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不熟的白眼狼。”萧凤卿冷哼,眼疾手快地拎起了丸子的后颈肉,随意抛到石狮下。 丸子于半空中骨碌碌打了个旋儿,嘶叫一声,毛发凌乱地摔晕在石狮柱子旁。 萧凤卿侧眸瞥着晏凌:“早就和你说把它宰了,你偏不听,差点自食恶果吧?可受伤了?” 晏凌摇摇头,看向魂飞魄散的沈若蝶。 “侧妃!”珊瑚惊叫一声,连忙弯腰去搀沈若蝶,眼见沈若蝶呆呆傻傻的样子,她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沈若蝶的大腿肉,扬声道:“侧妃,您有没有受伤?孩子还好吗?” 沈若蝶茫然地回过头,头脑一片空白,只看得到珊瑚的嘴在自己眼前一张一合,直到听见孩子这词,她浑身一个激灵,立刻会意过来。 “我的肚子……”沈若蝶痛苦地捂住小腹,面色苍白:“好疼!我肚子好疼啊!” “侧妃,侧妃!”又有一个梳着圆髻的妇人三步并作两步惊慌失措地跑上前:“您怎么样了?” 沈若蝶泪流满面地握住那妇人的手,满面惊恐道:“贾嬷嬷,我肚子疼,一抽一抽的,我的孩子……孩子……” 也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真的肚子不舒服,沈若蝶说完最后两个字就美目一翻,软绵绵地晕厥过去。 “侧妃!”贾嬷嬷大惊失色,慌忙扶住沈若蝶,转而看向仿佛事不关己的萧凤卿:“王爷,侧妃晕过去了,老奴求您让府医过来看看!” 萧凤卿挑挑眉,给白枫递个眼色,白枫颔首,快步进了宁王府。 贾嬷嬷紧跟着又望向了一脸淡淡的晏凌:“王妃,您为何要指使这小畜生伤害侧妃?!” “侧妃受了惊吓昏迷,我也很遗憾。”晏凌缓慢抬眼,平静地陈述事实:“可我这小宠平日并不伤人,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发了狂,但并不是我指使的。在今天之前,它根本没见过沈侧妃,就算我故意教唆它,它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认出侧妃发起袭击。” 贾嬷嬷一时语塞,随后又不甘示弱道:“即便是无心之失,你也该管好这小畜生!侧妃如今是何等尊贵,她怀着王爷的血脉,稍有差池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你担待得起吗?王府眼下怀孕的可就只有我们侧妃!” 晏凌还没接腔,萧凤卿慢条斯理地开口:“她担待不起,本王能担待得起。” 贾嬷嬷一愣,完全没想到萧凤卿如此护短,申辩道:“王爷,侧妃怀的可是您的子嗣!” 萧凤卿盯了贾嬷嬷一眼:“新来的?” 贾嬷嬷恭敬回话:“夫人知道侧妃有喜,所以送老奴来王府帮侧妃安胎。” “怪不得这么不懂规矩,”萧凤卿勾勾唇,居高临下地晲着贾嬷嬷:“宁王府何时成了沈二爷一家的地盘?想塞什么进来就塞进来,当本王是收垃圾的吗?还是人老珠黄的垃圾。” 贾嬷嬷面色微变,诚惶诚恐道:“老爷跟夫人并无不敬王爷之意,只是侧妃怀的头胎,夫人担心侧妃年少不懂照顾自己,这才遣了老奴上门照料一二。” “笑话。”萧凤卿闲适地掸掸衣袖,拈起上面沾着的一根柔软青丝把玩,淡声道:“侧妃有孕,宁王府自会派专人护理,何需沈二爷代劳?难道偌大的王府还找不到一个照料孕妇的人?这是瞧不起我宁王府的门第还是想在宁王府当家做主啊?” 