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外殿,迎面瞧见一张鎏金镶玉的屏宝座,上面铺着杏黄花菱锦垫,还存有下陷的凹痕,看来天子刚刚在此坐过。 一名宫婢正在铺平锦垫,听见门口的脚步声,扭头道:“姑姑,陛下去了御书房。” 殊丽点点头,让她先下去歇息,这才带着禾韵走进内殿。 内殿不大,却比朱门绣户的富贵人家还要气派,但又不失雅致。 禾韵望了一眼龙床,脸颊开始烫。 殊丽冷眼看着,摇了摇头,刚刚的忠言逆耳,她全当耳旁风了。多少宫人想爬龙床,哪个成功了? 不过,人各有命,爱去冒险就去冒险吧,她可管不着,若非周太妃施压,她绝不会私自带禾韵来到这里。 入夜,殊丽来到燕寝时,发现天子已侧躺在帷幔中。 怎么今日回寝比往常早了许多,是心情不佳还是身体不适? 正猜测着,一角帷幔被人从里面撩开,只露出男子棱角分明的侧脸,下颌线流畅优越,是造物者鬼斧神工的杰作。 然而,床上的男子再俊美,也不是殊丽可以窥看的。她老实地垂着头,等着被使唤。 冰凉的玉料袭上下巴,冷不丁带起一股战栗,她被迫仰头,细若蚊呐道:“陛下有何吩咐?” 烛火下的男子只着中衣,静静看着跪地的女子。 绝代美人他见过不少,但如殊丽这般且妖且媚的美人还是很少见,“抖什么,朕很可怕?” 殊丽并不害怕,只是谨记藏拙保命的道理,“陛下龙章凤姿,奴婢不敢窥探天颜。” 陈述白松开她的下巴,撇了手里的玉如意,“觉得元侍郎这人如何?” 怎地好端端的,让她去评价一位臣子?殊丽狐疑,不知元栩是否与天子提过赎人一事。 摸爬滚打许多年,她怎会随意得罪近臣,于是含糊笑道:“奴婢没与元侍郎私下打过交道,对他的认识仅限于棋艺上,不好评价。” 知她不懂棋艺,陈述白还是问了句:“觉得他棋艺如何?” 终于逮到溜须拍马的机会,殊丽笃定道:“没有陛下好。” 这下,沉眉冷脸的男人总算是笑了,还抬手掐了一下她的雪腮。 脸颊发疼,殊丽心道他可真是阴晴不定,难侍奉的很,就禾韵那怯懦的小样,绝对逢迎不了这个男人。 哄主子开心就是一种逢迎,也是一种本事,虽讽刺却实用,殊丽自嘲地想着。 陈述白收回手,看她脸蛋泛红,心知下手重了,女子皮肤太嫩,跟蛋清似的。 “朕头疼,替朕揉揉。” 殊丽点点头,转瞬有些为难,总不能让恶龙去椅子上坐吧,她也请不动啊。 接着,就听男人淡道:“上来吧。” 殊丽的脸唰一下红个通透,强行稳住狂跳的心,深知他是字面的意思,“奴婢去净手。” 说着,她赤脚跑到水盆前,仔细搓揉起双手,心里不停安慰自己,天子不近女色,喜欢栩表哥…… 等收拾妥当,她快步回到龙床边,此时天子已经躺下,枕着一只手臂闭目调息。 她慢吞吞坐在床沿,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即便时常为他暖床,却还是止不住哆嗦。 陈述白翻身面朝外,闭眼道:“坐里边去。” 殊丽踩上龙床,提着裙子往里迈,一条腿跨过男人的腰,就在她要收拢另一条腿时,脚踝忽然被握住,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向一个方向。 陈述白只顾着瞧铃铛,忽略了她身形不稳,见她摔倒,下意识伸手去扶。 软软的身子扑进冷硬的怀中,下巴磕到了下巴。 “唔……”她忍痛坐起身,冒出眼泪花。 与她相比,陈述白挨的是冲劲儿,应该更疼才是,可他像没有知觉,只用舌尖抵了下腮肉,没再流露其他情绪。 等缓释过来,殊丽意识到自己伤了龙体,硬生生又憋出两滴眼泪,附身查看他的伤势,“奴婢不是有意的,求陛下恕罪。” 由于情急,她没意识到自己正趴在男人身上,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宽大的领口遮不住春意,过分绮靡。 娇软带着清香袭来,陈述白忽觉喉咙干涩,按住她的肩膀将人推远,“放肆。” 声音不大,却很有气势。 殊丽跪坐起来,脸上闪过焦急,“要给陛下传御医吗?” 可别磕坏了下巴,留下印迹,被朝臣和三位贵人瞧见,那还不得杀了她。 陈述白指了指她,示意她老实一点,视线不经意又落在了她的小痣上,“朕没事。” 那能一笔勾销吗?殊丽揉揉自己的下巴,开始示弱,“奴婢有点疼。” 听听,还是她吃亏呢。 陈述白忍下又想掐她脸蛋的想法,板着脸道:“快点。” 想起正事,殊丽摆正好态度,在裙摆上蹭了蹭掌心,挪到他面前,呈跪坐姿态。 陈述白靠在围子上,一腿曲起,一腿随意伸直,将她环在双膝间。 殊丽心里默念他喜欢元栩,尽量让自己心无旁骛,双手按在他的两侧颞颥上,慢慢加重力道,“陛下若是嫌疼就吱一声。” 陈述白嗤笑,“若是按疼了朕,朕就杀了你。” 殊丽磨磨牙,暗骂了一声狗皇帝,指尖松了力道。 暗香不断袭入鼻端,陈述白静不下心,微睁开凤眸,就有一片白皙入目,白皙之下是一条浅色裙带,稍一拉扯就会落地。 荒唐的想法一出,他又觉得头痛了,这女子明明是缓解他心悸的良药,怎么成了让他困顿的难题了?而之前对她的戒备,也开始变得不堪一击,纵使她在扰乱他的心智,他也没有让她退下。 殊丽撑着手臂,用心侍奉着,感觉胳膊快酸了,却迟迟没有听见停止的指令。 长时间跪坐,哪哪儿都不舒服,她刚想挪动一下,后颈徒然一痛,紧接着,眼前出现叠影,身体向一侧倒去,失了意识。 陈述白抬手接住她,抱在臂弯,低头静凝这张艳若桃李的容颜。 他想试一试,对她,还有无招架力。 微凉的手指抚过女子滑柔的侧脸,带着探究,慢慢移到耳垂。 没有耳洞的耳垂软而薄,稍稍一碰就泛起浅粉,很是讨喜。 陈述白心里愣躁躁的,有种压制的兴悦,指腹慢慢移动,拂过她的鼻尖、唇角。 娇唇嫣红,比蔷薇还要艳丽,稍一按压唇谷,就能瞧见漂亮整齐的牙齿。 唇红齿白的人,是那般赏心悦目,陈述白眸光渐深,一下下刮着她的唇,由轻变重。 像是故意,又像是不受控制。 “唔……”昏迷的人儿皱眉醒来,感觉唇上痒痒的,下意识张口去咬,咬到了某人硬硬的指甲。 陈述白收回手,将她松开,偏头看向床外。
第20章 月下拂柳泠泠风,灯前流萤嗡嗡声,燕寝内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生机盎然。 殊丽揉揉泛疼的后颈,垫脚收起晾在庭院中的缃绮锦衾,走进内寝后铺在散发木香的龙床上。 昨儿脖子疼了一宿,这会儿还有些木,想起天子将她拍昏不知做了什么,她就想骂一骂他,可也只敢骂在心里。 御书房的宫人前来传话,说今夜天子会邀元侍郎来寝殿下棋,殊丽沏好茶,取了果盘和小吃,靠在落地罩上听着两个小宫女唧唧喳喳的碎嘴,忍笑摇头。 “别妄议主子,当心被割了舌。” 