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手上拿着的武器都是随即分配的,起初他们站在围栏中,不知该做什么,皆是茫然惶恐,直到铁栏外,一个手持长矛的男子二话不说一下挑穿了铁栏里的一个男人的身体。 那持长矛的人道:“两炷香的时间,你们中只能活一个人,如果最后超过一个,那你们全都得死。” 说罢,举起长矛一甩,那被挑穿的男子飞落在地,血染红身下一片。 很快,有人动手了。 拿刀剑的挥舞着砍杀四周的人,有的被砍掉耳朵,有的被砍断胳膊,还有的,眼窝被削掉,却又剩一丝皮肉未断,眼珠子挂在鼻尖晃荡。 拿长鞭的勒死了拿大刀的,他背后却又忽然冒出一个抡斧头的,当空劈下来,半截脑袋被削去,脖子上还剩下半截,脑浆横流。 你杀我,我杀你,杀了别人,亦被别人所杀。 偌大的斗囚场,方才乌泱泱一堆人,转眼都变成了一堆残肢,北方一吹,整个御马场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姜娆漠然看着。 孟崈游的狠毒暴虐,早在上殷国破的时候,她已经见识过了。她一错不错地望着斗囚场里人间炼狱般的景象,恍如在重历那一场噩梦。 她有些反胃,但她强压下去,顽固地直视着斗囚场的景象,任由恨意不断生长并扎根更深。 她并不知道,身侧齐曕也正凝注着这一场丧失人性的取乐,他亦和她一样,执意将自己困于那场屠杀的梦魇。 很快,两炷香的时间到了,斗囚场上活着的人只剩下两个。 持长矛的男人催他们相斗,可他们浑身是血,或许受了伤,或许脱了力,总之是动弹不得了。 孟崈游起身,睨着铁栏外的男人:“这就是你找来的废物?”他鄙夷地看了那两个俘虏一眼,“都杀了,剁了喂狗。” 这样的残局,宫人是不敢收拾的,便是孟崈游自己的人收拾。 孟崈游转过身对皇帝道:“这两个没用的东西搅了皇上的兴致,不过,臣还另有一礼。” 皇帝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长在深宫,见过最血腥的场面,不过是夺位之乱,那时,谁都想一招毙命,没有这么多折磨人的手段。 天威赫赫只在宫墙之内,此刻皇帝只想吐。 他早不想看下去了,无奈这是先帝极喜观看的,他不好表现得过于厌恶,当下听说终于不用看了,连忙准了孟崈游。 众人转移位置,却是到了一处箭场。 孟崈游道:“咱们晋国的男子能文善武,听说世家子弟中更是人才辈出,今日趁此机会,臣想请皇上来考评考评众位公子的射艺,也正好为我大晋选拔人才。” 话音落,只见远处所谓的靶子,又是数百个大活人。 孟崈游的目光扫过一众世家子弟,大多人莫敢直视,倒是有几个草菅人命的纨绔子,脸上全是跃跃欲试。 皇帝一听又是射活人,便没太大的兴致,但好在射箭么,死便死了,不至于像刚才斗囚那般血肉横飞,当即便点头答应了。 雪这会儿停了,宫人们不用搭天蓬,只搬了椅凳至观台。 众人落座后,孟崈游又对皇帝道:“臣为皇上备下的厚礼就藏在那些靶子之中,皇上请细看。” 孟崈游转目看向靶场时,目光幽幽扫过姜娆。 这一眼似是有意又似无意,姜娆捉摸不透,只深觉不安。 手心冰凉一片,暖意覆上来的时候,姜娆怔然了一瞬。侧头看,是齐曕的手握了过来。 姜娆正有些发愣,观台上忽然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快看!那不是漳国使团里那两个假使臣吗!” 心下一惊,姜娆顺着那人遥指的手看过去。 竟然真的是他们!
第60章 射艺 雪已停,风却未止,像卷着冰渣似的扑在人脸上,割出一道一道无形的口,寒意渗入深处。 当初接到消息,彭罡和费宇飞等人在常州一带失踪,既没被皇帝的人抓到,又失去了行踪,姜娆以为,他们是逃走了。可万万没想到,竟是落到了孟崈游的手里。 算起来,孟崈游那时正在回京的路上,两拨人误打误撞遇上也是可能的。只是没想到,他抓了人竟会刻意隐瞒下来,直到今日才叫众人知晓。到了这时候,便是想劫人也来不及了。 姜娆看一眼远处,彭罡和费宇飞被绑在木桩上做靶子,按照孟崈游的提议,她已经能想象到他们的下场了。 姜娆的心凉了半截,皇帝却终于高兴起来。 “太好了!朕正烦心竟叫他们逃了,爱卿就将他们抓了回来,这可真是天意!爱卿可查到他们的真实身份了?” 孟崈游沉默了一下,才道:“他们的确是漳国人。” 皇帝笑容微收:“真是漳国人?” “臣派人查得的证据是如此。” 皇帝脸上顿显恼怒之意,搭着扶手的手猛地抓紧:“竟真是漳国人,看来漳国结盟的心当真不诚!”他眼中浮出厌恶,再想孟崈游方才的提议,已觉得十分合心意,便道,“好!既然抓到了人,就如爱卿刚刚的意思,正好用他们检验检验我大晋儿郎的射艺!” 皇帝发了话,姜娆心底正在疑惑为何孟崈游查出来他们是漳国人,忽然一声“公主”,有人唤她。 孟崈游已在点世家子弟出列,姜娆置身其外,闻声转头,看向忽然唤自己的齐曕。 齐曕仍牵着她的手,只是这会儿将她的手心朝上捉着,捏了一张帕子在擦她手心的汗。 他低着头说:“公主太紧张了。” 姜娆望着他,明知道求他帮忙有些强人所难,可她已经别无他法。