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徵唇角一弯,意有所指道:“本殿看女人的眼光与王爷不相上下,入赘大楚并非不可行,但一般的庸脂俗粉本殿可看不上,本殿的未来太子妃绝不能是俗骨,除非……” 话音未落,萧凤卿目光森冷,猛然出手如电,翻转,擒腕,铁钳般的大手勾起了阵阵劲风朝贺兰徵劈去,汹汹杀意不加掩饰。 彼此相识多年,萧凤卿深知贺兰徵的为人,对他的未尽之言自然是了然于胸。 贺兰徵冷冷一笑,单手格住萧凤卿的攻击,捏筋拿穴,握住他的手肘往回反折,凌厉的攻势丝毫不逊色于萧凤卿。 月辉柔凉,将回雁山照得一片白茫茫。 栖迟水榭顶楼交手的两个男人,一人若雪山薄雾,一人似深谷清风,同样皆俊美如谪仙,可每招每式都散发着凛然煞气,连遥遥相望的花月都避其锋芒,默契地敛光收姿。 交手十多个回合,萧凤卿和贺兰徵不约而同地冲对方的胸膛击下一掌,只听两声砰砰闷响,两人同时往后滑出一段距离,衣发翻飞,昂然而立。 贺兰徵舔了舔破皮的嘴角,笑道:“宁王真是太拼了,怎么最近的脾气越发大了?随便几句调侃就能让王爷失控,可别哪天怒火攻心,一不留神就卒中了。” 萧凤卿面无表情地整理袖口,漆黑双眸冷然瞥向贺兰徵,淡淡道:“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能让你变得连卒中都不如?” 贺兰徵素来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眼稍轻抬,微微睇了萧凤卿一眼:“宁王火气大,合该让王妃给你好好炖点冰糖雪梨汤祛火,王妃跟王爷琴瑟和谐,只要是王爷有所求,王妃岂有不满足之理?” 闻言,萧凤卿虽面色依然冰冷,但周身沉凝的气息略微收摄,他抛开酒瓶,折身大步离开。 临走前,萧凤卿顿了顿,偏头晲着贺兰徵,冷漠道:“本王不管你说那话是想存心激怒本王还是在投石问路,本王的回答都只有一个,她是本王的人,你休想。” 说完,萧凤卿根本不在乎贺兰徵的回应,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 贺兰徵勾唇,朗声道:“夜深人静,王爷莫非又想去做梁上君子?” 萧凤卿清寒的声音宛若终年不化的积雪悉数倾塌在夜色中:“老子去找人晦气。” 晏凌给他脸色看,都是因为朱桓那条阴阳狗,既如此,朱桓今夜是别想睡个安生觉了。 最后一字落定,萧凤卿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贺兰徵回眸注视着地面上那只咕噜咕噜转动的酒瓶,橙黄酒液撒了满地,浓郁的酒香在水榭里经久不散,辛辣又甘甜,很像那个女人的独特韵味。 半晌,贺兰徵笑了笑,琥珀色的眸子轻轻一闪,似是呓语:“挖墙脚,可真不是容易事。” …… 建文帝的头疼病是缠身了二十多年的顽疾。 准确地说,自从他杀了萧胤,就开始噩梦不断,渐渐的,脾性越加暴戾恣睢,头疼的毛病便是那时落下的,情绪越是激动,头越痛。 建文帝也曾经遍访名医想医治自己这怪病,可惜始终无果,后来机缘巧合,他结实了仙风道骨的黄真人。 黄真人不同于那些沽名钓誉的方士,他用丹药缓解了建文帝多年饱经头疼折磨的痛苦,还传授了许多实用的修身之道,自此,建文帝走上了寻求长生不老之法的道路。 今夜被萧凤卿夫妻气得够呛,建文帝的头痛病又开始发作了,想到萧凤卿在拱桥嚣张狂妄的模样,建文帝就火冒三丈。 “这个逆子,装疯卖傻那么多年,不就是觊觎朕的皇位吗?现在终于舍得露出狐狸尾巴了。”建文帝冷怒:“有朕在,他的任何野望都是痴心妄想!” “请皇上息怒。”邢公公劝道:“宁王爷不敢对皇上您不敬,他今晚的所做作为也是为了帮宁王妃。” “他当着皇后的面废了宫女桐梓,为的就是震慑立威,朕还没老眼昏花,你以为朕看不出来?”建文帝眸光一寒,沉眸:“说起这个晏凌,朕当日真不该把她赐给老七,你说说,自打她做了宁王妃,有多少乱子是从她那儿引起的?每次朕要赐死她,老七都会从中作梗,否则晏凌都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邢公公瞥了眼面沉如水的建文帝,没做声。 建文帝捏了捏团在一起的眉心,沉吟片刻,忽道:“邢公公,朕想易储。” “皇上?”纵使听建文帝说过多次,邢公公依旧目露诧异:“您……” 建文帝摆摆手,叹了口气:“朕这些年一直刻意压制太子,为的就是给睿王多创造一些笼络朝臣的机会,本来此事能循序渐进,谁知道老七也是个笑里藏刀的。老七他若是像从前那样闲散度日还好,不过而今他锋芒毕露,假以时日,他会是睿王最大的对手。” 说了这么长一串话,建文帝有些累,邢公公拿了个弹枕给建文帝靠着,建文帝疲惫道:“朕这皇位是怎么来的,天下人不知,朕却心知肚明,萧家的子孙,骨子里都有弑杀手足的血统,什么父子亲情、兄友弟恭那全是笑话。” “朕杀了自己的父皇跟弟弟,这才能排除万难当上九五之尊,睿王将来或许也会走朕的老路,可江山终究需要人来继承,比起两面三刀的老七,至少睿王是朕真心疼爱的儿子。朕立睿王为太子,将来他们兄弟要如何争夺,那都同朕无关了。” 言下之意,只要自己的声名没有蒙污,睿王与萧凤卿如何斗,他全不干涉。 邢公公惶恐:“皇上,您别说这些丧气话,这大楚还需要您,万民也需要您。” 建文帝的眸色讳莫如深:“朕正是不愿步父皇的后尘,这才想及早易储,朕当年就是因为害怕父皇废了朕,所以才会先发制人。” 倘若先帝从没动过废太子的念头,倘若萧胤的民望不是那么高,他未必会选择弑亲。 