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白了他一眼,转而对管家道:“既如此,不妨就给她们些活计。横竖新定下的酒楼和绸缎庄正缺人,会浆洗洒扫的就去檀香楼,有刺绣手艺的去玲珑阁岂不正好。” 管家一笑,“王妃心地善良,老奴这就去办。” “多出来的,安排到各高门贵府做女使。”此时战兰泽开口,“入府前登记造册,若有平白苛待草菅人命,绝不姑息。” 管家躬身:“是,殿下。” 周乔没想到战兰泽还会亲自过问这事,见他看过来,周乔想都没想就将心里话给说出来:“战兰泽你真好。” 唐烈云一口酒险些喷出来,他看了眼周乔又看了眼战兰泽,把酒盏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还是眼不见为净!正起身要出去,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拂冬抱着一大摞账簿回来,经过膳厅便先进来行礼,“见过殿下,王妃。” 周乔看那账簿都快过了拂冬头顶,她惊讶道:“拂冬,你把这些都抱回来做什么?铺子里不是有账房先生吗?” “王妃,正是先生让我抱回来的,您才是这铺子的主人,这些您都要过目的。” “啊?”周乔接着就开始脑袋疼,“这些都要看?” 拂冬诚恳地点头。 “那……那就放到房里去吧。” “是!”拂冬应了声就要退下,结果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给挡住去路,唐烈云居高临下一脸不悦:“牛丫头,可看见本公子也在这儿?” 拂冬抱着账簿费劲地行了个礼,“见过药王大人。” 唐烈云一噎,还想说什么就被周乔打断:“你这是干什么呢,我还在这里坐着,你就敢当着面欺负我的人?” 她撸了袖子就站起来,还冲拂冬一扬下巴:“拂冬你先回去。”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欺负她了?你这个婢女力大如牛的谁能欺负她!”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怪不得听说你近日总去铺子里,敢情是背着我去找拂冬的不痛快,你年纪一大把了竟还欺负小姑娘?!” 还没等唐烈云答话,就见周乔恶狠狠地警告:“你帮我物色铺子是一码事,要是敢欺负拂冬,我把你扔你那口药锅里给煮了。” 她说完就走,唐烈云怒而看向战兰泽,后者正一脸云淡风轻地看热闹。 “她这般凶神恶煞都是你纵出来的!” 战兰泽起身,“若是不会说话,便少说几句。总比巴巴地赶回来人家却不领情的好。” “谁巴巴地赶回来了?”唐烈云朝他背影吼:“我堂堂烈云药王犯得上吗!若不是你拘着,本公子早满天下潇洒去了!” 周乔和拂冬在屋里都能听见那吼声,周乔蹭地起身:“他是不是骂我呢?” “不是不是,”拂冬忙拉着她坐下,“王妃,您还是安心看账簿吧。” 周乔其实就是想溜出去,可拂冬一脸真挚地望着她,周乔实在不好将账簿和拂冬留在屋里。 但一翻开就是密密麻麻的字,看了没两行她就觉得头昏脑涨,连连叹气。 而好巧不巧,此时竟有琴音传来。周乔和拂冬相视一眼,拂冬立刻开门仔细听了听,“王妃,似乎是书斋那边传来的。” 书斋? 周乔也走到房门口听了一耳朵,战兰泽日理万机的好些日子没抚琴了,今日居然有空? 可转念一想,也是啊,前脚平了骊州灾情,后脚赵崇那十五万兵马的事情落定,想来战兰泽手头上肯定没什么重要事了。 只可怜了她,一介武人还要看账簿管铺子。 这么想着,脑袋愈发疼了。周乔又坐回去,翻了没两页,居然听见那边接着弹起了下一首。她这边头晕眼花的,那边倒是乐得清闲? 周乔忽然抱起账簿就往外走。 “王妃您做什么去呀?”身后拂冬忙问道。 周乔头都没回:“找帮手去!” 越往书斋走,琴声便越清晰。走到门口,发现门是半开着的。 “战兰泽我进来了?” 听见意料之中的声音,男人微微勾起唇角,停了手中之事,应了声:“进来就是。” 见她抱着方才拂冬抱回来的那些账簿,战兰泽问:“怎么,有事?” “那个……”周乔走过去,把账簿放下,“你刚弹得那首曲子是新的吧?以前没听你弹过。” “嗯。”战兰泽仿佛没看到那一大摞账簿,还问道:“好听吗?” “好听好听。”周乔立刻称赞,“我当初要是每日都去找你学琴,如今肯定也能弹一首完整的曲子了。” 说到学琴,那还是他在北晋为质之时,如今提起竟恍若隔世。她这般风风火火不拘小节,却还记得当初之事,战兰泽眸中温柔:“还想学吗?想学的话,我教你。” 提到这个“教”字,总算绕到了正题上,周乔趁机道:“那你先教我看账簿行不行?我上回去铺子里账房先生倒是同我说了几句,可我一句也没听懂。要不……还是你给我讲吧?” “好。”他起身,拿起案上那些账簿,走向了书斋中的那方窄榻。 见他答应,周乔心头一喜,也快步跟了过去。
