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娆刚要点头,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眸,忽地动作滞住。 ——上次坐船的时候…… “夫人要去坐船?”姜娆念头正发散,妇人收完摊子,听见二人的话想起了什么,顺口提了一嘴,“说起来,这漪莲河上倒有一桩风月事。听人说有一年,不知是一对什么人,就在漪莲河上,竟情浓而按捺不住,在那船篷里云雨欢和,叫过路人听见了……嗐,如今大人带着孩子,晚上都不敢走这岸边哩。” 姜娆:??? “夫人……您、您怎的脸这样红?” 姜娆:…… 齐曕上前半步,将人揽进怀里:“内子脸薄,此等放浪之事……”他面上一本正经,手却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她的腰,“内子从未见过,故而闻之羞涩。” “哦哦,原来如此。” 故事里放浪的主角:…… 妇人推着摊子离开了,许多商贩店铺,因今日是年夜,都要赶回去吃年夜饭,很快岸边就没什么人了,就连租船的船夫,也都归了家。 岁暮不比中秋,水冷风寒,姜娆将披风裹得紧紧的,跺着小脚暖和身子。 齐曕负手站在一边,八风不动,长身玉立:“这样冷,真不去坐船?” “不去!” “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无妨的。” 姜娆转头,瞪他一眼:“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可结果呢?她的风流事都传遍了,大人都不敢带小孩儿走岸边了。 小公主生着气,脸颊上两簇团团的红,又吹着冷风,肌肤因凉意越发泛白,红白相衬,小脸蛋儿像是白面团按了桃花瓣捏出来的,可爱至极。 齐曕心念一动。 下一刻,姜娆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把捞了起来,冷风拂面过后,她睁开眼看清,两人已经上了船。 失重的感觉让她无措地抱紧了齐曕的脖子,她呆呆地唤了句:“齐曕……” “嗯。” “你……” “咻”一声,她话没说完,齐曕忽地抬手,袖子里一道寒芒射出,有什么被割断,吧嗒一声掉进了水里。 小船没了束缚,飘飘荡荡,顺着漪莲河的细流,转眼到了河道中央。 齐曕将人放下来。 小公主站在船头,想走,却四顾茫然。四周都是水,能往哪里走? 她委屈巴巴转头,齐曕已经弯腰,进了船篷。 两人没提灯,好在积雪尚未消融,雪月相映,船篷里还算明亮。 姜娆跟进去:“齐曕,船飘走了,赤风他们来就找不见我们了。不成,我们快回岸上去。” 齐曕略一偏头,慢悠悠道:“他们是来抬酒的,不是来接人。” “那……可是……可是我们还要回去过年……” “没了我们两个,他们几个一起兴许更自在。” “那……那……” “那什么?”齐曕轻笑了声,抬手解了披风,垫在蒲团的垫子上,拍了拍,“过来。” 姜娆没动。 “乖。”齐曕弯着眼睛笑。 姜娆到底坐了过去。 她白担心了一场,齐曕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望过撩起的遮帘,看船外的风景。 她看着他,忽然想起,那次中秋,她问他去过上殷没有,他说:“不曾去过。”语气平澜无波。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就是贺泠哥哥,当时只觉得他看起来那么哀伤。 在他改头换面,孑然一身的日子里,他是怎么度过的呢? “侯爷。”她出声唤他。 “嗯。”他应,侧首看她。 她伸出手,大大地张开双臂,细细软软的声音转着弯儿似的撒娇:“抱抱~” 齐曕眸色一沉,将人抱到膝上。 她仰头看他,他清寂的眸子里,坠落了一点灯火烛光。 她抱紧他,埋进他颈窝。 齐曕低头,摸了摸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还冷?” 姜娆没答,只埋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她的鼻尖在他颈间拂动,撩得人痒。 他拍了拍她的屁股:“别乱蹭。” 她听话不再动了,过了一会儿,慢慢探出一双眼看他:“侯爷……” 齐曕看着船篷外的夜色,闻声垂下眼眸。 水光月色将他眼底照得极亮,也极温柔,他望下来,像是落下了一整片的星空。 姜娆仰起头,凑上去,轻轻地啄他的下巴。从下颔,辗转挪蹭,一点一点,舔吻他薄唇。 他从容不迫,任由她动作,慢悠悠问了句:“娆娆这是做什么。”他的声音低低的,有种克制的沉厚。 她挨他很近,呼吸轻抚,像柔软的羽毛拂过,眉眼含春,清澈的眸里勾着三分妩媚,只是,娇软的声气儿里藏着小小的、不易被察觉的紧张。 她娇声嗫嚅着说:“想、想坐船……” 齐曕低低地笑了。浅笑在昏暗的船篷里回荡。 游船摇晃,寒寂的夜,游刃的喘息与细软的哼声交织,遮帘偶尔被风吹起一角,一室绮靡。 静夜宁和,归家的人点亮一盏盏烛,烛光投在涟漪河上,映着荡漾着的缠绵的碧波。 岁有暮时,缱绻无尽。 从此,万千灯火,同有归处。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哒,过几天写番外!