贾嬷嬷被这接二连三的质问唬得哑口无言,她愣怔地打量着暮色微光下渊亭岳峙的男人,发现他与传言中不学无术的形象完全是判若两人。 “王爷恕罪!二老爷和二夫人怎敢犯上?还请王爷怜恤他们的爱女之心,老奴方才心急侧妃的身体抱恙,是以对王妃颇有言语上的冒犯,老奴知罪。” “正因为本王体恤沈二爷夫妻舐犊情深,才没把你这败坏靖远侯府门风的刁奴一顿乱棍叉出去打死。”萧凤卿淡淡一笑:“既然知罪,那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本王跟前碍眼。” 说完,萧凤卿搂着晏凌往门口走。 “王爷!”贾嬷嬷慌不择路地窜到萧凤卿面前,面色坚决:“是沈二爷把老奴送来照看侧妃的,老奴有任务在身,恕老奴不能离开!” “呵,”萧凤卿冷笑,阒黑的眼睛像雪亮的刀锋扫向贾嬷嬷:“勇气可嘉,值得表扬。” 贾嬷嬷惊错地看着言笑晏晏的萧凤卿。 萧凤卿微微侧头睇向赤鹄,赤鹄朗声道:“梁管家,放狗!” 人群中,一个面相憨厚的男人忙不迭应声:“好嘞!” 贾嬷嬷瞬间惊呆了,不敢置信地望着萧凤卿,结结巴巴:“王、王爷,这……” 话音未落,门口就狼豕虎突地奔出三条敖犬,每一条俱是体型壮硕,高至成年男人的腰部,张着血盆大口,半条猩红的舌头伸出来,利齿上还挂着黏稠的涎水。 三条敖犬被关在笼子里有段时日了,乍一放出来就四处闻肉味,瞅见贾嬷嬷肥胖的身材,它们眼睛一亮,四爪刨地就要朝贾嬷嬷扑去。 “啊——”贾嬷嬷吓得一溜烟跑出了几丈远。 梁管家捧腹大笑,扯住了敖犬的绳套。 晏凌晲着那三条饥肠辘辘的敖犬也觉得头皮发麻:“王府居然喂了这个?” 萧凤卿捏捏晏凌的手,低笑:“一直放在后院养着,别怕,王府内的人,它们不吃。” 晏凌注意到萧凤卿用了“吃”这个字眼,她挑眉,颇有深意地看萧凤卿一眼,萧凤卿颔首。 前些年,王府总会有不少窥探者,这三条敖犬立功不小,肚子里实实在在消化过人骨。 萧凤卿黑眸清锐地掠向贾嬷嬷:“外人想进宁王府,就得先过这一关,你既是忠心为主,何不舍得一身剐?” 贾嬷嬷哆哆嗦嗦,牙齿打颤:“王爷,不管怎么样,老奴身为靖远侯府所派的人,您这般作为是不是太不把二老爷放眼里了?” 萧凤卿漫不经意地挑了挑眉梢。 见状,梁管家的手假意松开,三条敖犬再次龇牙咧嘴地冲向贾嬷嬷,贾嬷嬷又是一声惨叫,两股战战躲到了更远的地方。 萧凤卿冷声道:“告诉沈二爷,宁王府并非他能插手的地方,下次再伸爪子,本王不介意帮他剁了喂狗!” 扔下这句冷冰冰的警告,萧凤卿牵起晏凌迈进了王府门槛,晏凌倏然转身,给绿荞使了个眼色,绿荞紧步上前抱起了昏迷的丸子。 …… 用过晚膳,邢公公领着宫里的天使送来赏赐,晏皇后给沈若蝶的赏赐分外丰厚,分寸拿捏得很微妙,既不会越过正妃又几乎比肩正妃,淑妃的赏赐倒是合乎规制,没半分偏颇。 宁王府即将添丁的消息在骊京不胫而走。 百姓们对皇家八卦素来喜闻乐见,晏凌是宁王如今最宠爱的女子,可惜作为正妃,这肚子却不如侧妃沈若蝶争气,皇家都是母凭子贵,于是大家众说纷纭,觉得晏凌失宠在即。 殊不知,他们议论纷纷的焦点人物,此时,正安然享受着萧凤卿的殷勤服侍。 “身上可舒坦些了?” 晏凌神色恹恹地歪靠着贵妃榻,双足赤着,身上披一件银红色软烟罗纱衣,粉面含春,眸光迷离,萧凤卿站在她身后帮着绞干头发。 她刚刚沐过身,眉梢眼角都晕着水汽,轻薄的软烟罗包裹了她窈窕的身体,整个人瞧上去如同初春新抽枝的嫩绿柳条,清灵且婉约。 “不舒服,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晏凌撇撇嘴,螓首半枕弹枕,神情带着不满。 萧凤卿抵在晏凌耳畔吹了口热气:“娇气,哪儿不舒坦?我来给你揉揉。” 晏凌烦躁地挥开萧凤卿的脑袋:“离我远点。” 萧凤卿呼吸清浅,低声一笑:“一次两次当然不舒畅,习惯就好了。” 晏凌羞恼蹙眉:“没有下次了。” 萧凤卿拧毛巾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笑:“看来是我伺候得不到位,罢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日后再不提这事。” 晏凌掀起眼皮瞥萧凤卿一眼,见他低垂眼睫看不清表情,抿抿唇,也没说话了。 内室寂静,夜色朦胧,像烟囱上飘过的月亮。 萧凤卿抚摸着晏凌的长发,柔凉顺滑的发丝在他掌间蜿蜒缠绕,厚重丝滑,犹如一匹墨色锦缎,及腰,闪耀着珍珠一般的光泽。 他将晏凌的青丝握在了手中,轻柔掂量,莫名想起“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话,一时间,心底涌上万般柔情。 晏凌感受到男人的温柔相待,若有若无地叹口气,问道:“沈若蝶那儿,你不去瞅瞅?” 萧凤卿在给晏凌编发,目光在晏凌的妆奁中逡巡,长指勾起他送的那支菡萏碧玉簪,斜斜插进他挽起的矮髻,又把钻进她衣领的头发抽出来,细心打理梳顺。 “她这会儿还没醒,我稍后再去。” 晏凌若有所思地扬起眉:“你不是会岐黄之术?那她肚子里到底有没有货?” 萧凤卿神色清淡,坦言:“有的。” “嗯?”晏凌诧异地坐起身,一双黑亮的凤眼瞪得圆溜溜的,她狐疑地打量萧凤卿,语气半是唏嘘半是同情:“怪不得你不肯去看她,原来这其中还有我不知道的关窍。” 萧凤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她重新拉到贵妃榻睡下,双手捏着她的肩颈,力道不轻不重,她趴在榻上,极为满足地溢出一声低吟。 “沈若蝶不可能出墙,她自小爱慕我,当初力排众议嫁进宁王府,她不会自掘坟墓的。她的肚子另有蹊跷,这世上多的是能让人假孕的秘药,只是暂时查不出来而已。” 灯光下,萧凤卿修长的身姿被一笼光影拓印在青砖地面,晏凌心念忽动,伸出手指悄悄描摹过那道影子,情绪有些不可名状的复杂。 沈若蝶一心恋慕萧凤卿,可这份痴情对于萧凤卿而言,并没多大意义,他反而能置身事外地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冷静剖析她的感情。 会不会有一天,萧凤卿也这样对她? 拿她的喜怒哀乐充当他跟其他女子的谈资? 那时的他,会否也是这种不痛不痒的表情? 鬼使神差的,晏凌对沈若蝶生出了一份近乎物伤其类的同情,虽然她自觉不需要怜悯。 “你倒是对沈若蝶很有信心,果然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晏凌忽然想起一事:“丸子从来不主动攻击人的,顶多也就被你压迫到不行,它才小小反抗一把,可今天,它竟然狂性大发想咬死沈若蝶,莫非和沈若蝶的肚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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