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震惊和气恼不似作伪,齐曕移开目光,看向赤风:“皇帝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赤风两边嘴角往下弯了弯,“公主如今住在清河侯府,皇上明知此事,不敢独断应承下来,还在等侯爷的意思。” 齐曕点一下头:“此事明日本侯进宫与皇帝商议,漳国使团那边你命人盯着些。” “是。”赤风领命退下。 这一闹,姜娆晚饭又吃不好了。倚春来送饭菜的时候,她刚沐浴完,齐曕还在盥室,她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坐在桌边兀自出神。 倚春端着饭菜进了门,立马道:“秋日夜里凉,公主怎么不披件外裳,小心受凉。” 姜娆点点头,却坐着没动。她不知为何,忽然问倚春:“我之前买的青黛还有么?” “还有些。”倚春细想了想,又续道,“不过剩的不多了。” 姜娆并不意外,只说:“那这两日我们出去再买些。” 倚春没做他想,当然应下。 齐曕在盥室,不知何时会出来,倚春这会儿不好进里间,只能等布好菜,又提醒了一遍姜娆加衣裳的事,就出去了。 齐曕出来的时候,姜娆已经剥了三只虾了。 他见她寝衣单薄,折身回去取了件他的外袍出来,方道:“公主身份尊贵,这种事臣来做就好。” 起初姜娆听他说自己娇贵尊贵的时候,还觉得颇是讥讽,可如今细想来,却有七八分认真在里头,很多时候,他的确是将她当做公主供着的。 可是,自从上殷国破的那日起,她已再没有恃宠而骄的底气了。 是以,她并不接齐曕这话,只将剥好的虾推到齐曕面前:“怎么说都是娆娆的一番心意,侯爷不领情可不成,尝尝吧。” 齐曕将外袍披到姜娆身上,问:“公主尝了么。” 姜娆摇头:“当然要等侯爷先尝。” 齐曕略一沉吟:“行吧,臣尝尝。” 姜娆以为齐曕要吃她剥的虾,却不想毫无防备的时候,齐曕骤然欺身吻了上来。 舌尖的湿软一触即散,齐曕坐回身子,面不改色:“公主果然没先尝。” 他又取了帕子,给姜娆擦了手上的汤油,一边问:“虾也就算了,别的菜公主也未动,怎么不吃?” “没胃口。” 齐曕瞥她一眼,没说话。擦净了手,他将帕子扔到一边,拿起筷子,去夹碗里姜娆剥出来的虾肉。他忽然问:“公主怎么想的。” 姜娆愣了愣:“什么怎么想?” “和漳国的联姻。” “我不去。” 姜娆答得极快,没有丝毫的犹豫,语气亦十分坚决。 齐曕手上动作一滞,将虾肉送进口中,细嚼慢咽。片刻,他又问:“公主可想好了?” 姜娆觉得这会儿的齐曕有点啰嗦,多此一问,她看了他一眼,很是诚恳地点头:“想好了。” “成。”齐曕悠悠吐出一个字,语调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他慢条斯理将碗里剩下的虾肉吃完,然后放下筷子,给姜娆剥虾。 就是再没有胃口,齐曕亲手剥的,姜娆可不敢不吃,乖乖吃得一干二净。 第二日,齐曕进宫去了。 齐曕离府后,姜娆就带着倚春去了燕归阁买青黛。 之后数日,朝中都因联姻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原本是漳国无礼在先,可韦泉思打人,才是切实的动了手,这样一来,反是晋国更失礼数。 皇帝因为此事,原就有心补偿漳国,打算从适龄的怡乐公主和端静公主二人中挑一个,送去漳国联姻,可万万没想到,漳国看上的,竟是一个上殷的亡国公主。 只要答应此事,盟书照样签,晋国还不用牺牲任何一个公主,皇帝当然一百个乐意。 可是,齐曕不乐意。 他独断专行,当着满朝文武和漳国使臣的面,直接否决了此事,还冷言质问,漳国是不是看不起晋国公主,结盟的心并不诚。 漳国使臣当即辩驳,说一个尚书的儿子就敢在宫中堂而皇之地殴打使臣,更别说尊贵的晋国公主,想来性情亦是率性泼辣,漳国无福消受,只怕反而有损两国合盟。 一番话堵得皇帝说不出话来,就连齐曕,也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毕竟,人是他派人打的,韦泉思所谓的殴打使臣,是他随意安的个罪名。 接下来,任凭皇帝说破了嘴,齐曕都不肯让步,漳国使臣亦是言明,不愿娶晋国公主。 签订盟书一事,就这么僵住了。 到了十月,这件事总算有了进展。到底是齐曕棋高一着,说一不二,最终漳国让步,定下了八公主怡乐公主前往漳国联姻。 这个消息传开的第二日,齐曕入宫和皇帝商议怡乐公主出嫁的陪嫁数目,姜娆借着这个机会,又出了府。 在马车上,她听了一路的闲话。全是骂齐曕权势遮天,豺狼当道,就连酒楼里,也在议论此事。 当然,姜娆免不得成了茶余饭后谈资中的那个红颜祸水一角儿。 姜娆戴着帷帽,上了酒楼二楼——早几日她就说想吃这里的醉仙乳鸽,今日过来,正是说特意来尝。当然,只是借口罢了。 姜娆独自进了包厢。 不一时,突然“啪”一声,竟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鸣婵从玄光门领罚受罚,休养好已经回来,此时和倚春守在门外,听见声音急忙推门进去查看,只见地上跪了个小侍模样的少年,姜娆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公主!”