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桃听得脸红,抱起布匹小跑出去,显然是年纪小害羞了。 殊丽拢眉拍了晚娘一下,“真想缝了你的嘴。” 晚娘掩嘴娇笑,凑近殊丽问道:“你跟姐姐说句实话,陛下有没有碰过你?” 如今,宫里流传着各式各样关于殊丽的传言,多是一些闲言碎语。 对此,殊丽充耳不闻,只当是闲人们饭后茶余的谈资,毕竟,就是恼火,也堵不住那些人的嘴。 见殊丽坦坦荡荡,晚娘摊手,“那我明白了,你也真是老实,好歹趁着圣宠为自己谋条后路,以作不时之需。” 殊丽没有接话茬,也懒得解释,除了御前侍奉的人,其余人哪里知晓天子的脾气,若真去动歪心思,从天子身上捞好处,人头怕是不保了。 天子不仅小气,还心狠,可不是她们能算计的。 看出殊丽疲累,晚娘让她平躺在床上,俯身为她按摩起来,“你听说没有,太皇太后和周太妃要从行宫回来了,这下内廷可热闹了。” 自打先帝病逝,太皇太后忧伤过度,带着周太妃去往行宫疗养,一去就是三个月。 二人都是太后的心头病。 且不说太皇太后是天子的祖母,身份摆在那,无人敢撼动,就说这位周太妃,对天子也是有养育之恩的,在情分上,比太后更为亲近。 太后怎会眼睁睁看着有人同自己争宠。 她二人回来,无异于掀开了一场暗流涌动的宫廷大戏。 听完晚娘的话,殊丽立马抬高一条腿拉筋。 晚娘握住她的小腿,“你还有心情拉筋,你可知,一旦太皇太后和周太妃回宫,内廷就会自然而然分成两派,你可要想清楚。” 殊丽又抬高另一条腿,像是在做什么准备,惹得晚娘发笑。 “你到底在干嘛?” “太皇太后临走前,曾命我勤加练习舞技,”殊丽练得额头沁出薄汗,费力道,“我平日怠于练习,难以交差,这不是临阵磨枪么。” 晚娘想到一种可能,啧啧两声,“老祖宗想让你入天子的后宫?” 殊丽不置可否,太皇太后对她有知遇之恩,将她从尚衣监一个小小的绣女提拔到掌印之职,帮她避开不少虎豹豺狼的滋扰,按理儿,她该对那老人家感恩戴德,可太皇太后希望她入后宫的事,实在是强人所难,且不说天子性冷,瞧不上她,就她自己而言,也是万般不情愿的。 晚娘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答案,便不再追问,只语重心长道:“你还有八年才能出宫,万事还需谨慎,切不可顶撞了太皇太后。要知道,太皇太后在天子那里,是最有分量的。” “倒也未必。” 虽说陛下亲近太皇太后,但皇家人向来薄情,但凡太皇太后越矩,插手不该管的,陛下也不会一味依顺她。不过这些,不是她们这些小宫人需要考虑的。 后半晌,殊丽去了一趟福寿宫,与那里的老尚宫打听起太皇太后的行踪。 得知了太皇太后回宫的日子,她甚是头大,原本就休息不够,还要勤加练习舞技,不是更为劳累么。 回去的路上,她打老远瞧见齐王带着人走来,登时生出烦躁,转身快步拐进小道。 见她避自己如蛇蝎,齐王气鼓一张脸,带着随从离宫,去往京城最大的教坊,点了两个姑娘,左拥右抱着倒在大床上。 可看着搔首弄姿的花楼姑娘,他却提不起兴致,脑海中总是浮现殊丽温而偏冷的面容。臭女人,害他得了相思病! “滚出去!”齐王将人撵走,敞着衣襟坐在床沿,烦闷的不行。 “咚咚咚。” 门外有人叩门,齐王冷冷地问:“找死吗?” 哪知,门外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榆林侯府庶二子,求见齐王殿下!” 榆林侯府……齐王反应一晌,才想起烟火筵上榆林侯惹怒天子的事,这庶二公子此时前来求见,无外乎是想让自己在天子面前替他求情,保他安全离开皇城。 那必然是带着好处来的。 齐王冷笑,还是将人招了进来。 果不其然,二公子开出了条件,只要能保他一命,他愿意不计代价报答这份恩情。 齐王靠在软枕上,散漫无骨,显然没瞧得起这个庶出子弟,“本王能图你什么?” 二公子跪在床边不停磕头,额头红了一大片,“只要贵人能保在下出城,在下愿意将自己的美妾送给贵人!” 齐王风流,二公子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齐王想起烟火筵上的听闻,说是这二公子前不久得了一个美人,养在后院,夜夜笙歌。那美人生得花容月貌、绰约多逸,床上功夫更是了得。 正愁没人能取代殊丽,这倒送上门了。 两人达成一致,齐王屁颠屁颠回到宫中,趁天子休憩的间隙,拐弯抹角提起二公子的事。 陈述白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维护之意,嘴角浮现一抹浅笑,“你的意思是,朕不该与榆林侯撕破脸,挑起事端?” “臣弟不敢。”接着,齐王侃侃道出榆林侯的兵马实力,以及榆林侯的生平伟绩,无不是在劝说天子留些君臣的情分,也留下二公子一命。 陈述白笑意渐深,抬手覆在齐王的发顶,如同一个宽厚仁慈的兄长,一下下捋着弟弟的头发。 齐王受宠若惊,隐隐有些惧意,上次见到天子这副表情,还是在他安抚疯癫的大皇兄时。 众所周知,大皇兄的境遇,是几个兄弟里最差的。 