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伤口又开始流血,已经是求救都不能了。 见她杵在门口不动,那壮汉呵斥道:“还不利索点?找死?” 瘦猴手欠, 猛得自背后推了她一把,还不忘跟着骂了句:“看你长这个模样儿,要不是看你有几分本事, 早将你砍了!” 脸上涂的松汁将姜芙的绝世容光藏的隐蔽, 虽五官轮廓勉强看得出来, 但面色粗黑着实难以下眼。 方才见了那么多受难女子,哪个不是容貌上乘, 一想到她们的处境, 姜芙只觉着万分庆幸自己的乔装。 容貌有时未必是好事, 或会引来祸端。 那二弟见姜芙过来便睁了眼, 这会面色青中泛白,稍离了那五麻散便疼的恨不得去死。 即便不愿,姜芙也只能顺了他们的意, 先替他施针止血。 这群人是恶人无疑, 他们根本不是普通的人伢子,这些姑娘将被带到哪里去也是未知, 她只能跟着走一步看一步。 既不能让这人好了,又不能让这人死了。 不比先前,再次施针姜芙的手便没那么抖了, 银针入穴不久, 血也渐渐止住了。 一想到自己的医术用来救这种人的性命, 姜芙觉得不耻,可手边根本没有可用的东西,不然非要给这种下些慢毒来折磨折磨他。 “伤口虽然止住了,可这一路颠簸,只是简单包扎只怕时日长久这伤处要溃烂,到那时候再治就难了。”姜芙不甘心,一想到船舱里的那些无辜女子,再一想自己的医术要用到这种人身上,便暗生恨气。 医者当医常人,对恶鬼是不必留情面的。 “那你说怎么办?”未等壮汉开口,那瘦猴先张嘴一问,“这船正在行着,又不能停!” “倒也不难办,”姜芙站直身子,“有烈酒便成,先用烈酒杀杀他的伤口,再将这伤口上不平的烂肉剪了,最后用滚烫的火火钳烧上一回,这样伤口便能止住溃烂。” 这招数单听起来都觉着要人命。 那瘦猴果真拧了眉,“哪有你这么治伤的?” “船上没有药材,他一路风尘颠簸光靠着扎针止血,溃烂起炎是迟早的事,若现在不治,来日更麻烦。旁人的伤口小,只要血止住了上些药就罢了,他这胳膊齐根断的,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了。” 可这三种,无论哪一种用上去,都是要人性命的痛楚,就连施针都止不住的疼。 那壮汉始终不发一言,只是那瘦猴将信将疑,“好人这么折腾也受不得,你出的哪门子损招儿?” “你们不是说了,他若死了我也活不成,我比谁都希望他活着。”姜芙语气看似诚恳,不急不躁,“这招用不用在你们,若是不用,旁的我也保证不了,已经这么久了,血仍难止住,又没有药,只能这样。” 众人陷入沉默,都等着那壮汉拿主意。 若受罪与活命相比,自要选择后者。 折腾这一路过来,壮汉见这姜芙也有几分本事,银针施上便能起效,与他之前所见过的郎中针法不同,所扎穴位亦不同,似是有偏门师承。 便信了几分。 “去准备东西,”那壮汉扫了瘦猴一眼吩咐道,“保命要紧。” 一见大哥发话,原本絮絮叨叨的瘦猴也立即止了声。 准备了一应齐活儿,而后只听满舱里皆是那老二的嚎声,比杀猪还要惨烈几分。最后人受不得,疼得晕了过去。 见人疼晕,那瘦猴便对姜芙破口大骂,姜芙见他似有些短智,便又施针将那人扎醒,反复几回,那人反而多受了罪。 那些姑娘都是被这些人在街上抢来的,下场势必凄惨,姜芙什么都做不了,既不能自救又救不得旁人,目前能做到这些已是极限。 见着那伤口处翻开的皮肉,加上泱泱不断流出的脓血,倒让姜芙想起她在小舟上扎崔枕安那晚。 一样的痛快。 再回舱时已过了一个时辰,里面的姑娘一见有人进来便似惊弓之鸟,姜芙入门后,又有人将舱门落了锁。 离她最近的那位姑娘忙凑过来问道:“你去哪里了?你知道他们要将我们带到哪里去吗?” 那皮肉翻烂的模样仍在姜芙脑子里,只觉着胃里阵阵翻涌,寻了个角落抱住膝盖坐下,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又想到之前他们的谈话,随即又答道:“好像是临州。”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是临州。 不过很快姜芙便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先前她曾在太子府好似也曾听过临州这个名字。 因为当时没有留心,很多细节都想不起了。 这两日因一直在船上,这些姑娘也不必再被人塞到箱子里,十几个人便一直挤在这间船舱里。 在第三日的夜间,船终于靠岸,姜芙连同着这些女子一起,被带下了船。 渡口早有几辆马车等在那里,看样子是接应的人。 十几个姑娘分坐三辆马车,这两日姜芙了解到她们每一个都是富家女,家中有些钱财,自小娇养的女儿,若是为了劫财勒索,定不会跑这么远。这几日大家猜测最多的便是这些恶人会将她们卖往青楼,除此之外再想不到会有什么旁意。 马车似行走了很长一段颠簸的山路,最后在山野间一座别苑前停下。 众位姑娘皆被赶下马车,齐齐站在这别苑门前,借着月色姜芙抬眼望去,别苑正门上没有匾额,且除了所站脚下再没旁的灯火,扭头环顾,似除了此处也再没有旁的人家。 为首之人叩了苑门,不多时,大门自内打开。 众女子被带入别苑,姑娘们一个个怯意浓重,三三两两的挤抱在一起前行,皆不知前路有什么可怖的事情等着她们。 那壮汉走在最前,那片刻闲不住的瘦猴一入了院中便大声嚷嚷了起来:“慧娘!慧娘!” 