这都怪先帝太偏心,所以才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 骨肉相残,至亲相杀。 这八个字说的轻巧,主谋者却需要背负一生的罪孽,纵使建文帝不愿承认,但是午夜梦回之际,他总是会忆起先帝与萧胤的音容笑貌,那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庞,那一声声鞭挞灵魂的质问,搅得他大半辈子不得安宁。 “皇上,督主身边的晋商求见。” 单公公的禀报拉回了建文帝的思绪。 建文帝点头:“宣。” 晋商是朱桓心腹之一,跟了朱桓十几年。 走进正厅,看见主位上闭目养神的建文帝,晋商低垂的眼帘倏忽掠过一丝幽光。 第121章 离心 晋商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卑职见过皇上。” 空气中弥散隐隐约约的药汤清苦之气,建文帝慢慢睁开眼,循着药味望去,触目是晋商年轻沉稳的脸庞,他微微一笑:“是皇后让你过来给朕送安神汤的?她可是就寝了?” 晋商恭声道:“督主在与皇后娘娘对弈,所以娘娘还未安歇,她说皇上整日案牍劳形,身体怕是会吃不消,所以吩咐卑职将安神汤送来给皇上服用。” “这个时辰……还在对弈?” 建文帝面上的笑意淡了一点,他本来还想着晏云裳能亲自前来,不过转念一想,晏云裳时刻都记挂着他,这也算是体贴入微了,他近来身体不太熨帖,就算晏云裳来了,他也不能同寝。 “把药汤呈上来吧。”建文帝冲晋商扬了扬下颌。 晋商低声应是,神态恭谨地上了台阶,他始终半垂着头,令人无法透过他的眼神看清他心中所想。 单公公原本想亲手接过托盘的,听到建文帝的示意,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默然跟在了晋商后头。 御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邢公公正在替建文帝捏肩膀,见状,单公公紧忙上前两步将奏折都整理成一摞摞的,晋商把托盘放在奏折空出来的地方,轻声道:“皇上,请用汤药。” 建文帝闲适地坐直身子,瞥一眼眼帘微垂的晋商,他执起调羹轻轻搅动着安神汤,漫不经心道:“朕交代朱桓调查卧佛寺的事,朱桓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晋商眼睫微动:“暂时还没有,督主说了,他会尽力而为的,皇上不必忧心,请喝汤吧。” “唔,朱桓既然在查探那便好,有他在,朕很放心。”建文帝拈着调羹凑近唇边,吹了吹,药汤在调羹内浮起了些微涟漪,冒着几不可见的气泡。 晋商密切注意着建文帝的一举一动,眼见他就要喝下药汤,垂在身侧的拳头不禁握了握。 建文帝搅冷了药汤,单手托起玉碗,晋商眼底有诡光一闪而逝,拳头握得更紧,鬓角微湿。 单公公不经意地扫了晋商一眼,恰好目睹晋商古怪的神情,他眉头蹙了蹙。 建文帝已经准备喝汤了,舀起一勺汤药缓缓送至唇畔,晋商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眼瞳透过睫毛一瞬不瞬地盯着建文帝,唇角抿紧,整个人都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单公公一直都暗暗留神着晋商的表情,眼见晋商的呼吸随着建文帝喝药的举止而明显急促,眸色亦是飘忽不定,电光火石间,一道灵光骤然划过单公公的脑海,他脸色大变,夺步近前打翻了建文帝的药碗:“皇上小心!” 药碗应声落地,瓷片飞溅,褐色的汤汁浸湿了书案下的波斯地毯。 建文帝不解其意,狐疑地看向单公公。 邢公公同样一头雾水,晋商脸上却有懊恼的情绪闪现。 单公公指着被灼烧出小洞的地毯,扬声道:“皇上,这药汤有毒!” 话音甫出,方才还毕恭毕敬的晋商突然使出一招黑虎掏心,纵身朝建文帝飞身扑来,大喝:“狗贼萧鹤笙,拿你的命来!” 晋商狰狞的面目清晰倒映在建文帝大张的瞳孔,他下意识想起身躲避,可身体却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邢公公亦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只是依仗多年习惯,大喊道:“救驾!来人啊!” 这惊变发生得令人措手不及,正厅虽然有侍卫防守,但怎奈鞭长莫及,他们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就在建文帝跟前的晋商,眼见晋商即将得手,一旁的单公公咬咬牙,奋不顾身地往建文帝胸前一挡,胸腔传来骨裂的声音,单公公忍着剧痛死死扣住晋商的手腕。 “有我在……你别想伤皇上一根、一根毫毛!” 建文帝借着晋商被拖住的间隙趁机躲到了屏风后,邢公公尖细的嗓音像被扼住喉咙的鸭子彻底打破了夜晚的静谧:“来人啊,有刺客行刺!快救驾!” 大股鲜血从单公公嘴里涌出来,单公公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他拼命攥着晋商的手不让他空出当子对付建文帝,俨然是要以性命为建文帝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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