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希望天子被囚禁?” “不囚禁你就好。” 这话的意思是,只要元佑没事,天子身处怎样的境地都无所谓?陈述白低笑,笑声透着没落,果然,她只对元佑动了心思,对他从来都是虚情假意,没有半点真心。 “朕对你不好吗?” 自始至终,她都是虚伪的,不流露一分真性情,到底是谁更无情、疏冷? 殊丽听懂了那个“朕”字,扁了扁嘴,“陛下对我是挺特别的,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因为我长的像谁,才会被优待?” 陈述白再懒得理她,捏眉道:“去睡吧。” 殊丽站起身,歪歪晃晃地绕过书案,忽然一头栽倒在地。 在她倒地的一刹,陈述白猛地站起身,拉住她,自己却被椅子绊了一下,跟着她一起倒了下去。 他迅速翻身将她护在怀里,后背重重摔在地上。 一声闷哼溢出菱唇,胸口还袭来一道重击,他扯扯嘴角,低眸看向怀里趴着的人儿,“摔疼了吗?” 殊丽趴在一个硬邦邦的怀抱里,不是很舒服,却也懒得再动,扭了扭身子寻个舒服的趴姿,“嘘”了一声:“别讲话,我要睡了。” 陈述白不适应地抱着她躺在地上,仰望着屋顶,凤眸泛起柔柔涟漪。 殊丽睡着后还算老实,乖乖顺顺地窝在男人怀里,酡醉的脸蛋粉扑扑的,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涩。 等了一会儿,陈述白打横将她抱起,平放在龙床上,自己坐在一旁,替她赶走过来踩奶的御猫。 御猫很小就被抱来他身边,如今三岁多了,还留有踩奶的习惯,何况是殊丽,她那么小就失去双亲,一个人来到皇城投奔亲人,当年又留有多少幼时的习惯?而那些习惯在进宫后逐一消失磨平,是经历了很多遭遇,才不得不老成持重吧。 “殊丽,留在朕身边,你想要的,朕都能给你。” 除了宫外新鲜的空气和皇后所穿的正红凤袍。 这时,太医院院使隔帘提示道:“陛下,到时辰了,该喝药了。” 陈述白为殊丽搭上被子,又将她的脑袋挪到枕头上,才起身走到外殿,接过院使早已备好的汤药。 闻得天子身上的酒味,院使皱眉,尽量缓和语气道:“服用治疗心悸的汤药期间,陛下还是谨慎饮酒。” 陈述白淡淡“嗯”了一声,今儿他没喝一口,全给殊丽喝了,身上的酒气也是从殊丽身上染过来的。 药苦味涩,陈述白却极为麻木,自登基以来,他受心悸所困,不知喝过多少汤药,效果甚微,若非……碰不了殊丽,他也不会再喝药。 “依微臣看,陛下心悸多是心病所积,还望陛下放松心弦,莫要忧思过度。” 陈述白坐在外殿的屏宝座上,恹恹问道:“女色呢,女色也是心病?” 白发苍苍的老院使是过来人,一听这话,又联系起天子曾不顾安危下水去捞殊丽的场景,捋胡子笑道:“或许,陛下真该分清心悸和心动的区别。” 心动…… 陈述白自嘲地想,难不成是疯狂心动,才会觉着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他,会对人疯狂心动?
第47章 慈宁宫内,邓大娘子正在陪太后解闷。 慈宁宫新任管事太监张执走了进来,禀告道:“按着太后的吩咐,奴将参汤送去了燕寝,不过……” 太后扇了扇鼻端,推开邓大娘子带来的檀香,“不过什么?” 自从孙总管进了大牢,慈宁宫就换了管事,对于这个新任的管事,太后颇有微词,一来与他不熟,还需磨合,二来此人接管慈宁宫和西厂后,平步青云,为人狂傲不少,有些不服管。 张执平凡的面庞带了点笑,“陛下正在服用汤药,没让奴见驾。” 服用汤药……太后心一提,作势起身要去探望,被邓大娘子拦下了。 “娘娘现在过去,不是跟张总管一个待遇,想必只是调理身子的汤药,不要紧。” “我这个做母后的,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那也得天亮了再去呀,现在过去,不是打扰陛下休息么。” 太后冷静下来,坐回软塌,扶了一下额头,“嫂嫂说的是,那就明儿傍晚再去探望。诺儿最近都在做什么?” “跟人学画呢,您别说,还挺像模像样的。” “何人?” 邓大娘子简单说明了画师的来历,笑道:“那画师是个有本事的,相貌也俊,府中上下都很喜欢他,老庞没事就去跟他探讨书画,都快成忘年交了,可惜有眼疾,只能靠摸骨作画。” 太后没在意,“哥哥学学书画也好,习武之人戾气重,书画能静心。倒是诺儿,若真有所长进,可把画作拿给陛下瞧瞧,才艺多少能加些印象分。” “我会督促她的。” 殊丽醒来时,脑袋晕乎乎的,望了一眼缃绮色的承尘,猛地坐起身,她竟然在龙床上睡了一宿。 时至辰时,天子早已离开,那他们昨晚发生了什么?殊丽只记得自己被灌了酒,之后的事再无印象。 低头看了一眼完整的衣衫,她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心虚地想,自己昨晚不会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吧? 前半晌,殊丽按照天子的意思去了一趟景仁宫,为周太妃量体裁衣。 因陈呦鸣的“死”,周太妃日渐消瘦,人也倦倦的,没了往日的雍容和喜欢凑热闹的欠劲儿。 量取完腰围,殊丽温声道:“娘娘瘦了,该注意休养才是。” 看着镜中枯槁憔悴的女子,周太妃笑得惨淡,“还不是拜陛下所赐,殊丽,看看哀家的下场,引以为鉴吧。入了后宫,就算为陛下生儿育女,也很难善终的,皇家薄情,始终如此,奈何,哀家到今时今日才算看透,蠢啊,蠢透了。” “娘娘节哀。” 