借着院中石灯散出来的火光,姜芙看清这园中的造景,倒似是哪位大户人家单建的园林,一物一景颇为讲究,青楼她虽未去过,从前在京里上街与哑婆婆卖药材的时候倒也曾路过,心下好奇,远远瞧过一眼。 再说青楼定会设在市街闹坊,哪里能建在这种荒地之上。 姜芙觉着这里不似青楼。 那瘦猴子聒噪了几声之后,自一处假山亭侧的宝瓶门内照出一路的灯影。 有几人齐刷刷的提灯在前款款引路,而后才出来一女子。 单看那女子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多岁,明晃的灯影照下,她柳腰溜肩,行时发间步摇鲜动,一步一行竟有大家女子的风范。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来人,唯有那瘦猴嬉皮笑脸凑上前去,“慧娘,来新人了。” 这般不稳重的做派那慧娘只作无视,只走上前去与那领头的壮汉打了个照面,而后便朝众女子走过来。 最前的提灯的婢女十分有眼力的朝上抬了手,随着那慧娘的步伐依次将灯火照在众位女子脸上。 慧娘从左到右浅浅过目,眼静无波,直到那灯光照到姜芙脸上的时候,她明显眼皮一窒,满眼不可置信,才要开口,便听那瘦猴在后面笑道:“她是个女的,老二受伤了,她是给老二治伤的。” 一听此,慧娘也终于跟着露了笑意,“我还说,你们怎么什么货色都往这里拉,也不怕触动了贵人。” “你,站一边儿去。”姜芙这一身装扮,脸上黑的一到天黑就看不清,站在美女成群的人堆儿里着实格格不入,那壮汉看不过眼,指她站到一旁。 姜芙只好照做。 这些人浅浅见过,慧娘亦瞧不出什么情绪,最后只道:“罢了,夜里看也看不出什么,明日再挑吧,先将人送到房里休息去吧。” 慧娘发话,那瘦猴比谁都勤快。 轻车熟路的带领着姑娘们朝后院行去。 姑娘们不愿走动,却也经不住几句喝骂,毕竟她们都见过这些人在路上是如何杀人的。 不多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姜芙仍站在原处。 “她我就不留了吧。”姜芙现在这副姿容,自是过不了眼,慧娘不想留她。 那壮汉摇头,“不成,老二受了重伤,暂时不能出门了,得在你这园子里养上一阵,她会医术,也跟老二一同留下,看顾老二。” “会医术?”见壮汉这般讲,慧娘又重新打量了姜芙,“既会医术,那也倒好,园子里的姑娘们总有个头疼脑热的,外来的郎中总是不安全,将她暂时留下给姑娘们瞧病倒也方便。” “月儿,给她单腾出间屋子来。”慧娘吩咐身旁婢女道。 这时候自是旁人说什么是什么,姜芙也只能随着那婢女前行。 这园子甚大,七拐八拐的走了许久才到地方,那月儿讲话生硬,指了前方一间屋同姜芙道:“你暂住在这里,别乱走动,夜里房前屋后都有人守着。” “这是什么地方?”见此刻没旁人,姜芙便问起。 那月儿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你是同孙大他们一起来的,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小婢女将姜芙当成了和那群人一伙的。 姜芙猜测,那领头的壮汉应就是孙大。 姜芙没再说话,反而径直入了房。 推门进去,房内一片漆黑,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借着月华自桌上摸了油灯,将油灯点燃,整间房尽收眼底,房内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
第47章 太子妃有消息了 这几日一直在外颠簸, 姜芙面上带的妆亦不敢轻易卸掉,也只能带着妆睡觉。 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也不知过了多久, 门外有人急拍门板。 声响重大,将半梦半醒中的人吓了个激灵。 姜芙立即警醒过来,感觉门外不止一人, 这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便也不急着开门。 许是外头真着急了,见姜芙久而不开, 干脆一脚自外将门踹开。 好在她一直是和衣而卧, 见此声响, 姜芙自床上坐起,果真不止一人, 门被踹开后,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那个小婢女月儿, “你怎么不开门, 快起来跟上我!” 姜芙定睛问道:“做什么?” “别啰嗦,让你来就来,耽误了人命, 才不管你是谁带来的!”月儿说话十分不客气。 眼见着就要过来拉人, 姜芙不愿与她拉扯,便穿了鞋下地。 先以为是那老二出了问题, 转过头又觉着不像。 穿过一道风雨连廊,又行过一座园子,这才到了一处别致的庭院。 庭中正房内, 灯火明亮, 远远瞧着有不少人影投在格扇之上。 一入室, 方才发觉屋里站的近乎都是女子。 年岁皆不大,衣着光鲜,妆容料不艳俗,似大家女子。 慧娘一见姜芙便道:“你去内室瞧瞧,有个人上吊了,好像还有口气在,若能救回来,有赏。” 她语气轻飘飘的,无论是上吊这两个字还是寻死这件事,好像在她来看,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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