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一眼就瞧见了桌子上的青花缠枝莲纹瓷盅,就伸手拿过来,低头轻闻,沉吟了晌后,又用力抽着鼻子嗅了几下,半晌没说话。 瞧着孙伯谨慎的模样,长安的脸色渐渐白了,脸上羞愧,不安,各种情绪不一而足:“孙伯,少爷他到底怎么样了?” 瞧着少爷面色青白,气若游丝地靠在椅轮上,长安一阵颓然,羞愧道:“都是我的错,少爷初入虞府,我该谨慎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就不该让少爷沾口,我是害了少爷……”
第17章 回光返照? 孙伯见他自说自话,是越说越离谱,瞪了他一眼:“我这还没说话呢,你胡咧咧啥呢?” 长安闻言一愣,正要张口问…… 孙伯已经转头狠掐了一下周令怀的人中,昏迷不醒的周令怀悠悠转醒,长安惊喜不已经,扑倒少爷跟前:“少爷,您醒了……” 周令怀没说话,瞧了一眼孙伯,又看了一眼喜极而泣的长安:“我这是怎么了?” 孙伯笑眯眯地瞧着他,不答反问:“少爷,现在觉得怎么样?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周令怀摇了摇头,略一沉吟道:“三年来,从没像现在这样畅快过。” 长安想到之前少爷咳得撕心裂肺,一帕子的血污,心里一“咯噔”,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回光返照?一时间大惊失色。 孙伯轻抚了一把长须,笑道:“这是好事儿。” 周令怀还没开口,长安就捺不住激动出声:“孙伯,少爷方才明明咳得厉害,又吐了血,你怎么还说这是好事?您再给少爷仔细瞧一瞧,少……” 他话还没说完,便让孙伯一脚踹到腿上,疼得“哎哟”直叫,孙伯踹了人,便小眼一瞪,胡须气得一抖一抖地:“你个臭小子,瞎咧咧啥呢,难不成还怀疑我瞧错了不成?你少在这儿给我指手划脚。” 让孙伯教训了一通,长安终于老实地闭了嘴巴,不敢再多说了。 孙伯拿过蓝帕子,指着上面一瘫艳血:“少爷长途跋涉,病入五内,膏肓入体,这一口气血吐出,最迟不过今晚,便就要病入膏肓,有害性命,即便熬过了这一关,也是损元折寿,至多活不过三年。” 周令怀点头,之前吐了这口血,他便感觉身子又虚败衰弱了一些,心中隐有预料。 这血与刚才少爷吐的不同,少、少爷几时咳了血,他竟是一点也不知道?长安惊瞪了双眼,张了张嘴想开口。 孙伯又翻了一面蓝帕子,指着上头一团黑稠腥臭的污血:“恶血积于五内,於六腑之间,积於而成疾,少爷不知因何故,将这一口恶血吐出,恶疾自去,自然是好事。”说完就转头瞧了一眼长安:“明白了么?” 长安呐呐地低下头,哪里还敢多说,心里头却是十分高兴。 周令怀也有些惊讶,瞧了一眼桌子上的缠枝莲花青花瓷盅,露出若有所思地表情来。 孙伯注意到他的目光,也道:“少爷可是吃了血燕,才会剧烈咳嗽,震动五内、六腑,使恶血於胸,入喉,这才出了口?” 周令怀没说话。 孙伯也没继续追问:“这盅血燕,确实有些异常,应是极好的药露熬制的,若是虞大小姐命人送过来的,倒也说得过去,泉州谢府祖上以蛊药传家,也是盛极一时,虽传承落没,但手上有些厉害的秘方,倒也说得过去,这药有益神补气强骨之功效,正对了少爷之症,若能时常吃,对少爷是极有好处的。” 周令怀淡淡点头:“知道了!” 青蕖院里发生的事,虞幼窈是一点也不清楚。 用完膳,她让春晓将府里负责修缮的工匠、花匠叫来,又寻了几个做事麻利的婆子和家丁,拢共十来个人,一起去了青蕖院。 屋子里,周令怀由着孙伯把脉,听到动静后,便让长安推着他出去瞧瞧。 虞幼窈已经让工匠把青蕖院门前的门槛拆了,换了带着斜坡的矮槛,还指挥几个婆子,将院子里碍人的花木、铺地的卵石铲干净,换上了磨了表皮,防滑又宽整的青砖石。 院子里热火朝天的。 见周令怀出来,虞幼窈领着丫鬟过去:“表哥,祖母让我带人将青蕖院修整一下,住着也方便些。” 周令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劳表妹。” 昨天府里的下人就去客栈见了他,老夫人怎么会不知道他腿脚坏了,坐着轮椅? 要修整院子,昨个收拾青蕖院时,就一起修整了,哪会等到今天人都住进了府里头后才劳师兴众? 多半是小姑娘上午险些让他摔下了轮椅,心里头过意不去,寻了老夫人,才有了这事。 虞幼窈被瞧得心虚:“院子里需要修整的地方比较多,可能有些吵闹,不如让春晓带表哥去府里头走一走,也好熟悉一下府里的环境?” “无妨,”周令怀摇头,声音似是染上了些许温度:“我就从旁瞧着。” 听了这话,虞幼窈也没有勉强:“那好吧,一会儿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表哥记得要告诉我。” 周令怀点头应下。 下人们手脚麻利,做起事来也利索,院子里不平实的地方一一镇平,台阶旁边统统让人安放了木质的坡道,方便轮椅上下,屋子里的门槛,也都换上了轮椅能走的矮槛。 书房、卧室、小厅,这些常呆的地方,全铺上了提花织毯,这毯子厚实,也不带毛,便是轮子走上面,推动着也不会吃力。 尖角的八仙桌椅,换成了圆桌,圆凳,卷案、卷几,瓷器等易碎的摆投,也换成了精致的木雕,雅致的竹雕等。 折腾了一整个下午,青蕖院已经是翻天覆地大变样,屋里屋外轮椅走动十分方便。 