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虞兼葭垂下了眼睛,瞧见身上粉色的绣梅斗篷,心中有些懊恼。 虞幼窈长得肥圆,她身量纤细,这身斗篷穿在身上也显得肥大,而且颜色,也与自个的衣服一也不搭配,真真难看,早知道刚才她就该婉拒了祖母。 宋明昭大步上前,恭敬地向在场的两位老夫人请安。 虞老夫人眉开眼笑,忍不住夸赞:“好一阵子没见着明昭,瞧着越来越有老镇国侯的风采了,”说着,又转头瞧向了宋老夫人:“你有福。” 她说的是已逝的老镇国侯,宋老夫人怔忡了下,笑着不说话。 倒是一旁的杨淑婉,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明昭十五岁就中了解元,依我看,那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她这一开口,宋老夫人便端起茶杯低头喝茶。 虞老夫人面色也淡了几分。 听到这样的夸赞,宋明昭荣辱不惊,眼神也没往杨淑婉身上睃一下,恭谦道:“都是虞祖母抬举,晚子愧不敢当。” 一句话说完,便抬了眸,不经意瞧见了虞老夫人身边,眼底有一抹娇俏,一转即失,他目光微微一顿,便对上了一双明澈晶亮的眸子,宛如天上的星子一样璨目。 四目相对,虞幼窈愣怔了一下,垂下了眼睛。 亲眼见到这个梦里的丈夫,虞幼窈内心的冲击不是一点大。 不过,想到梦里的画面并未真正发生过,虞幼窈也就渐渐平静下来,坦然的向宋明昭点了下头。 突然觉得,惊才绝艳的宋明昭,也不过如此,比起表哥的清疏矜贵,却是差了许多。 有表哥珠玉在前,宋明昭即便出色,在她眼里便黯然了几分。 嗯,表哥最好看啦! 便在这时,虞老夫使人取来了一支玉管羊毫,送给了宋明昭。 和田白玉管上雕着竹纹,光泽莹润细腻,足见这支玉管羊毫的珍贵,宋明昭接下:“长者赐,自不敢辞,多谢虞祖母。” 杨淑婉寻了机会,还要说话,宋老夫人已经搁下茶杯问:“怎么来了宝宁寺?” 宋明昭恭敬回道:“有几个学友后日要下场,陪着一起来宝宁寺散散心。” 屋里头都是女眷,宋明昭不好多呆,说了几句话,就恭敬地退出了禅房。 虞兼葭心里头小鹿撞撞,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悄悄抬眸,瞧了一眼他宛如修竹般秀挺的背脊,有些心不在焉。 宋明昭一走,屋里头热络的气氛,也淡了几分,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都是虞老夫人与宋老夫人聊着家常,姚氏是个玲珑的人,偶尔插一两语,也能调动气氛,杨淑婉不甘人后,寻了机会便与宋老夫人搭话,起初两次,宋老夫人还会应一两句,之后宋老夫人便不怎么开言了。 虞老夫人瞧了杨淑婉一眼,便不理会。 姚氏目光一转,见虞霜白坐在小杌上扭来扭去,便识趣地告了两位老夫人一声,带着虞霜白出了禅房。 她一走,杨淑婉也不好再多呆了,瞧了一眼宋老夫人,就算有心留着,也不得不走,问了虞幼窈一句,虞幼窈只说要陪祖母,没有与她们一道走。 屋子里又清净下来了。 宋老夫人有些疲累地靠在引枕上,又咳嗽了一阵子,虞幼窈心有不忍:“宋祖母痰浊内蕴,气阴亏虚,使肺失清肃,而肺气上逆,我这儿有个药梨膏子的食方,与寻常梨膏子有些不同,宋祖母回到家中,可以让家里人做来吃一吃,兴许有些作用。” 药梨膏子是《鼎食》里的秘方,也是十分难得。 宋老夫人听她头头是道,不禁点头,大夫也是这样说的,看来虞幼窈跟宫里头的姑姑没少学:“那敢情好。” 虞幼窈仔细与宋老夫人跟前的丫鬟说了药方,直到丫鬟点头说记住了,又交代了一些熬制、食用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宋老夫人从旁听着,觉得虞幼窈年岁小,但说话有条理,是十分周全妥贴,忍不住瞅了一眼淡定喝茶的虞老夫人,又是好一通羡慕。 往常虞幼窈散漫了些,但和宫里头的嬷嬷学了几天,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 担心孙女儿一番好意被糟蹋了,虞老夫人提醒了一句:“这药梨膏子,是打宫里头传出来的好物,回头找个大夫瞧一瞧能不能吃。” 宋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你这老东西,我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么?窈窈一片心意,我是肯定要领受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宋老夫人精神不济,让跟前的丫鬟扶出了禅房,房间里只剩下虞老夫人和虞幼窈。 虞老夫人睃了虞幼窈一眼:“说吧,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