两个小宫女也就敢在天子回来前过过嘴瘾,哪敢真去外面乱讲,她们跟殊丽交好,把殊丽当成了自己人。 天子回来时,身后跟着元栩。 他们之中,一人身穿玄色金纹深衣,一人身穿青衫素面直裰,说不上谁的气质更胜一筹,只能说,天子周身萦绕着上位者的凛冽,会更为打眼。 两人穿的都是常服,像是一起从宫外回来。 落子无声,黑白交替,没一会儿,棋局将近收官,元栩手执白子,思考久了些。 陈述白浅抿茶汤,没有因为元栩迟迟不落子而失了耐心,“何故踟蹰?” 元栩笑笑,“陛下设了套,无论怎样落子都会令臣身陷险境。” 天子在做皇子时,曾以十连胜气晕了先帝特封的棋诏侍,就此名声鹊起,而今棋艺更是精湛绝伦,无人能匹敌。 在对弈中,元栩算是能入他眼的对手,但还是棋差一等。 过了须臾,元栩扣紧棋子,“臣认输。” “还未收官,可以再搏搏。”陈述白拿过他手中棋子,落在一个极不起眼的位置,让棋局走势瞬间变幻莫测。 元栩惊叹连连,出于对围棋的痴迷,很像复盘一次,加深印象,找出自己防守的漏洞,提升棋艺。这么想着,他竟真的提出了复盘的请求。 换作旁人,即便再痴迷,都不可能让天子陪他练习,可元栩眼眸清澈,此时没有将陈述白当作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当作了对手,亦或是前辈。 这也是陈述白喜欢同他对弈的原因,不掺杂弯弯绕,能够尽兴。 陈述白往后靠了靠,瞥了一眼身后的殊丽,“过来坐,陪元侍郎复盘。” 殊丽愣住,哪好意思往上凑,“奴婢不懂棋。” 可天子开了口,她也不能抗旨,只好搬过一把椅子坐在陈述白身边。 她刚刚纯属看热闹,完全没记住落子的顺序,堪堪行了几步就原形毕露,可对面的男子兴致正盛,身侧的男子又不发话,都没有叫停的意思,她进退不得,开始胡乱落子。 见局势变得离谱,元栩抬眸看向她,见她涨红着脸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觉得有趣,也就同她乱下起来。 殊丽脸蛋愈发的烫,感觉自己连班门弄斧都算不上,完全成了小丑。 陈述白又抿了口茶,目光落在女子的耳朵上,她耳垂小巧,泛着红晕,直抵耳尖。 棋局变得混乱不堪,即便不懂棋,都知道这是在胡闹,可天子还未叫停,殊丽忍不住托腮,一连下了两颗黑子。 这下总该叫停了吧。 可元栩没有觉得被冒犯,她下两颗,他也下了两颗。 最后,还是陈述白淡淡一句“胡闹”,打断了棋局。 殊丽扭头看向他,黑瞳瓅瓅,瓮着嗓子道:“叫陛下见笑了。” 陈述白嗤笑,“就没让元侍郎见笑?” 殊丽垂目,连脖子都红了,羞的找不着北。她进宫后,没机会接触琴棋书画,哪能与他们这样的风雅之人比肩,狗皇帝,就知道拿她取乐。 元栩淡笑,“无妨。” 气氛尚好,他想着要不要将自己和殊丽的关系摊开来说,可一见她闷不做声的样子,就收回了刚刚的心思,还是再等等。 陈述白在他们之间梭巡一圈,眸光微变,面上依然云淡风轻。 送元栩离开时,殊丽面色淡淡,没了刚刚在棋局上的娇憨,“元侍郎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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