鸣婵摸了腰上的匕首攥在手里,一副随时要出手的姿态,“您没事吧!” “无事。”姜娆答道,语气不可谓不冷,倚春和鸣婵俱是一怔,她们还从未见过姜娆这么生气的样子。 姜娆见二人还站着,长长吐了口气,望着地上的人道:“这小侍冒冒失失的,险些冲撞了我,我叫他稳重些,他却不听,还一脸理直气壮,我实在气着了,这才教训了他。” 姜娆望了二人一眼:“他既不懂规矩,就叫他好好跪一跪,这里没别的事,你们出去吧。” 倚春和鸣婵对视了一眼,鸣婵又看了一圈屋内,确定没有异样,这才和倚春出去了。 等人一走,关上了门,地上的小侍这才敢抬起头来。 小侍左边脸上被扇了一巴掌,须臾已经肿起老高,他一脸委屈地看着面前的姜娆。 忽略掉脸上的巴掌印,这是一张眉清目秀的俊俏少年脸,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姜娆的皇弟,上殷六皇子,姜琸。
第45章 婚事 兴阜门外,当看见搀扶漳国使臣的小侍的侧脸时,姜娆就认出了姜琸。她既是惊骇,也是恐惧,简直不敢想,若是姜琸的身份被晋国人识破,那会是什么局面。 后又得知使团求娶她一事,她深知这必定是姜琸的主意,心中恼恨他胆大妄为,是以数日前,她借口买青黛,去燕归阁见了柳三娘,让她想法子传消息进宫,约了姜琸今日见面。 见姜琸跪在地上满脸委屈,姜娆也不叫他起来,她走到房内的高几旁,将茶壶置于小火炉上,不一时,屋中就响起咕噜咕噜的水沸声。 姜娆的质问声混在其中:“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姜琸沉默着,没说话。 姜娆又问:“漳国使团也是假的?” 姜琸摇头:“使团的事是真的,漳国疫症严重,的确派了使团来晋国和谈。不过,真正的漳国使团已经被三皇叔命人杀了,我们一行人都是假冒的,为的就是破坏两国结盟。” 这也解释了为何使团言行无礼,屡屡冒犯皇帝天威。 姜娆的神色却不见缓和:“求娶我,是你的主意?” 姜琸垂下头,不答话,也不敢和姜娆对视。 “你好端端在唐城,却混进假使团进宫,为的就是此事?” 姜琸沉默了片刻,到底点了一下头。 “姜琸,你疯了吗!”饶是竭力忍耐,姜娆这一刻也压不住面上的怒容,一双眼瞪得浑圆,只恨不得在这个弟弟身上剜出一个洞让他清醒。 感知到姜娆的恼愤,姜琸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她。 他道:“起初是我天真,我以为皇姐在安梁只是和柳三娘一样,在暗处做事。可上回在唐城,我才知道皇姐竟是跟了清河侯。我躲在唐城,皇姐却在安梁受苦,那清河侯是什么人,他是个奸邪佞臣,阴险毒辣世无其二,我怎么能安心让你留在他身边!” 少年一双眼睛极亮,瞳仁深处一瞬间迸发出的灼光几乎摄人,那么执拗,又那么隐忍。 姜娆一怔,心口一团火气登时散去大半,只得转开脸,说了句:“清河侯并非传闻中那样的人。” 姜琸难掩脸上诧异:“皇姐是在为他辩驳吗?” 姜娆默了默。她的本意只是想让姜琸别担心她,可这其中,是否掺杂了为齐曕真心的辩解,她自己竟都分不清。 半晌,她看向地上的少年:“起来罢。”姜娆在高几边坐下,见姜琸爬起身,站在原地没动,她叹息一声,“过来些。” 姜琸这才走到姜娆身侧。 姜娆抬手,轻碰了碰姜琸脸上刚刚被她打过的地方:“疼不疼?” 柔软的指腹拂过面颊的感觉,像三月吹过的春风,姜琸轻声说:“不疼。” “皇姐且问你,既然使团已经求娶了我,怎么后来又改主意了?” 姜琸柔和的面色骤然凌厉起来,他个子比一般男孩子长得快些,站在姜娆面前,已几乎和她一般高,尤其姜娆此时坐着,满目肃然的少年看上去,竟俨然已有成年皇子的威严。 他的语气却仍是内敛沉静的,只隐隐含着怒:“清河侯说,他要娶你。” 两道细眉迅速拧成一团,姜娆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姜琸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下一沉——果然,清河侯是为了阻他带走她。 姜琸深看姜娆一眼,又道:“他还说,你们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只是如今边境战事正紧,所以尚未完婚。”他顿了顿,“皇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姜娆默了默。为让姜琸彻底放弃,她点头:“是真的。” 一刹间,姜琸心底被巨大的失望和茫然填满,胸口像是堵了一团什么,沉闷不已。 ——她为何说谎? ——她宁肯留在清河侯府也不肯跟他走,只是为了兵防图,还是已对那个男人生了情? 两人相对无言。 片刻,姜娆想到了什么,皱眉问:“你们既已经开口,难道仅凭齐曕一番话,就放弃了?” 闻言,姜琸脸上闪过一抹羞愧,他避开脸去:“清河侯命人给我们传了话,他说……他说已知道我们不是真的漳国使团。” “什么!?”姜娆低呼一声,“你们被他识破了?不行,你们得马上离开安梁!” 姜琸还要说什么,见姜娆神情格外严厉,只得被她推搡着,往门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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