第36章 自有般若(必看) 虞幼窈呶着小嘴儿不依:“祖母,您这是什么话,我明明好端端地陪着你,哪有闯祸了!” “没闯祸,怎的这么老实,不去撒欢,呆在禅房里陪我这个老婆子?”虞老夫人瞅着她,一幅不相信的表情,往常只要一出门子,就数她最能闹腾。 虞幼窈喉咙一哽,有些心虚地跺了跺脚:“我这是孝顺祖母,还孝顺错了。” 屋里头的丫鬟婆子们低头闷笑。 冬梅道:“老夫人,您这回可真屈了姐儿,姐儿就带着奴婢们在寺里头逛了一会子,折了一枝杏花,就打道回来了。” 却是不知道折花那会子发生的事。 虞老夫人一脸惊奇,将孙女儿搂在怀里赔了好一通不是。 虞幼窈这才消了气性:“祖母可不行再冤枉了我。” 虞老夫人连连说好,之后带着虞幼窈去了隔间,与老僧人告了一声,打算回厢房。 老僧人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落在虞幼窈身上,看得虞幼窈心里头直发麻,这才听他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与我佛有缘。” 虞幼窈有些发怔,虞老夫人却心中一跳,偏头看了她一眼,问:“慧能大师,此言何意?” 听闻这位慧能大师佛法精深,精通一些相面之术,莫不是瞧出了窈窈有什么不同之处? 老僧人并未回答,缓缓阖上了眼睛,低诵:“愿我来世,于佛菩提得正觉时。自身光明炽然,照曜无量、无数、无边世界,三十二丈夫大相,及八十小好以为庄严,我身既尔,令一切众生如我无异。”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清净,无复瑕垢。光明旷大,威德炽然。身善安住,焰网庄严,过于日月。若有众生,生世界之间。或复人中昏暗,及夜莫知方所。以我光故,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虞老夫人怔住。 这是《药师经》,药师琉璃光佛也叫“饮光如来”,行菩萨道时,施医行药,发了十二个大愿,每一愿都为了满众生愿,拔众生苦,医众生病,让人安居乐业,健康长寿,且活得快乐。 老僧人闭口多年,为何要对窈窈诵《药师经》十二愿? 这经文与窈窈有什么关系? 虞幼窈有些茫然,好奇地看着慧能大师。 直到许多年后,虞幼窈离京多年后,再临宝宁寺,见到这位慧能大师,才恍然惊觉,一切因果自有般若。 而这位慧能大师,已经窥见了一斑。 宝宁寺回来后第二日,就是二月初八。 虞幼窈陪着祖母用完早膳,就回到窕玉院。 干萎的杏花枝,用掺了灵露的水养了一晚,又变得精神,枝头上的花苞也都绽开了,香气正浓。 虞幼窈正在学调香,其中便有炮制干花的法子。 她将枝上的花朵摘下来,放在纸板里压平,带着纸板一起在碳笼上烤,待花半干后,放到装了胶岭石粉的罐子里密封窖藏。 等干花里头的水被胶岭石粉自然脱干,制成的干花,不仅花瓣干躁,柔软,宛如刚从树上摘下来一般颜色如新,香气持久。 许嬷嬷从旁瞧着,还不忘记教导她:“《太平圣惠方》中,有杏花净面,治斑的方子,正值杏花时节,姑娘以试一试。” 杏花是飘零之物,不吉利,虞府里并未种植,不过虞幼窈名下有专门种植花木的庄子,肯定是种了的。 “《鲁府禁方》里有个叫《杨太真茴香膏》的秘法,传闻是宫中一位宠妃专用美容秘方,将杏仁去皮,研末,蒸过,入龙脑、麝香少许,以鸡蛋清调匀,早晚洗面后敷之,具有“令面红润悦泽,旬日后色如茴香”的功效,待姑娘再大些,也使得。” 虞幼窈拿过《天香录》翻看。 《天香录》是一本香集,收录了各朝各代各种香方,其中《杏花录》里面记载了十几个以杏花调香,养容的方子,其中就有《杨太真茴香膏》的秘方。 安寿堂里头,虞老夫人靠在罗汉榻上,与柳嬷嬷说话:“族里头要入场的子弟都送去贺礼了?会试是大事,可不能疏忽了。” 柳嬷嬷躬身道:“老夫人请放心,往年有遗漏也就罢了,今年大姐儿帮忙盯着,一准妥当,昨儿从宝宁寺回来后,大姐儿就已经使丫头们,将寺里头求来的香灰,都塞进了福包里头,并使人准备了笔墨纸砚等,一早就命人送去了,老奴对过单子,嫡系族人不说,远一些的旁支都有呢。” 府里头现在是杨氏管家,柳嬷嬷也越不过去,一些大小事务,她就提点着虞幼窈,让她参与一二,也没教杨氏知道。 这话说得,仿佛事儿办成了,都是窈窈的功劳似的。 虞老夫人似笑非笑瞥了柳嬷嬷一眼,这老东西一惯精得很。 柳嬷嬷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仿佛没有察觉虞老夫人的目光似的:“老奴年纪大,府里头许多事管起来不如从前得心应手,大姐儿与老奴学了一阵子管家,也是像模像样,连府里头大小账本都难不到她,这份聪颖敏慧劲头,颇有几分老夫人年轻时的模样。” 虽然有恭维的意思在里头,但柳嬷嬷是她跟前的人,不会无中生有来糊弄她,这么说,那必然是窈窈确实做得不错。 虞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见屋子里没有旁人,干脆也不避讳:“你觉得镇国候世子如何?” 柳嬷嬷一时被问愣了一下,半晌才道:“老奴跟了您也有大半辈子,出色的后生瞧见了不少,镇国候世子无论是家世、品貌,还是才情,那都是一等一的好,京里头谁家后生也不如他。” 说到这里,就想到了住在青蕖院里的周表少爷,与宋世子比起来,倒是各有千秋,不分轩至,可惜的是…… 虞老夫人只问了一句,便没有再多言。 第二日,参加春闱的生员便入场了。 科考这些天,京里头戒严了,哪家哪户都是关着门过日子,京里头倒是难得消停了几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第37章 约定门生 待七天考完了三场,贡院紧闭的大门终于敞开了。 京里头一片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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