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守本真心,刹那便是永恒,不可说悟佛之言,定要行佛之行……” 周令怀出了禅房,耳边依稀还有佛偈,他目光幽邃,远处的许愿菩提绿盖如云,上头红色的许愿帛迎风摇展。 突然想到沐佛节那日,小姑娘在这间禅房里,轻扯着他的衣袖:“表哥、表哥,你看到禅房外面的许愿菩提了吗?我刚才就去那儿许愿了,我力气可大啦,许愿帛叫我抛得高高的,一定能挂很久,很久,许愿帛是挂得越高,越久,就越灵验呢。” 他向来不信鬼神,只信自己,但听着小姑娘叽叽喳喳,周令怀却听得有趣。 虞幼窈叽叽喳喳地说:“我刚才抛许愿帛时,不知打哪儿刮来了一阵怪风,吓我一大跳,幸好那是一股好风,借力送了许愿帛一程,让许愿帛挂到了高枝上,卖许愿帛的大娘说,这是个好兆头,很吉利呢。” 周令怀轻笑:“好风凭借力,送我入青云,确实是好兆头。” “是呢,是呢,”虞幼窈点头如蒜捣,然后就拉着表哥的袖子,高兴地问:“表哥,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底许了什么愿啊?” 他不信这个,自然也没什么好问,可瞧着虞幼窈轻呶着嘴儿,眼儿亮晶晶地看着他,充满了期待,脸上写满了“表哥,你快问,快问”,周令怀忍不住弯了弯唇,从善如流地问:“不知表妹方才许了什么愿望?” 虞幼窈“咯咯”地笑,歪着小脑袋:“可不能告诉表哥,说出来就不灵啦!” 周令怀顿觉手痒了,抬手就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虞幼窈一脸哀怨:“表哥,再敲就不聪明啦!” 周令怀倏然失笑,抬眸就见头顶上绿云遮蔽,这才惊觉,在不知不觉之中,竟然来了这一树许愿菩提树下。 他坐在树下仰头,满树红色锦帛在风中轻摇,仿佛能看到,穿着素锦裙的小姑娘,站在树下轻踮起足尖。 一树菩提不惹尘埃,皆是般若,也不如她鲜妍华净,净无瑕秽。 不知道哪一条是属于小姑娘的? 也不知道小姑娘许了什么愿? 偶尔一阵风至,菩提树枝叶乱动,挂在树上的许愿帛飘落下来,洒扫的僧人弯腰捡起地上的许愿帛。 周令怀淡声问:“从树下掉落下来的许愿帛,寺里会怎么处理?” 洒扫的僧人敛眼:“阿弥陀佛,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自是供奉在佛祖前受香火,诵经七七四十九日后,焚净,求佛但求心,也算了却因果偈。” 周令怀注意到许愿帛上穿的铜钱,恍然明了,挂在树上的,是许愿钱,掉到地上的,也是香油钱。 万般因果不过如此尔。 表妹那条许愿帛,大约早已经不在树上了,周令怀仰头看树,脸上怅然若失,他转了轮椅准备离开, 便在这时,有一条许愿帛“哐啷”声动,砸落在脚边,微风吹动,许愿帛翻转:“愿表哥,恶疾自去,百病皆消,远离灾祸,一世荣宁。” 周令怀目光倏然顿住,正是小姑娘的字迹 他弯腰捡起许愿帛,手指轻挲着上头一字一句,仿佛能感受到,小姑娘写下这一行字时,心里是默念了佛经,满心的虔诚盼望。 他哂然一笑:“殷三!” 藏身假山处的殷三倏然现身,恭手:“少主。” 周令怀将许愿帛递给了他,交代:“绑到树上最高处。” 既然这是表妹所愿,便也做了那一阵好风,借力送她达成所愿,定要让这许愿帛挂到最高处,长长久久。 “是——”殷三拿着许愿帛,纵身跃至树上,不消片刻,就到了树顶处,将许愿帛绑在上头。 周令怀站在树下,菩提树高耸入云,碧盖擎天,便如了窕玉院那一树青梧,可他依然能瞧见绿云如盖间,一抹鲜艳的红,在微风中轻扬,大约要很久很久才会褪色呢。 他看了许久,直到脖颈也酸透了,这才垂下头。 也不知道小姑娘在长兴侯府怎样了? 跟虞幼窈一道下棋的齐思宁,眼瞅着虞幼窈手里捻着白棋,盯着棋盘抓腮挠耳:“这一下要走哪里?”看到中间有一处空子,就将手伸过去:“这里可以吗?” 一边说,还一边抬头看她。 见她板着脸没回答,虞幼窈又将手挪到另一处空子:“还是这儿?” 齐思宁额上的青筋也滚了又滚,强忍着没有掀了棋盘。 可算是知道了,虞大小姐说自己才艺不行,是半点也不带虚的,见过棋艺烂的,没见过烂成这样,偏生是个臭棋篓子,棋品还奇差无比,生生能把人气死。 等了好一会儿,虞幼窈也不落子,齐思宁有些不耐了:“你到底下不下。” 虞幼窈呶着嘴儿:“我这不是还没想好吗?你别催呀,我表哥说了,下棋的时候要深思熟虑,想好了再落子。” 齐思宁木着一张脸:“你表哥说得对,所以你得找你表哥一道下棋去。” 便在这时,好几个小姐簇拥着陆明瑶,曹映雪,虞兼葭三人,一道向八角亭走来,一群人说说笑笑,真是好不热闹。 花是赏完了。 两人对看一些,默契的各自然黑白棋子从棋盘上捡起来,放进了棋笥里头,也不打算再继续下了。 有丫鬟上了茶,就顺手端起来喝。 虞幼窈坐着没动,没打算上去攀交,可虞兼葭在进了亭子里后,一眼就瞧见了她,竟然还带着陆明瑶,曹映雪一道走过来了。 人都走过来了,虞幼窈再坐着也不合适,就站起来了。 虞兼葭热络地拉了虞幼窈的手,热情地介绍:“大姐姐,这是长兴侯家的曹七姐姐,威宁侯家的陆五姐姐,都是知礼又和善的人。” 自己在花会上结交了贵女,便迫不及待介绍家里的姐妹认识,落在任何人眼里,都觉得她是知礼又良善的性子。
第259章 丧妇长女 人都介绍了,虞幼窈也不好干站着,就上前福身见礼。 她一身刻丝碧绿梧桐花纹衣,不如陆明瑶一身橘红明艳,也不如曹映雪一身鹅黄娇美,可这会与陆明瑶、曹映雪两位贵女站一块,在座的各家小姐就发觉—— 虞大小姐鲜妍纯净,两手扣于身侧,轻轻一福,裙摆轻轻堆砌,宛如一朵梧桐花儿,端是华净妍雅,是与陆明瑶不遑多让的贵女风范,甚至连曹映雪也差了她一筹。 陆明瑶叩紧了茶杯,端坐着没动。 她身边的教养嬷嬷,就是宫里头顶好的。 她的规矩仪态,在京里头也是头一份,走到哪儿都要被人称道。 可这会,瞧见这位虞兼葭只字片语之中的大姐姐,名讳与她相似的虞幼窈,眼里止不住轻轻缩了又缩。 “原来是虞大小姐。”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倒显得是虞幼窈上赶着过来倒贴脸似的。 曹映雪理也不理人,转头对拉着虞兼葭的手:“我们去办诗会。” 各家小姐凑一起,难免要显露些才情。 虞兼葭有些不安,轻咬着唇,回头瞧了一眼虞幼窈,眼里透了一丝歉意,却让曹映雪拉了一把,坐到了一旁的石桌上。 当下便有一位黄衫少女,安慰她:“你也是一片好心,陆五小姐,曹七小姐她们想与谁一道玩儿,是她们自己的事,大约也是你那位大姐姐自个不讨人喜欢,让她们瞧不上眼,不愿意一道往来,可别胡思乱想。” 虞兼葭咬了咬唇:“我大姐姐也是顶好的性情,大约是人与人之间,还是要讲究一个缘份。” 