殊丽不是落井下石之人,即便对她没有同情心,也不会趁机去戳她的痛处。 “殊丽,能帮哀家一个忙吗?” “娘娘请讲。” “若有一日,朝廷抓捕了陈斯年,哀家想见他一面。” 这是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才能说了算的事,哪是她一个内廷小尚宫能插嘴的,“奴婢没那个本事,但奴婢可以为娘娘争取一下。” “好,哀家记下你这份人情,殊丽。” 服侍周太妃睡下,殊丽拿起记好的尺寸准备离开,当她迈出月门时,瞧见两个老婆子正在殴打一个宫女。 宫女头发凌乱,双手捂脸,露出的脖颈上隐约可见条条鞭痕。 是禾韵。 后宫就是这般,一旦主子失势,主子身边最得宠的侍从就会遭受欺凌,谁让他们平时太招摇,有意无意伤了不少人。 陈述白念及往日恩情,没有将周太妃和她的侍从们送去冷宫或遣送出宫,如若不然,连同周太妃在内都会遭到践踏。 这就是殊丽不能让自己失宠的最大原因。 看着禾韵哀声连连地求饶,她没有一泯恩仇仗义出手,而是选择了漠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一切都是禾韵自作自受。 下巴砸在地上时,禾韵吐出一口血水,她强撑着手臂站起来,狠狠看向那两个婆子,“是殊丽让你们来欺负我的?” 两人愣了下,其中一人狠抓她的头发,“还用得着别人么,我们早看你不顺眼了。” 她们是景仁宫附近的打扫婆子,有次偷懒,叫禾韵逮到,被罚了月钱不说,还每人得了十个手板子,两人怀恨在心,终于等到报复的机会。 这点小仇都要被报复,何况是其他仇恨,禾韵自知深陷泥土,若想安然无忧,必须择木而栖。在内廷,想站稳脚跟,要么依附权势大的宦官,要么依附各宫贵人。 她咬咬牙站起来,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两个婆子,晃晃悠悠往司礼监走去。 宫中除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再无其余贵人,可自从太妃出事后,太皇太后明哲保身,不愿插手,太后那边……就更没指望,不落井下石都已不错。 如今,也只有寻个官宦庇护了,她握紧拳头,眸光由哀戚变得坚定,没有人会捞她出泥潭,唯有自救。 司礼监除了冯连宽,还有两个执笔老太监和一个新上任的提督太监,听说那个提督太监年纪不大,三十上下,应该会喜欢送上门的对食吧…… 禾韵心里悲戚,但眸光不变。她要爬起来,不被任何人欺辱,甚至要还击! 中秋将至,桂花飘香,一到这个时节,大街小巷开始出售桂花酒,酒香不怕巷子深,不少懂酒的人顺着味道就能寻到犄角旮旯的不知名的酒坊。 中秋不止有赏月、饮桂花酒、吃月饼的习俗,还有观潮的习俗。 在前朝时,每到中秋前夕,先帝就会带上一两个宠妃南下观潮,轮到陈述白,他可不会为了观察特意远行,但还是带着一些人去往最近的海域散心,也算是犒劳臣子、近侍和他们的家眷了。 此番随驾的人不少,殊丽也在其中。 殊丽自是不想去的,可架不住陈述白一记冷眸投来,她识趣地收拾好包袱,与两个管事交代了尚衣监的事宜。 木桃有点艳羡,自被卖入宫中,她还一次没有出去过呢,“姑姑,唔,姑姑……” 殊丽揉揉她的头,失笑道:“伴君如伴虎,出去游玩等于半条命系在高台,随时有坠落的可能,羡慕什么啊傻姑娘。” 木桃扁嘴,“可我想去宫外赏月。” 每年都是在尚衣监这一亩三分地赏的月,跟井底之蛙似的。 看出木桃的热切想法,殊丽有点为难,当晚守夜时,趁着陈述白心情不错,蹲在椅前为他捶腿,顺嘴提了句:“陛下,奴婢可以带一个人同行吗?” 既然都叫他看出木桃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这还是殊丽第一次主动提要求,陈述白目光未离书卷,“带那个叫木桃的绣女?” “嗯。”殊丽更为卖力地为他捶腿,比之往日更为乖柔。 陈述白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嘴上倒是近了人情,“可以,但她要是惹事,你来买账。” 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殊丽仰望着他优美的下颌线,弯了弯嘴角,“奴婢会看好她,不给陛下惹麻烦。” 圣驾出行,上千禁军相护,更有数十万禁军在皇城待命,随时应对突变。 大将军府最高的楼台上,陈斯年正在为庞诺儿作画,长眸转向庞大将军的车队,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庞诺儿气闷父亲没有带她随行,而是带了自己的两个嫡兄,于是抱怨道:“带大哥和二哥前去,有什么好处啊?两人只会舞刀弄棒,怎么取悦天子?” 她嘟囔来嘟囔去,无聊地看向陈斯年,“喂,你是聋子吗?” 作为她的书画老师,陈斯年不但没有耐心开解,反而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加重了手中画笔,染墨在画中女子的长发上,“在下一介平民,哪里懂得朝中事,小姐问错人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5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