手慢慢松开,心底升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愉悦。 她等在这里,其实不就隐隐盼着这样的结果吗? 只是,漳国使团又怎么了,齐曕为何查他们? …… 齐曕回府尚早,直接去了书房。 不多时,门外响起叩门声。 叩门的声音很轻,齐曕笔势一顿,继续写。门外的人不折不挠,又叩门,齐曕写完最后一笔,这才道:“进来。” 姜娆推门而入。 “侯爷今日回来得很早呢。”姜娆慢慢腾腾朝书案走。 齐曕将刚写好的信卷起来:“公主有话直说。” 姜娆的确有话说,但她有些说不出口。 齐曕也不催,把卷好的密信装进了小竹筒里封好,起身到窗边,抓了只鸽子将信绑上去,扬手一挥。 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上长空,姜娆的目光追着它出去。 齐曕已经回过头,望一眼姜娆,看到她腰间的东西,眉梢挑了挑:“公主这是来负荆请罪的?” 姜娆闻言,收回目光下意识也低头看向腰间——是一根软鞭。这鞭子是特制的,打在身上不会疼的那种。 她来的时候自觉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没成想先被齐曕点破,她霎时慌乱起来,想解下腰间的鞭子,却手忙脚乱地半天没解开。 “过来。”齐曕似是叹了口气,他走回书案后坐下,朝姜娆招招手。 姜娆迟疑了一瞬,很快迈开步子,走去齐曕身边。 她站在齐曕身侧,鞭子很快被他取下来。齐曕将软鞭捏在手里摩挲,嘴角玩味地勾了勾:“啧,公主喜欢这种?” 姜娆的脸一下子烧红,但仍硬着头皮将事先准备好的话说出口:“娆娆自己做错了事,请侯爷惩罚娆娆。等侯爷出了气,就不要赶娆娆走了。” 齐曕把玩着手上的软鞭,不说话,只望着她。 姜娆续道:“娆娆已经反思过了,娆娆不该胡闹跑去甘善宫,不仅自己遇到了危险,也害得侯爷担心。” 齐曕随手将软鞭扔到书案上,有些好笑道:“距离公主上次反思,还不足十日。” 这个上次反思,指的是北苑火海救人的事,的确相隔还不到十天,姜娆被噎了噎。 她往前腾挪了几步,细细的小腿隔着裙摆贴住齐曕的腿:“那侯爷就打算再也不理娆娆了吗……” 她低着头,声音小小的,语气中全是不安和慌乱。 齐曕抬手,松开她紧攥着衣裳的小拳头,又慢慢给她抚平裙腰衣料上被攥出来的褶皱。他一边动作,一边答她方才的话,嗓音沉缓:“不会。” 姜娆抬眸,望向他。 “不会不理你。”齐曕复道。 姜娆撇撇嘴:“那干嘛让我搬回兰苑去呢……” 齐曕抚平了褶皱,收回手:“君臣有别,公主身份尊贵,和臣住在一处算怎么回事。若是传出去,话也不好听。” 姜娆疑惑了。当初大庭广众之下以口渡酒的事情都做出来了,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这安梁城里,如今还有谁不知道她是齐曕—— 等等,漳国的使臣,是不是可能还不知道? 倏而想起兴阜门外她的求情,姜娆顿感自己参悟了什么玄机,忽然福至心灵,问道:“侯爷,你该不会是吃味了吧?” 齐曕神情稍滞,很快嗤笑一声:“公主多虑。” 不管是不是多虑,反正这个时候表忠心总是没错的。姜娆这样想着,径自坐进了齐曕怀里:“娆娆只喜欢侯爷,没有喜欢别人,也不会喜欢别人。” 怀里钻进个人,齐曕的手无处安放,只得搭在她腰上和腿上,神色却是不为所动:“公主花言巧语,臣自叹弗如。”他拍拍她细软的腰,“公主快起身罢,臣还有公务要忙。” 姜娆心道你一个大奸臣能有什么公务好忙的,便抱齐曕更紧,软着嗓子道:“侯爷别生气啦,娆娆这回真的知错了。” 齐曕没理她。 姜娆瞟一眼男人的脸色,凑到他耳侧,朝着他耳畔吐气:“侯爷,娆娆还想吃虾。” 齐曕牵了牵唇,眸色微冷:“是么,也没见公主多喜——” 话说到一半,齐曕眯起眼睛。 ——得,竟被这狡猾的小玩意儿诈了一道。 姜娆笑开,果然,齐曕不仅是气她擅自去甘善宫的事,只怕更气的是她没吃完他剥的虾,否则,他就该直接应下命厨房去做。 幸亏她今日细细问过抱秋,得知齐曕那日见过皇帝回来后,盯着桌子看了好一会儿。 姜娆抬手,如玉的手指抚上男人喉结,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以前都是娆娆不好,侯爷的心意,日后娆娆都当爱若珍宝。” 齐曕冷着表情,没说话。 姜娆也不惧,凑近亲了亲他下巴:“那换娆娆给侯爷赔一道菜,成吗?” 齐曕垂下眼看她。 四目相对,姜娆巧笑嫣然,伸手去解自己腰前的系带。 耳廓滚烫的呼吸仿佛还袅绕不绝,齐曕呼吸加重:“姜娆,够了。” 姜娆闻若未闻,依旧笑得千娇百媚,一双流转含情的眸子,蜜意缠绵得活像个修炼得道的狐狸精。 她娇娇软软,蛊惑着说:“侯爷,时辰还早着呢,晚饭还要很久,不如娆娆陪侯爷回房,先吃道开味小菜。” 她认真地凝注着齐曕的神情,目光对视,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细微的变化,终于,她得偿所愿地看见男人的眼神越来越深,渐渐犹如一堑深渊,吞没一切。 两副身子紧贴着,身下有些硌人。