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一听就来了气,拔高了大嗓子,就吵嚷了起来:“说什么呢,木槿只是躲懒叫人发现了,这才叫老夫人罚了,都过了这么久,老夫人也没将木槿配人,木槿到底是主院的人,又是大夫人跟前最得力的丫头,伺候大夫人十几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大夫人一直念着木槿姑娘的好,这段时候就没少提及木槿姑娘。” 第二日,木槿提出要拜见她,显是将这话听了进去,就想见一见她,向她求了情,兴许就不用配人了。 木槿关了好些天,出了扶风院肯定是要先回屋里梳洗,吃些东西。 她安排人将混了耗子药的汤羹送到了木槿跟前。 木槿无知无觉就吃了,咽了最后一口气,李嬷嬷就悄悄过去清理了现场。 这一切都安排得神不知,鬼不觉。 便是老夫人,也查不出什么来。 这时,虞幼窈与祖母说完了话,转头瞧了杨氏,柔声道:“我知道,母亲心里难受,木槿七八岁大点,就在母亲院里伺候,与母亲也是主仆情深,之前木槿偷奸耍滑,犯了错,母亲也是气狠了,这才同意将木槿拉出去配人,哪儿能想到,木槿也是个烈性的丫头,临死前还心念着母亲,大约也是觉得,以后再也不能在母亲跟前伺候,想不开,这才吞了药。” 当日,木槿搅和了她的生辰小宴,谎称是自己躲懒,将责任全揽在自个身上,将杨氏撇了一个干净。 祖母便拿了,拉出去配人这话来拿捏木槿。 木槿也是硬气,咬死了是自个的错。 祖母念及木槿是杨氏跟前的大丫头,也不好随意处置了去,便问了杨氏的意思。 也是杨氏不顾主仆情份,说了一句:“这种偷奸耍滑的奴婢,我也是不敢要了,便依了老夫人的意思。” 就也断了木槿的前程与生路。 今儿木槿在临死前,说了要拜见大夫人,是经了扶风院婆子的嘴,送进了安寿堂,这其中也经了好几道口,知道的人肯定不少。 虞幼窈这话也是没错的。 杨淑婉张了张口,也怕多说多错,也只哑声说了一句:“我哪儿晓得,这丫头这么轴,可是悔死我了……” 原也是扶风院让婆子守着,不好动手,这才设了局,让木槿放出了扶风院。 哪儿能想到,虞幼窈这个祸害东西,竟借口将木槿的死推到她的身上,虽没说是她的过错,可木槿是怎么死得,她却是心知肚明,心里哪儿能舒服? 虞幼窈微微一叹:“母亲可别伤心了,接下来木槿的后事,还要靠母亲出面操持,也才能全了一场主仆情份,母亲可要打起精神。” 这都是杨氏屋里的破事,她是不想插手,也不愿祖母为了这事操劳,原也该由杨氏自己出面处理。 虞老夫人眼神一深:“窈窈说得对,你与木槿好歹也是十几年的情份,她的后事理应由你来办,这几日就不用来安寿堂立规矩了。” 杨氏垂着头,也不禁捏紧了帕子。 木槿都已经死了,她却是不愿再沾手死人的事,可虞幼窈和老夫人一唱一合,现下她是不沾手也不行了。 原先说的,卷了一张席子扔到乱葬也是不能够了。 杨淑婉想到木槿的死因,又想着原也是一张破席子卷了完事的人,现在却还要她亲自出面,办了后事,便也是头皮发麻,打心眼里怵得慌。 虞幼窈扶着虞老夫人回安寿堂。 虞老夫人偏头瞧了孙女儿,这一路都沉默着,也是轻叹:“是不是觉得这事不该轻易便了揭过去?” 到底还是年岁小,事儿经得少了,这心肠啊,就是软和。 也不想一想,这些年木槿跟在杨氏跟前也是没少作孽。 从前主院有个丫头,似乎是叫草儿的,似乎与木槿吵了几句嘴,就叫木槿告到了杨氏跟前,说草儿在院子里勾搭大老爷。 恰巧,草儿长得细弱,模样也是清秀,杨氏得知了这事,哪儿能饶得了她? 没过几天,草儿就一病不起。 最后连命也去了。 木槿如今这下场,也是死不足惜。 虞幼窈摇摇头:“本该如此处置。” 家里出了人命,未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快刀斩乱麻了,息事宁人,才能将事态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一个微不足道的丫头,是死是活没谁会在意。 京里头哪家出了这样的事,都是这般处置。 再者,杨氏既然能这样做,便也自信不会叫人抓了把柄,事关人命,这没得证据的事,也是不能轻易张了口。 便是杨氏不慎,叫人抓了把柄又能怎样? 木槿的卖身契是捏在杨氏手里,又是犯了错的丫头,杨氏身为主子,是有处置的权利,便也因手段太残酷了,连家里也要帮着一道遮掩着,免得传了出去,坏了府里的名声。 虞老夫人拍了拍孙女儿的手,轻叹一声:“谁作了孽,这业障便要算到谁的头上,若不想背上业障,便永远不要做那亏心的事,造了孽。” “我知道了,祖母。”虞幼窈垂着头,她也不是同情木槿,只是不认同杨氏草菅人命、薄情寡义的作为。 便也觉得齿冷得慌。 当天下午,杨淑婉命人去衙门报备了木槿的死因,衙门出派了人过来消籍。 完了后,府里便备了一口薄棺,请了几个道士,扶了棺,让李嬷嬷出面,将木槿送回了自个家里,请家中父母出面安葬。 事儿办得利索,也没花多少工夫。 木槿只是个丫头,死在府里也是不吉利。