第129章 传言 亥时一刻,书斋内烛光微微摇曳。窄榻上的某人几次三番睁大了眼睛,还是抵挡不住困意。原本用来下棋的案桌,现下已摆满了摊开的账簿。周乔手里那只狼毫笔早就不知去了何处,她脑袋一点一点的,眼见着要磕到桌角上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托住了她的脸。周乔瞬时惊醒。一睁眼对上那双好看的墨色眸子,她还怔了一瞬。烛光映衬下,他轮廓分明又精致,鼻梁高挺,薄唇微启。“夜深了,明日再看。”周乔听了立刻点头。所谓看账簿,无非就是查验核对钱粮数目是否属实,采买之价与运送折损是否合理,最重要的一点是,刨除日常生意所用,是否还有剩余能贴补军中。 亥时一刻,书斋内烛光微微摇曳。 窄榻上的某人几次三番睁大了眼睛,还是抵挡不住困意。原本用来下棋的案桌,现下已摆满了摊开的账簿。 周乔手里那只狼毫笔早就不知去了何处,她脑袋一点一点的,眼见着要磕到桌角上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托住了她的脸。 周乔瞬时惊醒。 一睁眼对上那双好看的墨色眸子,她还怔了一瞬。烛光映衬下,他轮廓分明又精致,鼻梁高挺,薄唇微启。 “夜深了,明日再看。” 周乔听了立刻点头。 所谓看账簿,无非就是查验核对钱粮数目是否属实,采买之价与运送折损是否合理,最重要的一点是,刨除日常生意所用,是否还有剩余能贴补军中。 从已经看完的两本来看,粮食铺子的情况尚不错,账房先生也将帐盘得明明白白,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但若想多留出钱粮些贴补军中,却是有些困难。 一想到这里,周乔就有点睡不着了,她拿手支着下巴,叹了口气:“唉,怪不得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我看争兵权容易管兵马难啊。” 战兰泽正写着什么,听见这话他唇角勾起,抬眸看她:“怎么个难法,说来听听。” “呐,往近了说,赵崇那支兵马跟了他那么多年,骤然易主,还要与他国战俘军为伍,不用想都知道少不了几场大闹。当将军是好,手里能有十五万兵马自然是更好。可是这兵马还是自己带出来的用起来才最顺手啊,半路接管……稍有不慎就会分崩离析。” “再往远了说呢,以我入营这几个月来看,南楚国库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丰盈。例如虞帅的西郊大营,以他镇北大将军的身份和地位,谁敢克扣镇北军的军粮?非战时,粮草为每人每月一石半,但实则到手的每人能有一石就不错了。平时尚且如此,若真到了战时又该如何?” “先帝扩军乃为震慑,欲在战时以众取胜。”战兰泽放下笔,“但也由此生出兵系冗杂,私下争权的祸端。” “所以,裁军是最好的法子。”周乔没犹豫地说出心中所想,“裁减老兵伤兵,不仅能腾出手来整肃军纪军制,也能治了粮草短缺的弊端。” 战兰泽看着她,没有说话。 周乔不明白他那眼神什么意思,怔了下,这才猛然想起她一个北晋人,居然跟南楚的摄政王爷提裁军?这知道的是说她就事论事,不知道的岂不是以为她在打什么算盘? “哎呀,我就是随口说说。”周乔见他面前的纸上写写画画了不少,便探头去瞧,顺便将话茬绕开:“你在写什么?” “你过来看看,可有什么要添上的?”战兰泽说。 周乔懒得穿鞋,干脆从窄榻里侧爬过去,到了战兰泽旁边。往纸上一看,她倏地侧过头来看着他:“你早就有裁军之策了?” 她一边说着,双手拿起了战兰泽写的东西,看得很是认真。 “嗯,这条不错!统一兵马制,将来易帅换将就都不是问题。还有这条,如此一来就能严防军粮流入黑市,又设屯田驿站,确保军需供应。” 接着又翻到第二张,上面简略地画着几条路线,以建安为起始,西至草原,东达川海。均是最便捷的粮草运送线路。 “咦,这里,”周乔把纸放下,指了指某处,“我记得徐将军说过,这里有个土匪寨子,粮草兵械从这里走是不是太危险了?” “无妨,那里的匪王已被收编,现为朝廷所用。” “哦,那就好。”周乔伏在案上,“我还听说那匪王原也是从军之人,身高九尺,一拳能砸断一棵树!有机会我还想领教领教。” “听说,听谁说?”战兰泽抚上周乔的墨发,不动声色道:“又是徐墨玄?” “对啊。”周乔正仔细看着纸上那几条线路,“开粮食铺的主意也是从他那里听来的,同为虞帅手底下的人,我看徐将军比那个孟况强多了,最重要的是他人也生得标致,不知怎么到现在还没成亲,按理说不应该吧?” “你觉得他生得好看?”战兰泽盯着眼前这颗圆圆的脑袋。 “好看啊。” 周乔侧过头来,“我瞧他上次还特意告假回去说亲事,可就是没说成。想来他也是想成亲的吧,既然是虞帅手下的人,那就是自己人,咱们是不是应该帮着物色物色。” 她眸中真挚,干净得犹如一汪清水,反倒叫人问不出旁的话来。 “好。”他应道。 周乔把剩下那些全部看完,没找出什么不妥之处,现下知道战兰泽也有裁军整顿的意思,她心里松快了几分,横竖是无需一直为军饷的事发愁了。 这么想着,她的目光又落回到案上那几张纸上,她再度拿起来反复观摩,最后咋了咋舌。 “怎么?” “战兰泽,你的字为什么能写得这么好看,我们用的不都是同样的笔吗?” 原来想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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