这话儿,说得在座的几位小姐直撇嘴,也是觉得虞兼葭太良善,虽然不太能苟同,可人都喜欢与这样的人一道处了去。 一群姐儿围拢着石桌坐着对诗,写诗,真是好不热闹。 虞霜白气不过,压低了声音:“但凡是个有教养的,别人见了礼,少不得也要回礼才是,陆明瑶和曹映雪是什么意思?” 宋婉慧若有所思地瞧了虞兼葭一眼:“早前我去千金楼,偶然见了虞三小姐与曹七小姐,陆五小姐一道。” 说话三分,点到为止。 虞幼窈会意。 瞧了八角亭里一群莺莺燕燕好不热闹,齐思宁也不耐呆下去,就提议道:“我们到外头赏花去。” 虞幼窈正有此意,几个人刚站起来—— 方才还不搭理她们的曹映雪,回过头来,笑嘻嘻地邀请:“我们在办诗会,虞大小姐一道过来玩,人多也热闹一些。” 虞幼窈听了这话,却是愣了一下,连忙摆手:“我不通诗词,就不跟着一道凑趣着玩儿,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曹映雪拿了香扇掩着嘴儿笑:“今儿头一次见着虞大小姐,倒是想结交一番,虞大小姐可得给这个面子,莫要推辞了去。” 虞幼窈声音温软:“七姐姐这是变着法儿,想瞧我献丑呢?这面儿可不行给的,免得坏了大家的兴致,倒成了我的过错。” 她声音柔婉含了笑意,不软不硬却是十分客气,听在人耳里像裹了糖霜的糖豆似的,甜丝丝地,却也咯牙得很。 曹映雪当场阴了阴脸,唇儿在笑,面皮子却沉着:“虞大小姐来者是客,原是想邀你一道玩儿,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不给面儿就算了,还带诬蔑人的。” 说完了,曹映雪还转头瞧向了虞兼葭,阴阳怪气道:“枉你之前还总在我面前夸你这个大姐姐,打小在祖母跟前长大,又与宫里的嬷嬷学规矩,礼数是极好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怕不是叫祖母宠坏了性子,才请了嬷嬷进府教养。 似是没想到,这话怎就攀扯到她身上来了? 虞兼葭愣了一下,瞧了一眼曹七小姐,又瞧了虞幼窈,轻咬了一下唇,娇白的唇儿,顿时充血变红,白中透了一抹极艳,更衬得她娇弱无辜,委屈堪怜。 齐思宁和宋婉慧也瞧明白了,曹映雪对虞幼窈的敌意不加掩饰,邀请虞幼窈一道办诗会是假,故意刁难才是真。 两人对视了一眼,蹙了眉。 虽然虞幼窈来者是客,曹映雪也不能将虞幼窈怎么样。 可曹映雪只要让虞幼窈当着众家小姐的面儿丢了丑,没了脸,虞幼窈往后哪儿还有脸在贵女圈里混下去? 恶毒心思可见一斑。 虞幼窈轻抿了唇儿:“我都说了自己不通诗词,曹七小姐还拿了面子作伐,这不是为难我么?我也是来者是客,曹七小姐要尽地主之谊,也不能刁难人了去。” 连七姐姐也不唤,可见是生气了。 曹映雪气大了眼睛:“好生伶牙利齿。” 虞幼窈摆摆手:“过奖,过奖。” 曹映雪一时没话了,气氛也僵了下来。 陆明瑶尖细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上的粉彩纹,转了话题:“听说虞大小姐,跟着宫里出来的嬷嬷学规矩与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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