第309章 忠烈公(求月票) 虞府也是厚道,才肯帮着处理后事,遇着苛刻一点的人家,便也是一张席子卷了,扔进乱葬岗里完事。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便也如扔进湖里的石头,不轻不重地揭了过去。 虞幼窈与祖母学了半个时辰的“心术”,虞老夫人有些累了,就让白芍取了一个匣子,拿给了虞幼窈。 虞幼窈好奇地问:“祖母,这是什么。” 虞老夫人笑着说:“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几本书,如《四书五经》一般,也是虞氏子孙必读的书,你虽是女子,但将来管理家业,这内里的东西,自然也要清楚一些,才不会叫下人们胡弄了去。” 虞幼窈一听就明白了。 祖母口中的老祖宗,就是那位被称之为“六朝第一相”的“忠烈公”,大户人家子孙后辈启蒙后,首先学的就是家族史。 从这一刻起,就与家族的荣辱兴衰紧密相连。 往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要以家族荣辱为重,万不可做了那有辱祖宗,背祖忘宗之事。 虞氏族里对“忠烈公”的感情也是十分复杂的,崇敬有之,景仰有之,怨愤亦有之,“忠烈公”其名,就是一座压在虞氏满族背上的一座丰碑。 一代一代,压得虞氏族都要透不过气来。 因“忠烈公”其人,虞氏族的名望空前绝后,大周历代皇帝对虞氏族也要厚待几分。 也是因“忠烈公”,虞氏族从兴盛走向了落没。 更是因“忠烈公”其名太盛,以致于虞氏族多年来履薄冰,谨慎低调,唯恐行差错步,辱了祖宗名望,叫天下人戳了脊梁骨。 虞善德颇有几分才干,可碰着了“治藩”二字,碍于虞氏身上这一座丰碑,也只能以农耕作题解答。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虞老夫人微微一叹:“这几本书,你回去好好读一读,也不要求你读通,学会,却也要读会,读懂。” 虞幼窈点头,让春晓抱着匣子,就回了窕玉院。 匣子里摆了一摞的书,拢共十二册书,其中九册是忠烈公编撰,还有三册是《天工开物》。 虞幼窈知道这本书。 小时候上家史的时候,族里上课的族老就专门提过这书。 这本书极受老祖宗“忠烈公”的推崇,称它为“富国强民”之作,是千百年来唯一一部“百科全书”。 也是因这本书,“忠烈公”入仕之后,便也极重视农、工、商,后期编写了不少相关书籍,也都是受了《天工开物》的影响。 虞幼窈取了上册打开来瞧。 书里用词谴句通俗易懂,但里头涵盖的知识量太过庞大,所涉及的知识,大多都是她不曾了解的层面,读起来委实吃力。 但《天工开物》确实是市面上难得实用性极强的书,比如第一卷 《乃谷》,就讲了农作谷物的土壤、气候、栽培方法。 读起来也不会枯躁烦闷。 读了一会儿,虞幼窈有些累了,手中的书冷不妨就叫人抽了去—— 虞幼窈愣了一下抬头,就见表哥拿着《天工开物》翻看:“《天工开物》,确实是难得的好书,当年忠烈公读了此书,便留下了“得窥了一斑,而知了全貌,从而天下万事万物,皆在掌内”这话。”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顿,就又开了口—— “忠烈公入仕为官之后,前朝内忧外患,一片腐朽,他大力发展农、工、商,改革朝政,起衰振隳(huī,辉)、力挽狂澜,延长了前朝国祚,却被指越权专政,受奸党排挤、陷害,以致政权分化,此时前朝烽烟战起,外忧内患尽数爆发,已经是回天乏术,这才有了弑君一事。” 前朝就是亡于朝臣结党营私,朋党倾轧,内外斗争不休。 而如今的大周朝,与前朝又是何其相似? 便有夏言生平衡朝堂、政权,有虞宗慎治理户部,解决国库空虚的财政危机又能如何? 内忧一爆发,外患必起,这朝堂,这天下也该乱了。 虞幼窈好奇:“表哥也看过《天工开物》?” 周令怀颔首:“忠烈公深觉,《四书五经》义理深大,偏教化,《道典》玄之又玄,偏人治,文人寒窗苦读,却也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如何治理朝堂,平天下之事?而《天工开物》实用性强,却也弥补了这一点,所以这本书在文人学子之中很受推崇,大多数人都会去看。” 虞幼窈恍然大悟,顿时精神一振:“表哥,祖母今儿送了我一匣子书,让我好好读一读,可只一本《开工开物》,还是最基础的,我读着已经很吃力,小半个时辰,也没读上几页。” 见小姑娘一脸期待看着他,周令怀止不住地笑:“《天工开物》虽然基础,但知识量很庞大,你读着吃力也属寻常,以后我每日抽半个时辰帮你解读,也能轻省一些。” 虞幼窈挽着表哥的胳膊,笑容甜软,像含了蜜似的:“表哥,你真好呀,多亏有了表哥,不然每天要学这么多东西,可不得把人都要累死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噘了嘴儿。 现在学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知识量也越来越庞大,她连头皮也是一麻,苦巴巴着一张小脸儿。 哎,我真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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