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丽虽表现得云淡风轻,却还是为陈述白和将士们捏了把汗。 夜里,木桃会频繁起身为她按揉双腿,还会给她哼一些不成调的小曲,逗得殊丽哭笑不得。 “哈,”木桃贴在殊丽的肚子上听了一会儿,惊喜道,“大宝儿在踢腿。” 殊丽目光越发温柔,抚了抚鼓起的肚子,“他着急出来吧。” 木桃捂嘴笑,“才七个月,还早呢。” 殊丽呼吸不是很畅快,起身扯过长衫罩在肩头,“陪我出去走走。” 姐妹二人在充满蛙声和蛐蛐声的小路上漫步,身后跟着几名提灯暗卫。 “小桃儿,等我生完孩子,就着手给你说亲。” 木桃噘嘴,嘟囔道:“卸磨杀驴,我才不要定亲,我要一直陪着姑姑。” 殊丽失笑,“不是卸磨杀驴,而是不想让你在我身边蹉跎岁月。到了年底,你就十五及笄了,可以出嫁了。” “有姑姑在,我不觉得蹉跎啊,十五还小,我可不想那么早嫁人。” 曾经,她们在尚衣监的老树下望月,从未奢求过嫁人,只因宫婢的身份摆在那,何谈当家做主母。混迹好的致仕宫女,能争取个良妾,混迹不好的,各有各的悲惨。 如今,她们可以讨论嫁人,可以讨论择夫,甚至木桃愿意,殊丽还可以为她招赘,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宗人府已将封后的册书和宝玺备好,只等天子回来,无论太后和大臣们有无腹诽,只要殊丽愿意,天子就会将凤冠戴在她的头上。 虽然她并不稀罕皇后之位,但有些时候,命运是需要妥协的。要留在陈述白身边,就必须承受凤冠的重量,这并不是她为孩子做的妥协,而是为了陈述白。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远离他。 姐妹二人继续并肩走着,殊丽不再劝说,今后的路,她会成为木桃头上的油纸伞,为之遮蔽雨雪,无论木桃今生能否遇见良人,都会有她这个依靠。 月出月落,一晃到了枫叶染红的时节。 殊丽临盆。 皇长子即将出生,不得有闪失,太后也顾不得面子,想将殊丽接入慈宁宫,却被元栩和宋老太师截胡,将殊丽接去了燕寝。 元栩等人候在殿外,听着里面传出痛苦的呻吟,焦急不已。 木桃、晚娘和陈呦鸣守在内殿,同样焦躁不堪,因为殊丽难产了。 晚娘来回急走,“她是个心思重的,什么事都往心里藏,就算再愁苦也不讲出来,瞧瞧,还是愁坏了身子,都怪陛下,说三个月回来,却去了七个月!” 木桃捂住她的嘴,“可得小点声,隔墙有耳。” 产房内全是稳婆、医女,指不定就将这话歪曲传了出去。 陈呦鸣也是极为担忧殊丽的情况,隐约感觉出元栩对她们隐瞒了什么,并且也瞒住了煜王。 听着殊丽痛苦的嘶喊,她心里乱糟糟的,走出殿门,朝元栩勾勾手指,“元侍郎借一步讲话。” 元栩走过去,像是有所感知,没有应答,等着她发问。 陈呦鸣抱臂问道:“陛下是不是出事了?” “是。”既已到了临盆的日子,元栩觉得没必要再瞒下去了,“陛下在镇国公的葬礼上遇袭,胸口中了一刀。” 这下,换陈呦鸣惊掉了下巴,“陛下可有性命之忧?!” “很重,难以痊愈……” “不是说在镇国公离世前,就稳住了那边的部下吗?” “稳住是稳住了,可不排除有人假意臣服,当初榆林侯的旧部不就是个例子么。”元栩眸光深沉,缀着点点幽暗,“人心是最难把控的,公主应该早就知晓。” 陈呦鸣捏下发胀的额,心道陛下的伤势必然很重,若非如此,怎会在金陵那边修养两个月不止。 元栩的声音不小,守在殿外的宫人们听得真切,不出一刻钟,就传到了一些臣子的耳中。 大理寺天牢内,一名官员提着食盒走到陈斯年面前,递给他一张纸条。 “陛下遇袭,伤势难愈,自顾不暇,正是咱们夺权的大好时机!” 朝中的确还有一批陈斯年的眼线,包括大理寺中的某个高官。 看完纸条,陈斯年将纸揉成团塞入口中,不紧不慢地吞咽下去。 牢外的官员迟迟得不到指使,咳了下,“如何?” 陈斯年凝着牢中狭窄的铁窗,幽幽问道:“那女人生了吗?” 到这个节骨眼,还有心思去管准皇后生没生产?官员不悦道:“还望宣王以大局为重,如今,我等在朝中提心吊胆,就怕哪一日被陛下查出身份,秘密处决。” “及时收手不好吗?” “殿下!”官员脸色愈差,“您若歇了心思,就尽早告知我等,我等也好另作打算。” 陈斯年歪头,意味深长地笑道:“我若歇了心思,今日所饮就是鸩酒吧。” 官员沉默,而沉默往往代表着不友好。 “我这一辈份,只有五个皇子,老三和老五都是陛下的亲信,你们左右不了他二人,所以你所谓的另作打算,是打算在了老大身上吧。我倒是识别不清,老大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 官员哼了声,“这就不劳殿下操心了,殿下若不识趣,也休怪我等翻脸不认人。” 说着,他站起身,拍了拍手,马上就有拎着粗铁链条的狱卒走上前。 官员掸掸衣袖,轻飘一句:“送他上路。” 几名狱卒提着哗啦作响的链条,走进了牢门…… “哇!” 随着一声洪亮的啼哭,产房内传来稳婆的喜报:“娘娘为皇室添了一位小公主!” 木桃第一个冲进产房,跪在了床前,握住了殊丽的手,“姑姑生了,没事了。” 陈呦鸣头重脚轻地走进去,不知要如何告知殊丽天子遇袭、重伤难愈的情况,她呆呆看着殊丽,眼中含泪。 不明情况的殊丽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孩子。 