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她便听过他的大名,亦知他性情清冷,那时便有人影影绰绰的告诉她,她父亲在北境王面前得脸,待将来长后定会将她指给崔枕安。即便做不得世子妃,怕也是个侧室。 许是少时的观念根深,她待崔枕安总会有种特别的情愫在。 好似一切水到渠成,只是迟早的事一般。 后来长大,两个人的婚事被提及又放下,倒是让她患得患失。 一直耽搁到如今,这婚事也没落定,若说她心中没有怨气,哪能呢。 “季玉禾,见过太子殿下。”她上前去微微福身道。 许久未见,此人照比先前清瘦不少,可俊朗依旧,每每看过一眼,就让人心动的程度。 季玉禾的脸也不由得微烫了起来,若真论起,这还是少有的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候。 听闻声响,这才将崔枕安飘离四散的情绪收搂回来,他缓缓侧目看向季玉禾,不由定睛。 就是这张脸,与姜芙有几分相似的这张脸,似又往崔枕安的心口扎了一把刀子。 让他感到一阵窒息的难过,他别过眼去不敢再看。 “这么冷的天,让你赶过来,难为你了。”若是细听,不难听出,崔枕安的嗓音中微有些哽意。 可季玉禾是局外人,全然无觉。她只轻笑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听闻您这段时日身子不好,本想着前来探望,却又听闻您不喜旁人叨扰,便没敢来,今日一见,倒是玉禾的福气。” “今日叫你来不为旁事,”崔枕安一顿,“先前皇后娘娘曾提及将你许给我一事,你可还记得?”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季玉禾觉着自己的心脏狂跳,近乎一张嘴便能跃出喉咙。 微定心神,她朱唇微启,脸色又烫了几分,满含羞意的点头,却又怕他未见,又加了一声低应,“嗯。” “今日叫你来,是想同你说一声,你与我的那门亲事,不能作数。”他讲的毫不留情,几乎没有半分犹豫。 却一下子让深陷其中的人刹时傻了眼。 几乎睁圆了一双眼珠子,季玉禾含羞的情意挂在脸上几乎尚未散去,就在她默然品味他的话之后,她才回缓过神来,自知不能失礼,却又不太甘心,只能硬端着肩道:“太子殿下,叫玉禾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太子殿下.......”正一如她先前所想,两个人的婚事被人提了几次又放下,每次都是希望而至最后又全盘落空,几番折腾,使得她近乎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如今又是。 在她看来,何偿不是特意叫她过来再次羞辱一番呢? “太子殿下,若只为了说此事,大可不必如此正郑重,您大可派一名女使,来季府传话即可,何必亲自与玉禾费一番唇舌呢?” 不难听出。她积怨已深。 从前只听说季玉禾模样好,品性好,脾气更好。是百里挑一的大家闺秀。 这般失仪,也是难为她了,更可见将人硬生生逼成了什么模样。 “此事一早便是皇后娘娘定下的,并非我本意,我亦知,此事对你造成了诸多不便。”沉一口气,却也未与人道歉。 还只觉着一切只是她应得的。 “既说了亲事,那便借此一并说了吧,此事闹得不好,你爹又在圣上面前得脸,我总不能亏待了你。” “我的表兄崔初白,虚长你几岁,尚未娶亲,我思来想去,他或可成你的良配。” “他的父亲前些日子病逝,父皇已有意让他接袭王位,不久后,就会前往北境封地,做北境王,而你嫁给他,便可成为北境王妃。” “不知你意下如何?” 🔒
第92章 一双眼 千没想万没想, 崔枕安特意让她跑来一趟竟是说这种事。 他不要也就算了,偏却硬生生的将她推给旁人。 季玉禾强忍着愠意,原本端方温柔的一个人, 终也在这几次三番的戏弄之下有了脾气,手紧紧握于袖袍之中,“殿下竟厌恶玉禾至此?” 明明当初在北境时所有人都说她会嫁给崔枕安, 可为什么一转头竟成了这样? 听闻她语气中有怨怼之意,崔枕安微锁眉头,她毕竟是老臣之女, 她爹又是皇上亲信, 他不愿闹得太过难看, 强解释道:“并非是我厌恶,只是不愿意耽误了你。” “此事是皇后娘娘定下的, 早知殿下不情不愿, 玉禾何必等到今日, ”与袖口中硬掐着自己的掌心含着泪仰起脸, “既现在殿下赏了玉禾一个好归宿,玉禾自当感激!” “多谢太子殿下,玉禾告退了!” 她觉着无地自容, 京城里多少人都在笑话她, 若是还在京城当中,怕是真要耽误一辈子, 去北境,不失为一条上好的出路。 走时带风,一如白日里姜芙离开之际。 仅剩那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阁室里, 这会儿晖光洒在他身上, 铺就一层柔和的金光, 崔枕安单手轻握圈椅扶手,自言自语道:“姜芙,你既走了,这辈子我便不会再娶旁人。我也想知道,你当初是怎么过的。” “我想试试。” 自然,姜芙根本不可能听到他的声声低语。 自太子府邸出来之后,她义无反顾踏上归路。 回黎阳的归路。 而这回,自然不是她一个人,还有闻叔叔相陪。 连闻会明也没有想到,一切竟然可以这般顺利。 他本以为,姜芙不会这么快就离开京城,不过她能选择自己的生活,闻会明自是替她高兴。 “芙儿,这回再回黎阳,你就什么都别做了,搬到闻府来,闻府就是你的家。 一直透过窗看马车外风景的姜芙听他唤声,缓缓自外的荒芜光景中收回视线,不若先前去时忐忑,这回连她的目光都跟着平和起来。 却分了神,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闻叔叔,你刚说什么?” 