如同垂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哪怕希望渺茫,却也不可能松手放弃。 她艰难地开口:“侯爷,你能不能——” “能。”话未说完,齐曕直接应下。 姜娆愣住。 齐曕低着头,擦净她手心的汗,将帕子扔到了一边,这才抬头看她:“不过眼下不能开口,要等庆功宴结束。” 姜娆默了默。眼下当着孟崈游的面,齐曕开口要人,无论什么理由,孟崈游都有话反驳,但若等庆功宴结束,私下找皇帝,得了皇帝口谕再去要人,孟崈游就不能不先将人交出去了。 姜娆于是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彭费二人能否活着撑过这场庆功宴。 姜娆转过脸,目光有些担忧地朝着靶场看过去,还未等看到人,忽然有人唤了一声“明华公主”。 竟是孟崈游。 姜娆只得先从齐曕手中收回自己的手,起身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孟崈游道:“听闻那两个假使者曾在兴阜门外对明华公主出言不逊,被清河侯教训了一顿。如今人既落网,公主正好也出一口恶气,不如就以那二人为靶,公主射上几箭,如何?” 想起方才孟崈游的眼神,姜娆这才明白,他今日的目的果然是自己。 姜娆只好说:“还请将军见谅,姜娆不会射箭。” 不等孟崈游说话,孟轩枫先开口:“公主不是会射箭么?”他眼底闪过一丝屈辱的仇恨,很快压下去,续道,“公主的箭术乃是清河侯亲手教授,我可是亲眼见过的,公主眼下推脱说不会,是不肯给我父亲一点薄面,还是诚心欺瞒陛下?” 姜娆看向皇帝,皇帝看她的目光带着审视。 诚然,皇帝未必听信她是故意欺瞒,可姜琸身为假使团中的一员,因为是她的恩人被齐曕保下,眼下她又不愿以假使者作靶射箭,皇帝定会疑心她和假使团的关系。 “陛下,臣妇绝无此意。”姜娆先解释了一句。 “那公主射还是不射?”孟轩枫紧逼。 姜娆不欲与他争辩,只能转头看齐曕,明眸里含着一点婉转的恳求。 然而齐曕没说话。 “看来,侯爷也很想看看公主的射艺是否进步了。”齐曕不说话,孟轩枫稍微有点诧异,但很快继续催促。 姜娆没应声,固执地望着齐曕。 齐曕终于抬手,示意她坐下。姜娆没坐,半蹲下身子,倚到齐曕膝前,仰头看他。不管动作还是神情,都是十分强烈的依赖的姿态。 眸光滞了滞,齐曕心下一阵发软,片刻才低声道:“孟崈游是一定会用他们作靶的,你不上,他们就会落在别人手中。暂且应了他们,只有你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可我……” “去吧。”姜娆还想说什么,齐曕却拍了拍她的手背,神色凝然。 姜娆心里想的是,落在别人手里不能活,但若齐曕肯出来射箭,也能保下他们性命,不是非要她应下。 然而齐曕已经这么说了,姜娆看了齐曕片刻,眼帘一点一点垂下,终于起身。 她说弓箭太重,不擅重弓,孟辞舟立马接话,说有轻巧的,当即叫了心腹去取弓来。 孟家父子三人步步紧逼,姜娆只得应下。 少顷,孟辞舟的心腹取了轻弓来,他接过,引着姜娆下了观台,往靶场去。 齐曕身侧,墨云想起在唐城姜娆射艺平平,忍不住为她捏了把汗,低声同齐曕道:“主子,您真的不打算——” 齐曕略一抬手,打住了他的话,起身,与孟崈游一道也朝靶场去。 姜娆和孟辞舟二人走在最前头,快到射箭场地之时,孟辞舟忽然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待会儿射箭,公主最好朝着要害射。” 姜娆一怔,没明白孟辞舟为何忽然这样说,听他的口气不像是挑衅和戏谑,然而等她要再细看他神色时,他将弓递到她手里,已经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不一时,场上布置好了一切,只等姜娆射箭。 因她是女子,孟崈游允许她站得近些,可饶是如此,彭费二人手腕上方悬着的梨,仍旧显得十分渺小。 两人双臂展开被绑住,两边手腕上各悬着一只梨,头顶亦然,姜娆要射中梨且不能伤人,否则,箭稍偏一寸,不是要他们的命,就是废了他们的手。 姜娆搭了弓,瞄准,定了定神,一松手,利箭离弦而去。 她十分胆大,第一支箭就瞄准了彭罡头上那只梨,而她也十分幸运,一箭命中。 孟崈游掀起眼皮,诧异地看了姜娆一眼:“想不到公主之射艺如此精绝。” 姜娆亦看他一眼,但没接话,很快搭上第二、第三支箭。 接连两箭,全都命中。 若说她第一箭是运气,那么三箭全部命中白梨,未伤人分毫,就不可能是运气了。 皇帝神色复杂道:“清河侯夫人……不愧是清河侯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他目光中闪过惊艳,美人绝色,又不失巾帼英气,可惜这样的女子偏被齐曕抢了去,本来该是他的才对。 孟崈游察觉了皇帝的神色,只当没看见,也跟着夸了几句,但他脸色却不好,沉着脸离开了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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