稳婆为婴儿清洗后,裹上万字团寿锦被,递到了殊丽面前,“娘娘瞧瞧小公主。” 木桃小心翼翼抱住孩子,这个动作,她练习了无数遍,“姑姑快看,大宝儿可真漂亮。” 后走进来的晚娘抹了把泪,心想紫不溜秋的,哪里漂亮了,不过这是殊丽的孩子,她怎么看怎么喜欢。 刚经历了一场难产,殊丽浑身乏力,没办法去抱孩子,只轻轻摸了几下,就叫稳婆抱走了。 慈宁宫内,太后在听说殊丽生下一个女儿时,心境极为复杂,一时不知该不该去瞧瞧孩子……和孩子的生母。 倒是太皇太后,托着病弱的身子,过来探望了殊丽,也如愿瞧见了曾孙女。 垂暮的老人普遍喜欢孩子,太皇太后也不例外,抱了好一会儿,被煜王送回了福寿宫。 两刻钟后,殊丽开始第一次为大宝儿喂奶。 小家伙不仅不闹人,还本能地努起小嘴,眯着眼睛寻找奶源,很快趴在殊丽怀里吸吮起来。 咕咚咕咚喝鼓了肚子。 紫不溜秋的肤色与殊丽雪白的肤色形成对比,很难想象这会是个漂亮的女娃娃。 木桃还在夸赞孩子漂亮,弄得晚娘哭笑不得,只有陈呦鸣倚在窗前心事重重。 察觉到陈呦鸣的情绪,殊丽问道:“公主怎么了?” 陈呦鸣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化为无奈的笑,“皇室添丁,多愁善感了。” 在殊丽眼中,陈呦鸣可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这会儿身子实在疲乏,没心思多想。 深夜,殊丽睡不踏实,一醒来就寻找孩子。 木桃守在乌木小床前,宽慰道:“大宝儿很好,呼呼大睡呢,姑姑别担心。” 殊丽躺回床上,等再次醒来时,天色尚早,窗外灰蒙蒙的,木桃和大宝儿却不见了身影,床前坐着一道身影,于烛光中静静看着她。 殊丽彻底清醒,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 “你何时回来的?” 男人凤眸似海,有着殊丽看不懂的深情,他走到床前,附身抱住她。 殊丽一惊,小幅度挣扎起来,“我身子虚弱,你别乱来,陈述白!” 为何侍卫和宫人没有发出一点儿动静?为何木桃和孩子会不在屋里?疑惑诸多,殊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僵在他怀里,“你何时回来的?” “刚刚,这几个月辛苦了,抱歉没有陪在你身边。” 男子的声音又低又哑,很是疲惫…… 意识到问题,殊丽心里疑云更浓,她使劲儿嗅了嗅男人衣衫的味道,龙涎香,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他受伤了! 心中升起担忧,她捧起男子的脸,发现他目光空洞,薄唇泛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对。 用力掰开男人的手臂,她定眸细细打量起来,衣着、铠甲全是破损的。 心口还在流血。 他伤的很重,他怎会伤的如此重?! 可为何,为何若即若离,触碰不到他了…… 一种荒诞的猜测炸开在脑海,她微瞠美目,眼框一瞬红了,“是梦?” 她倒希望是梦,陈述白,你不能有事! 见她哭了,男人赶忙掏出锦帕为她擦拭,吻了一下她眼角的湿润,默认了她的猜测。 殊丽接受不了他浑身是伤的样子,紧张到快要抽搐,却被男人抱住,可她感受不到温暖和触感,忍不住叫了一声,想要让他先去就医,却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紧接着,木桃的声音传入耳畔,“姑姑梦靥了,梦靥了。” 殊丽睁开眼,愣愣望着帐顶,竟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第86章 皇城之外,秋幕寥寥,一辆辆马车疾驰而行,花白头发的老宦官正在给躺在车中的男子擦拭额头溢出的汗。 男子苍白着脸,像在极力隐忍痛苦,“几时了?” “回陛下,寅时二刻,离皇城还有五十里地。” 马上就要入京了,也是最为凶险的一段路途,经历数日有余,那些听闻天子遇袭重伤难愈的前太子余孽,以及陈斯年的旧部们,也该有所行动了。 两拨势力交织而生,很有可能拧成一股绳,对抗坐镇朝堂的宋老太师和元栩,夺取传国玉玺。 陈述白捂着心口坐起身,费力倚在冯连宽递来的靠枕上,望了一眼车帘拂动间的晨色,撸起左侧衣袖,吻了一下缠绕在手腕上的长发。 按着日子,她已经生下了他们的孩子,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像他还是像她……原本承诺三个月就会回去,如今过了这么久,她一定很怨他吧。 没能陪着她生下孩子,将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丽丽,你还愿意等我吗? 咱们的孩子,可有名字了?夜里会不会闹你,而你恢复得可好? 凤眸凝聚温柔,伤口却痛彻难忍。 剑走偏锋,铤而走险,为了肃清隐藏在朝廷各个角落的余孽,他故意在镇国公的葬礼上挨了一刀,就是为了让人给朝中送去真实的口信,消除那些余孽的猜忌,点燃他们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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