一见便知她心飞高远,闻会明便又道:“我是说,那间医馆,别再开了,先前闹出了人命,你就直接同我回家。” 姜芙想也没想便摇头,“闻叔叔,那间医馆我想开下去,那铺子定是不能要了,我打算在旁处再开一间,开医馆这段时日,我很开心,好像一下子寻到了方向似的,再说我也习惯了。” “想来有闻叔叔你在,旁人也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欺负我了,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话虽如此,可闻会明知道先前她在那间医馆里有多辛苦,他视姜芙为自己的女儿,更是舍不得她吃苦,“随你吧,不过你得回家来住,待回了黎阳,我就给你寻一处离衙门近的铺面,这样凡事都方便些。” 闻会明想得周到,闻府离衙门不远,且铺面开在衙门旁,一来她回家方便,二来也不敢有人轻易闹事。 如今父女两个好不容易重逢,闻会明自是再也不舍得姜芙自己颠沛流离了,总要将她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而姜芙自是明白他的好意,更不愿意让他再担心,反正只要还允着她开铺子,如何都好,此事上便也不再执拗。 二人就算说定。 马车颠簸,姜芙微微侧过身去,掀开马车帘子一角,望着外面转瞬即逝的风景,那皇城早就不在视线之内,可她仍旧朝后望去。 那座皇城中,有她曾经爱了许多年的男人,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竟愿意给自己一份成全,一如姜芙所言,对他的恨意,到此为止。 她不想再恨了,她累了。 一路颠簸,再回黎阳,已是七日之后。 闻府内给姜芙专门收拾出来一方小院子,府中众人称呼她为“姑娘”,她与闻会明以父女相称,闻会明逢人便说姜芙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无论如何,姜芙终于重新又有家了。 先前的那间铺子,对面曾是珍娘的那家小面馆,除夕之夜被烧成灰烬,而今在陆续重盖。 曾经的丰元堂,自姜芙上京之后便没再重开,一想到刘繁曾对她意图不轨,又死在那里,当真是一步也不愿再踏足,好在是衙门的差人帮她理了一应,将东西搬到新盘的铺面里去,沣元堂又重新挂了牌子。 玉书和小锦在家闲置了一阵子,这才等得姜芙回来。 这两个人聪明懂事,虽不知他们回家过年的那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姜芙如何又摇身一变成了父母官的女儿,可这两个人只听不多嘴,铺子开了一切照常。 昔日“死了男人”的寡妇钟郎中,改姓为姜,旁人问起,她也只含糊应过。 自打沣元堂重开以来,姜芙又恢复了以往忙碌的模样,但是却觉着这些时日无比轻松,什么烦恼都没有,只为了治病救人。 现如今的医馆比先前那间小铺子要整整大了两倍,姜芙生怕忙不过来,便又请了一个座诊的郎中,时而她自己又负责收些散户来卖的药材,此事她轻车熟路,因从前在京城没少陪着哑婆婆做这些。 “姜郎中,来收药材了!”春日一来,散户们便又忙碌起来,每日都有人来送药材上门,姜芙一应看过,照单尽收。 “来了!”姜芙站在柜后,听到有人唤她,暂放下手上活计绕过馆内候诊的病人来到门口。 今日来送药的,是住在南街尾的陈大叔,他手拎了一筐才采下来的草药,背上还背了一篓,一见了姜芙,欢天喜地的。 “哟,您这里人多,我就不往里挤了,我把药放在这,您过过眼。”陈大叔将背上的那一篓也放到铺面旁,姜芙回身向里唤来玉书。 街市上熙熙攘攘,来往行人不绝,姜芙全然没有留意,在一处离她不远卖书画的摊位旁,正有一双眼注在她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
第93章 是道别 玉书自医堂中出来, 麻利的清点散户的草药,计算价格,姜芙就在一旁瞧着, 如今玉书的活计做得越来越好,不光会将医馆里的事务打理的十分细妙,且医术也跟着精进不少, 假以时日定也可独挡一面。那时候起,姜芙便能松闲下来了。 春风入骨,街上的行人日见多了起来, 尚不到午时, 街上烙饼的摊子便传来一阵油香, 风送医馆,玉书俏皮的扭过头闻闻, “呀, 好香啊!好久没吃烙饼了。” 一见她笑, 姜芙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也好久没吃了,你在这盯着,我去给大家买些!” 原本玉书只是无意识的感慨一句, 倒没想着朝姜芙张嘴要的想法, 她这样一说,玉书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芙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不意思的。”姜芙笑着走开,直奔了街对面而去。 行出不几步, 似觉不对, 目光朝一侧望去, 所见之处皆是陌生的面孔,却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又觉是自己多思。 行到烙饼摊上,正烙饼的大哥识得姜芙,热情招呼道:“您来了,拿几张饼?” “来十张吧。”一边算计着医馆里的人头,想着小锦是能吃的年岁,便多要了几张,一边掏银子,而后扭过头去朝西边张望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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