虞幼窈亲手将一套十分贵重的文房四宝搁到卷案上:“一会儿,我去挑几盆花草摆到屋子里,表哥喜欢什么花?” 周令怀环视书房一周:“表妹决定吧。” 虞幼窈也没推辞:“书房里摆几盆名贵的兰花,挑几盆文竹摆到窗台上,也多些书香气,再挑几盆吊兰,吊到外廊下,好看又不会碍了路,院子里要种一棵葡萄,搭上葡萄架子,夏天歇荫,秋天吃果。” 周令怀自己转着轮子,跟在小姑娘身后,听着她喋喋不休,说这里要摆什么花,那里要放什么草。 院子里还要整个大缸子,种一株芙蕖在里头,不负青蕖院之名。 院墙边上要种藤蔓月季,让花藤儿爬满墙根,一年四季,月月开花,花开不败。 最后指着偏院的耳房:“这里还要修个小厨房。” 周令怀也正有此意,他平常吃药,药膳也不能断了,也不好总去大厨房,这样也太不方便了。 小姑娘已经替他考虑到了。
第18章 接风洗尘 将整个院子重新规划了一番后,虞幼窈转头看向周令怀:“表哥,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周令怀含笑,很多连他自己都觉得没甚妨碍的地方,她都一一挑出,让人重新规置:“很好!” 得了肯定,虞幼窈十分高兴:“表哥喜欢就好。” “忙了一下午,表妹早些回去休息吧。”太阳都落了,小姑娘忙前忙后折腾了一下午,肯定是累了。 虞幼窈确实有些累了,就点点头:“表哥,晚饭见。” 周令怀颔首。 到了晚膳,虞家两房齐聚一堂,男女各摆了一桌,八大菜系一一都有,还另有酒水、点心、甜品、水果,十分丰盛。 周令怀身体不大好,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一一向府里的长辈敬了“酒”,表示敬意。 一大家子聚一起,却是十分热闹! 虞幼窈趁着祖母没注意到她,偷偷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青梅酒,倒完了酒,又做贼心虚般坐直了身子,乖巧又端正的模样,可一双大眼睛,却亮得惊人,一边闪着晶亮的光,一边悄眯着伸着脖子四下张望,在确定没人注意到她时,顿时笑弯了唇儿,活像偷了腥的猫似的。 她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她这一举一动,尽落了男方那一桌,恰巧坐在对面的周令怀眼里。 周令怀忍俊不禁,端了茶杯挡住了唇边浅浅笑意。 竟觉得,连边喧嚣吵闹的席宴,也变得有趣起来,不是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 虞幼窈混然不知自己的小动作,已经被人窥见了,双手捧着小小的杯子,眯着眼睛偷偷地喝。 青梅酒喝起来酸酸甜甜,虞幼窈一直很喜欢。 可祖母管得严,除了逢年过节才许她喝一小杯,讨个吉利外,平常就不让她沾酒,说女孩儿喝酒,太没规矩。 刚吃了一口菜,抬起头来的周令怀,不由眼神一顿。 小姑娘唇儿沾了酒,瞧着一片娇润,稚嫩的小脸上染了一层薄晕,连黑亮的眼睛,也亮得晃眼,大约是酒量浅,两小杯青梅酒下了肚,便有些微醺,这会乖巧地坐在位置上,跟着玉福娃娃似的,不动,也不闹腾,瞧着娇软又可爱。 虞老夫人没听着孙女的声音,转头一瞧,顿时好气,又好笑,一手拍到她头上:“你这馋嘴的丫头,怎的跟个猫似的!” “祖母?”虞幼窈软呼呼地唤了一声,眨了眨眼儿,瞧着虞老夫人,眼儿浸在一片水润的眶里头,又黑又亮,就跟玛瑙似的,透了茫然。 虞老夫人也气不起来了,转头让柳嬷嬷倒了一杯醒酒茶过来。 家里办了宴,醒酒茶都是一早就准备好了。 柳嬷嬷笑眯眯地端了醒酒茶,喂虞幼窈喝。 虞幼窈喝着又苦又腥,皱着小鼻子:“不好喝,臭臭的。” 虞老夫人好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喝酒。” 青梅酒是果酒,劲头浅得很,寻常三五杯也不碍什么,虞幼窈也不至于醉,只是一时叫酒意上了头,有些醺意,喝了醒酒汤,歇一会就没事了。 吃完了宴,丫鬟端来漱口水,几个婆子收了桌,换上了精致的糕点,干果,零嘴等吃食,大家这才聊了起来。 虞宗正问了些周令怀在幽州生活。 周令怀垂下眼睛,声音沙哑:“家里出事之后,父亲与母亲相继过世,祖母的身子也不大好了,亲朋都不往来,族里寻了一个由头将我们这一支除了族,与我们撇了一个干净,也幸好我曾学了制墨的技艺,也能勉强维持生计,只是苦了祖母……” 虞宗正听得心头火起,一个没忍住:“周氏族也太不像话了!” 指挥佥事是世袭萌荫的官职,也有几分风光,想来周氏族,从前就没少从周令怀这一支身上得好处。 幽州出事之后,大大小小的官员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下狱的下狱,虞府有胆子替周家出面斡旋,也是因周家有世代的萌荫。 可皇上都格外开恩,周氏族却是连孤儿寡母也欺负。 虞宗正是外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一下周令怀的肩膀:“这几年,你和姑母吃苦了,以后就安心住在府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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