第109章 重生(番外) 咸和十二年,夏初。 青天湛湛,浩茫的长空抬头看去,没有一片云,一碧万顷。 寝殿门口,两个负责洒扫的小丫头站在荫凉下说话。 “贺小公子真是倒霉,好端端进宫一趟,平白遭了这无妄之灾,听说到现在还下不了床,也不晓得几时才能康复。” “哎,公主心里肯定也难受呢,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公主的性子,虽是贪玩了些,却不是任性跋扈的人,如今心里指不定怎么内疚呢……贺小公子的事,你可别在公主面前提。” “我省得,我又不是傻子。”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长廊上冷不丁传来低呵,绿竹和翠珠都吓了一跳,翠珠抓紧了扫帚,转过身面向长廊上的人,有些心虚:“红、红叶姐姐,我们……我们没说什么……” 红叶一早交代过,在益安宫不准议论贺小公子的事,翠珠也不晓得红叶听见了她方才的话没,头低下去,眼睛不敢看她。 一看翠珠这模样,红叶就猜到了七八分,脸色沉了沉,语气加重:“公主病着,若你们嚼了什么舌根惹得公主忧思,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红叶姐姐,我们记下了!” 见二人慌忙应承,红叶面色稍缓,使了个眼色,绿竹会意,忙将手里的花洒放下,快步上了台阶,帮红叶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红叶端着粥进了门,转过身,绿竹刚要将门带上,她看过去,她便停了动作等吩咐。红叶压低声音:“天儿热起来了,这几日益安宫的事也不多,你和翠珠不必一直守在院子里,事情做完了可以歇歇。” 绿竹将将面露喜色,红叶眼神一凛,又补了句:“只一条,耳朵警醒着些,别吩咐你们差事的时候半天找不见人影。” “红叶姐姐放心!” 绿竹低声应了,红叶这才点点头,端着粥进了内殿。 刚转过屏风,红叶脚步顿住。 内殿榻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坐起了身,藕色的绸衣松松垮垮罩在身上,整个人游魂似的单薄。 说是像游魂,主要是因为她的神情。 小公主向来活泼灵动,这会儿却不知是不是过于虚弱的缘故,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像是睡了太久,浑浑沌沌的。 那双澄溪似的眼,干净得过于空茫,像是凝注着某处,又像是只有一片虚无。 “公主……”红叶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熟悉的声音忽远忽近,姜娆茫然转过头。 她愣住。 她曾无数次梦到故人,却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真实。从声音,到五官,到脚步,再到梳得服帖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和裙摆上一针一线绣着的小小的合欢花的纹路。 “公主?” 红叶眼瞧着姜娆瞠圆了眼,不一会儿眼眶就红了,眼泪“吧嗒”一声,直如夏雷要催来阵雨,很快泪珠儿就断了线似的一颗接一颗下坠。 红叶慌忙将粥放到桌上,疾步到榻边:“公主,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红叶……”姜娆又哭又笑,眼泪糊了一片,表情变得混乱。 她其实意识恢复有几日了,只是浑浑噩噩,总睁不开眼。她以为人死了在黄泉路上就是这样,却没想到,再睁开眼的时候,见到的不是阎罗,而是返老还童的自己,甚至,还有灭国时死去的故人。 “公主,您、您别吓唬我,到底是哪里不舒服?”红叶猝不及防被抱住,一双手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只好举着,着急地问话。 人在怀里是有温度的,不似梦里那样冰冷,姜娆又掐了一把自己,很疼,真的不是梦。 她不答话,红叶急了,顾不得尊卑直接将人扒拉开按回榻上,急吼吼跑出内殿,一边跑一边喊:“快传太医!传太医!” * 太医看过,很是意外姜娆恢复得这么快,红叶听了太医的话,这才放下心。 送走太医,粥又热过一遍,红叶端了粥要喂姜娆。 灭国之痛,历历在目,姜娆虽不知究竟是灭国只是一场噩梦,还是眼前一切是上天给她机会重来,总之,她是活过一回的人,而如今的红叶,瞧着才不过十三四岁。 一个活过一世的人,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哄着喝粥,她觉得别扭极了。 姜娆接了粥,自己一勺一勺吃下。 这粥是药膳,换了以前,小公主定是要百般推拒的,今日竟这么干脆?红叶目瞪口呆。 “公主……”一碗粥吃了大半,红叶回过神,“公主方才哭什么呢?” 姜娆舀粥的动作一顿:“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可是梦到……梦到贺小公子了?”她交代了别人不准提,自己这会儿却担心小公主钻牛角尖,想问清楚了开解一二。 “贺小公子?”姜娆怔愣地抬起头。 ——如今是什么时候?贺泠怎么了? 红叶觉得姜娆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续道:“公主安心,贺小公子已无性命之忧,只是那一箭到底射在心口,总要将养些日子才能痊愈,陛下和皇后娘娘派了太医住在贺府照顾,想来要不了一个月,贺小公子就能恢复如初了。” ——心口中箭?! “砰”一声,手中粥勺落下,磕在碗壁上一声脆响。 红叶立马挺直了背,懊悔自己不该贸然问起:“公主,是奴婢多嘴,但是公主,贺小公子吉人天——” “红叶。”姜娆打断红叶的话,还剩最后一口粥,她一口吃下,“我要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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