姜娆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大半,接下来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 哗啦—— 齐曕挥手,将书案上堆积的纸张案卷猛地拨开,连带着方才随手搁上去的软鞭,一同拂落在地。 姜娆愣了一下。 齐曕将她抱起来,放到了书案上。 屁股上的凉意叫她终于回过神,秋水盈盈的眸子里噙着丝不安看向他:“侯爷……” 齐曕弯腰,双手撑在书案上,长有力的臂弯在身前圈出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姜娆身在其中,被牢牢禁锢。 低哑的、阴冷的声音从她头顶落下,带着最后的隐忍和克制:“既是一道菜,就要有一道菜该有的觉悟,本侯从不在榻上用膳。” 姜娆已经明白过来。 书房的门大开着,她进来的时候没关,此时天还亮着,秋风却萧瑟,穿过洞开的门扉吹进来,让人觉得有些冷。 姜娆抬手抵住齐曕压过来的胸膛,语调真的染上了慌乱:“侯爷!门、门还没——” “用膳而已,何须关门。”齐曕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 细细的胳膊抵不住男人宽阔的肩,姜娆只好软着声音,声气儿颤抖地求他:“侯爷……关门好不好,求你了……墨云还在外面……” 不过须臾,方才调风弄月的眸,转眼积氲出了一层雾气,湿漉漉的,好像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咫尺之间,齐曕终于停下,他维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扬声命了一声:“墨云。” “属下……在。”墨云应声,末了果决的声音骤然落下去,脚步亦在门口生生止住,没有迈入。他目光只扫了一眼屋内就飞快垂下,目不斜视,低头待命。 齐曕嗓音低沉,简短命道:“关门。” “是。”墨云眼皮都不抬一下,双手勾了门飞快退出去。 “砰”一声,门关上。 姜娆埋首在齐曕胸口,身子刚一松,却听齐曕似是冷笑了声,又道:“守在门外。”
第44章 联姻 日暮时分,书房里安静下来。 书案上一片狼藉,纸张凌乱散落,皱的皱,湿的湿。 姜娆瘫软在齐曕怀里,目光循着他的领口望进去,能看见他肩上被她咬出的齿痕。 姜娆有些失神。 纵然竭力噤声,齐曕成心要让她失态,咬得再紧也是徒劳。 齐曕给她穿好了七零八落的衣裳,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理着她散乱的发,嗓音慵懒道:“已过了用晚饭的时辰,饿不饿。” 嗓子有些疼,姜娆只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没说话。 “还想吃虾么。”齐曕又问。 姜娆仍旧只是摇头。 齐曕低头凝视着她,半晌俯下身,吻了吻她有气无力耷拉着的眼帘。他直起身,唤了墨云:“晚饭叫厨房加一道虾,在竹苑用。” 门仍旧关着,墨云在门外应了声,离开的脚步听起来十分匆忙。 姜娆脸红了红,却实在没有力气往齐曕怀里躲,干脆闭上眼。 齐曕轻笑了声,心情显而易见地好了起来。他抱她起身,往竹苑去。 齐曕的书房单独成院,因屋子里多有机密,打扫的下人们也不过三五日才来清理一趟,故而院子里十分安静。 脚步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异常清晰,是沉缓的,从容的,一如他方才。 快出院子的时候,姜娆耳边响起了另一串稍显急促的脚步声。她没想到墨云回来的这么快,赶忙将脸埋进了齐曕怀里。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墨云了。 “主子!”却是赤风焦急的声音。 姜娆僵直的身子松了松。 齐曕步子顿了一下,继续往竹苑走,一边走,一边开口问:“何事。” 赤风忙跟上齐曕的脚步,飞快道:“宫里的消息,漳国使团向皇上请求联姻。” 自来两国结盟,联姻是常用的手段,并不稀奇,是以赤风便见齐曕脚步徐徐,半分也未停顿。 赤风看一眼身姿挺拔的男人,又看一眼他怀里的人,终于道:“主子,漳国求的是明华公主。” “你说什么。”齐曕蓦地停住步子,转身,“漳国来晋国求上殷的公主?” 这事的确说不通,赤风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事实就是事实,他只能点头:“千真万确。属下刚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以为是弄错了,可再三核对之后,确认无疑。漳国求的,真的是明华公主。” 姜娆一脸的愕然在听了赤风这话后,越发惊骇,齐曕的目光落下来,带上了几分审视的意味与她对视。 她忙解释:“这可不干我的事!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求娶我……他、他们是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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