齐王暗道不妙,立即跪地认错,“臣弟冒失,不该以己之见,左右陛下的计划,臣弟这就回去面壁思过。” “吾弟狡黠,善于察言观色,只是这心机怎就用错了地方。”陈述白收回手,搭在御案边,低沉沉笑着,“朕记得老四的封地贫瘠了些,你身为三哥,该多关心才是。” 齐王懊恼,懊恼自己一时糊涂,干涉了朝堂之事,碰了天子的逆鳞。 美色误人,误人啊! “陛下,臣弟……” 陈述白耐心听着,面上极有耐心,可眼底皆是漠视。 齐王到嘴边的辩解在触及那双星眸时,生生咽了回去,“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当晚,齐王被人请进马车,连夜送去了宣王府,与宣王交换了封地。 此事震惊宫阙内外,齐王是太后的心头肉,而宣王是周太妃唯一的子嗣,此番之举,无外乎加重了太后和周太妃的间隙。 入夜,殊丽躺在龙床上昏昏欲睡,自从听说了齐王被送走的事,整个人放松下来,但也只是放松,并没有幸灾乐祸。只要不打扰她的生活,齐王过得是好是坏,与她无关。 想着想着,她失了谨慎,竟歪头睡了过去,连天子走到床边都没有察觉。 身穿小黄袄的御猫在陈述白脚边蹭着,见他不理睬自己,喵喵两声跑开了。 一旁的冯连宽刚要上前唤醒殊丽,被陈述白拦下,“让她睡吧。” 说罢,转身走向湢浴。 冯连宽都替殊丽感到尴尬,使劲儿摇了摇头。 不知过了多久,内殿的折枝莲花纽青瓷炉内飘出沉香,缭绕在暖帐中,殊丽舒服地喟叹一声,从被子里蹬出一只脚,无意识地扭了扭,之后曲起膝盖夹住了衾被。 睡梦中,更是嫌鬟上的青玉簪子硌头,抬手拔掉丢在一旁。 沐浴过后的陈述白屏退冯连宽,身穿中衣站在床边,静静看着睡相娇憨的女子。这女子平日里惯会端着,戒备心不比他少,何时露出过这副无防备的模样。 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楚腰,再到纤细匀称的腿,之后到戴着金铃铛的玉足,目光渐渐幽深,却没有少年的羞涩感,只是觉得这道风景靓丽养眼。 遽然,床上的女子有了动静,哼哼唧唧欲要醒来。 陈述白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看着她瞳孔骤缩,而后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裳。 一声谩笑溢出薄唇。 陈述白坐下时,殊丽刚好跪坐起来,额抵衾被,彻底清醒,“奴婢该死。” “朕让你累到了?” 没理会她的无地自容,陈述白靠在床围上,懒懒睇过去,因着她跪在床上俯身,袒领下的那截抹胸低垂,露出可疑的弧度。 黑寂的凤眸微眯,陈述白移开视线,捻起滚落在床尾的青玉簪子。 殊丽脸色煞白,深知暖床不等同于可以入睡,这是偷懒,也是失职,“奴婢无话可说……请陛下责罚。” 以她对天子的了解,强行解释最是无用,不如老实听候发落,说不定还能取悦他。 陈述白以簪尖撩起她额前长发,细细打量这张令老三魂牵梦绕的脸。 的确漂亮,还很妩媚。 随后,他将簪子斜插在她的右耳上,收回了手,“以后累了,不必有所顾虑,睡就是了。” 殊丽愣了愣,有点不可思议,不过可以确定,小命是保住了,她再次叩首,郑重道:“奴婢谢恩,愿为陛下马首是瞻。”
第7章 经历此遭,殊丽意识到一个问题,天子对她,似乎比对旁人多了一份纵容。可她到底哪里特别,能让天子另眼相待? 翌日湛空飞虹,万里晴朗。 一袭玫红交领百褶裙的庞诺儿进宫来探望太后,正赶上太后为齐王的事烦心。 “三表哥犯了错,陛下罚他也是为了堵住朝臣的嘴,等过些日子风头过去,我让爹爹去御前给三表哥说说情。” 庞家乃将门,老太爷曾是统领七十万禁军的大都督,后辈中最为出色的就是庞诺儿的父亲,是位名声显赫的边境大将,亦是太后的亲兄长。 近几日,庞大将军因旧伤发作回京修养,庞诺儿也因此有了底气,才敢不请自来,以探望太后为名,想着法的靠近圣驾。 太后摘掉抹额,问道:“你刚刚跟你爹去御前了?” 一提这个,庞诺儿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烦闷,她随父亲去了御书房,好不容易见到了天子,可天子只顾着与她父亲聊大事,压根没朝她投过来一眼。 “姑母,陛下心里是不是有人啊?” 太后哼笑一声,握住她的手拢在掌心,“他要是心里有人,能二十好几还孤枕入眠?” 平心而论,太后想让自家侄女占据后位,但后宫不是只有一个皇后,她不排斥别的女子入宫,更不排斥名正言顺的妃嫔给皇室开枝散叶,但前提是,不能危及庞家女子在后宫的地位。 “陛下善于洞察人心,你别想着用歪门邪道去吸引他的注意,要记住,正宫娘娘是妻,为妻者,要贤良大度,这样才能得到帝王的尊重。帝王的宠爱都是一时的,尊重才能让你在后宫立于不败之地。” “可陛下那边不是有个叫殊丽的宫人么,他们之间……” “那就是个侍候人的婢子,焉能与你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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