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路行舟重力点头满目感激,“多谢你了。” 话落,他站起身来,拖着疲惫的身子打算出门去,自是不会休息,以防北境夜袭,门口还没出,姜芙突然想到什么,忙道:“对了,棠意她如何了?”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棠意好似成了路行舟心中唯一的温软,他回过头来,朝姜芙一笑,“她很好,等打完了仗,我们就成亲了。我会娶她为正室。” 他说的郑重,满眼的幸福。 姜芙看得出,他是真喜欢棠意。 可是她知道真相,却无法戳破,她心虚的不敢再看路行舟的眼,只点头。 姜芙知道,棠意是不会嫁给路行舟的。 那些所谓的幸福,不过是假相而已。 姜芙红了眼。 喝下的汤药不过半碗,姜芙生怕药力不够,便让人再去煎一碗。 而这房中便又剩下姜芙和崔枕安两个人。 那人仍是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以防万一,姜芙也只能这么守着他。 一夜里施了几回针,又喂了两次药,时不时的探探脉搏,最后天快亮时,姜芙太过于疲乏。直接趴在床边睡着了。 而那崔枕安,似在暗夜里行了许久。 久到他再次睁眼,早就分不清天南地北。 心疾犯了,加上身中毒箭,他觉着五内俱疼,肝胆似撕裂一般的疼。 连喘气心口处都跟着疼。 箭伤好处是没有伤及要害,这大伤小伤无数,崔枕安觉着自己身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眼皮沉重,他掌心微抬,却摸到一个毛绒的发顶,起先以为是错觉,睁开眼,却见着一颗圆头正在自己手底下,而再往下,是姜芙娇憨的睡颜。 她睡的太熟了,以至于丝毫没有觉着崔枕安的手落在她的发顶。 第一时间,崔枕安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他将眼闭了又睁,方知不是幻觉。 “姜芙......”他细声喃喃,却有些后悔。 因为姜芙听到有人唤她之后便睁了眼,一抬头,发顶正好撞在他的掌心之上,崔枕桉立即缩了手。 “对不起,我没想着让他们叫你来.....”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问你怎么在这儿,而是解释自己的本意。 这便是他的本意,他从来没想着让姜芙来此照顾他,虽知以她的医术,一定会将自己救活。 但是在她不生厌恶与自己活命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我知道。”姜芙坐直身子,似没事人一样再次牵过他的手,指腹探上他的腕子给他把脉,“这次你不算食言。” 显见着,崔枕安松了一口气。 自打上回分开,两个人许久未见,显见着她照比之前又瘦了一圈儿,可不知为何,与从前相比,她好似多了几分英气。 很想问问她过的好不好,转念一想,离开自己,她活的定是好的,多此一问罢了。 腕上传来她指腹的温度,他细细体念。 “脉相还算稳,你既醒了,说明体内的毒清的还算可以......”姜芙一顿,“多谢你赶来黎阳相救。” 如今崔初白带领下的北境军不同从前的北境军,所到之处为不留后患,一率屠城。 前两城皆是如此,若是今日黎阳丢了,姜芙和这城中百姓都会成为刀下亡魂。 一提战乱,崔枕安心生恨意,悔自己身子病重,恨自己父皇轻信旁人,才放虎入山,给朝廷百姓带来这么大的灾难。 不过也不得不叹,那崔初白伪装的太好,谋划的太好。 从前在北境时,竟不曾发现过他的狼子野心,更不知他早就在私底下招兵买马。 而自己的舅舅,不过是顶在他前头的障眼法。 郑君诚亦是恨崔枕安入骨,若不然当初宁愿死也要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这回,他觉着人生更可笑了。 这回,两个人似真的想到一处去了。 姜芙也不免冷笑揶揄了几句,“不愧是你们崔家人,用的手段都与你何其相似,当初你不也是骗了众人回到北境,崔初白如今也是。” 这话不免让崔枕安发笑,他闭了眼,轻咳了两声,身前伤口处有血迹自伤口处沁出,染红了才绑换的白纱,“报应罢了。” 世事轮回,他所受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不久之后援兵就会到了,到那时,我会将他一网打尽。” 他试图撑着身子坐起来,只要有一口气在,他就要保住黎阳。 看出他的意图,姜芙轻轻捏了他的掌心,“别逞强了,你身子什么样,你骗得了旁人骗不得我。” 这一下,可是捏进了崔枕安的心坎里。 他有些受宠若惊。 “我真的没什么事了,你快回医馆吧。” 他甚至不敢睁眼去瞧他,生怕再犹豫下来便又舍不得让她走了。 天知道上回的诀别,他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若是保不住你,我就是黎阳城的罪人了。” “很庆幸,在你眼中我还是有些好处的。”崔枕安突然苦笑起来。 “既醒了,就好好喝药,那些郎中给你清毒清的还好,你再喝些药,很快就能下地了。”姜芙起身,不多时,再回来,一阵药香飘来。 药汁子将温,她端到崔枕安的面前来,“药一早就好了,喝了吧。” 崔枕安撑着完好的胳膊支起上身,随后闻到一阵幽香,是姜芙坐到了榻边来。 他一只手臂抬不起,一支手臂撑着床,即便是将碗送到他手里,他也端不起,姜芙无奈,只能捏了银匙,盛了一勺药汁子,放在自己唇边吹了吹,感到温度适宜之后,又送到他的唇边。 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可他还是乖乖将送到唇边的药汁子喝的,喝的一滴也不剩。 房内安静,似仅有两个人的气息。 见着他苍白中透着青黑色的脸,姜芙一时不忍再去看,扯了旁的,“路行舟也受了些伤,不过不严重,他这会儿应该还在休息,你可有事要找他吗?” 崔枕安没应声,只是摇头,这药味道古怪,喝了几口便直觉着反胃,“姜芙,敌人虽暂退,可待他们稍整旗鼓之后就又会卷土重来,你还是先离开。” 良久未作声,只是捏着银匙的手力稍重了些,崔枕安目光直视碗沿,说的就像是无关紧要的事。 “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这句话似一记重锤直直凿进崔枕安的心口,他眼前一亮,而那姜芙正好与他别过目光,不过一瞬间的狂喜,眼中的欢喜色又缓缓坠落。 “我今天已经好多了,没关系的。”他想,姜芙只是关心他的伤势罢了,毕竟,只要有他在,黎阳才有机会。 一定是这样的。 可他没有看到姜芙唇角轻轻勾起一下,转瞬即势。 将身子撑得高了一些,崔枕安自他手中端过药腕,猛的一口将剩下的药灌了下去,就在姜芙将那空碗接过时候,他又重重栽倒下去。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因为中毒的关系,崔枕安一闭上眼,就觉着头有些晕,连讲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
第99章 他要死了 “什么?”姜芙也不免有些好奇。 崔枕安闭了眼, 而后不知从身侧哪里摸出一支发簪,那群青的颜色十分亮眼,姜芙眼皮一窒。 “修补好了, 拿去吧。”对于这个东西,崔枕安实则是没什么好印象的,这个东西亦见证了姜芙对他的恨意。 那么浓, 那么烈。 可真见了这东西重归他的手心,一想是她的,终是几次狠下心要丢, 却终没舍得。 指尖于那簪腹上交接, 入目皆是那群青颜色。 当初这个东西是钟元为了给她方便出行时带针时用的, 后来在山鸣关随着马车一同跌过崖下,她幸运捡了一条命, 可这个发簪也丢了。 她还以为早就葬身崖底, 谁知竟又回到了手上。 簪身正中的断裂处被金丝缠齐, 正补了断口的缺, 若不知晓原先是何样,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曾断过又被人修补好。 轻轻捏于指腹,那亮软的金线给这朴简的群青色添了一抹华光。 好似不再是从前那支了。 “你一直留着?”越过这发簪, 姜芙看到崔枕安苍白的脸。 他不言, 也不睁眼,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是仰躺在那里轻轻点了下巴。 姜芙眼圈儿微红,抿唇轻笑,随后抬手将那支发簪插到发髻中, 窗外的朝阳一抹, 正穿过窗隙照在她的发上, 连同那支发簪也跟着莹莹光动。 目光朝下,他身前的白纱上都透满了红色。 “我给你换些药。”她自榻上起身,这次来她亦是有备而来,她自行配了止血的药,且她通晓崔枕安的体质,这药他用来止血最是管用。 不过是存于药箱中的一小罐,盖子掀开,却透出臭酸气,一如腐朽。 这味道让那一直睁不开眼的人也忍不住掀开眼皮。 将那小罐子放到一旁,她又取来剪子沿着白纱边缘轻轻剪动。 皮肉与血都黏到一处,那白纱轻扯,即便力道再小也让崔枕安疼的脸变了颜色,可他仍旧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只死咬牙关。 无意中听到那人吸的一口凉气,姜芙不抬眼也知,“忍着些,你的身子本就有伤难愈合,那些人给你上的药不对。” 说话间算是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手上力道一狠,将那染血肉的白纱干脆利落的扯下。 崔枕安终是没忍住,低呼一声出了齿间。 血纱被姜芙丢到榻下,而后给他处理了伤口,这箭伤她是头一次见,不大,却深,深的透骨。 细细想来,从她嫁给崔枕安的那一天起,他好像就一直受伤,今日断骨,明日破皮,刀伤箭伤摔伤一应俱全。内有心疾外有伤骨,这副破身子修修补补竟能活到今日,也算是命硬。 姜芙直起身子,净了手,而后取了竹片自小罐中挖了点黑药出来,味道更加呛鼻了,甚至还有些辣眼睛。 崔枕安看着那竹片上黑黑的一团,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药?” “毒药。”姜芙难得与他逗上一次,想着吓吓他,浅解心头之恨,“涂上去,若是伤好不了,三日内就毒发身亡,七窍流血而死,你要不涂?” 说的吓人,可那人又不傻,他竟又咧着嘴笑起,“死就死吧。” 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偷偷朝他翻了个白眼儿,姜芙头压低,将那团黑药细细涂在他的伤口上。 这药虽难看,又难闻,可一入伤上,冰冰凉凉的,立即止了疼,缓了他的皮肉之难。 终是有机会沉叹一气,崔枕安侧目过去,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姜芙的发顶。 此情此景,分外熟悉。 想当年,她为护他而伤,伤于背上,他也曾这般给姜芙上药。 一报还一报,若是真能还清,他便不会失悔当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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