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只剩下相见不相识的姐妹二人。 晏瑶注视着那道风流窈窕的背影,忽然无所适从,她怀揣着万分的激动孤身走出骊京。 然而,当她跋山涉水都想找到的人就在面前时,她却一个字也无法从嘴里蹦出来。 良久的空寂过后,女子幽幽的叹息猝然响起。 “你找我……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发呆?” 晏瑶立刻回了神,抬眼看去,姿仪皎皎的女子不知何时转过了身,眸如明星,唇瓣染樱。 前夜未及细细打量,如今才发现晏凌真的同以前判若两人,她一身轻纱素衣,潋滟的眸子仿佛冬日湖面,沉寂了一整个季节的寒凉。 那是历经世事之人才有的眼神。 晏瑶的双眸扫过她双腿,眼眶发热:“阿姐。” 晏凌黛眉微蹙,这称呼着实叫人不痛快。 “本宫说过了,本宫不是你姐姐,那晚本宫说得很清楚,今日相见无关叙旧。” 话音落下,晏凌身上的气势都沉了沉。 晏瑶稳步上前,迎着晏凌清凉的眼眸,朗声开口:“你年纪比我大,性情比我成熟,我唤你阿姐是情之所至,并无旁的原因。” 晏凌面色稍霁:“菖蒲,看茶。” 菖蒲低头奉上两盏普洱,偷觑了一眼晏瑶。 熏香袅袅,兽猊鎏金三足香炉的孔洞中绕出浅白色的线条氤氲在空气里,味道舒雅怡人。 晏瑶坐在晏凌对面,没去碰普洱,而是开门见山:“你在西秦过得好不好?” 晏凌丢了几颗鱼食进鱼塘,侧脸被锦鲤鱼尾涤荡开的水波映衬得明明暗暗。 “你不都看到了?” 晏瑶固执道:“我要听你亲口说。” “极好。”晏凌漫不经心地扶了扶堕马髻。 她从一旁的小几上拿过一只小匣子送到晏瑶手边,淡淡道:“上次在闲云楼托你的福,我吃了一顿盛宴,原先还许诺会请回来,哪知道那次就是我们在大楚的最后一次碰面。” 晏瑶鼻头酸涩,她听朱嬷嬷说了,她进东厂,慕容妤责备晏凌拖累她,打了晏凌一耳光。 打开那只匣子,绿丝绒布上躺着一枚金累丝红蓝宝石的蜻蜓步摇。 步摇做得瑰丽精致,比起昨夜那箱子整套的头面,这步摇显然更用心,因为她喜欢蜻蜓。 “时过境迁,本宫不会再回大楚,西秦也没有第二家闲云楼,本宫就送你这个当做及笄礼,你若有时间,中午便在公主府用膳吧。” 晏瑶的视线渐渐模糊,以至于她怎么都看不清晏凌的表情。 她从小喜欢沈之沛,沈之沛送的及笄礼是首饰楼成套的头面,根本不必精心挑选搭配。 而晏凌呢? 她们才见过几次而已,她不仅记得自己的喜好,还把自己的生辰记住了。 悲怆的情绪汹涌袭来,将晏瑶的心口冲击得翻江倒海。 她放下匣子忽然扑到晏凌身上,情难自禁地嚎啕大哭:“谁说你不回大楚了?你不要爹爹娘亲,也不要我了吗?我是你妹妹……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晏凌浑身僵如冰雕。 第381章 没忙着升官发财死老婆? 东宫。 雨后天晴,天光明澈。 昨夜刚下了一场雨,池塘里的芙蕖都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几尾红鲤在荷叶下追逐嬉戏。 贺兰徵负手而立,安静地站在阑干一侧。 他垂眸注视着那些残败的芙蕖,聚精会神,面色变幻莫测。 过了片刻,他叫来秦夜:“将这几条鱼送到放生池去吧,” 秦夜诧异,红鲤是阿渔姑娘最喜欢的,以前在骊京的质子别院喂养了好多。 自打贺兰徵从西秦回来,为了纪念阿渔,他也养上了红鲤。 如今,却不要了。 秦夜脑子转得快,隐约猜到原因,当即应下。 “太子殿下,有人想要求见您。” 贺兰徵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袍袖:“何人?” “这个他没说。”内侍道:“只说太子在等他。” 贺兰徵的眸光再度移回池塘,微微一敛,笑道:“果然是耐不住了。” 言罢,贺兰徵轻轻一展锦袖,转身离开。 一路走走停停,贺兰徵悠游自在地进了正厅。 一抹修长的身影自右向左倾斜,那人迎着光,冷峻的容颜浸润在金色的光圈中。 贺兰徵挥手屏退内侍,独自闲庭胜步地入内,声音绞着笑意:“距离骊京一别没多久,想不到这么快就得见故友,总算没辜负我们守望相助的那几年。” 萧凤卿长身玉立:“本王不是来找你的。” 说话时,他略略侧身,脸上依旧戴着假扮长留的人皮面具,通身气度却贵不可言。 贺兰徵笑吟吟的:“王爷?孤还以为你最近忙着升官发财死老婆,怎么说也该是太子了。” 萧凤卿眸光骤冷:“她还没死,不但没死,还做了你们西秦的安阳公主。” “是啊,她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贺兰徵含笑的语气多了一丝冷嘲的意味:“难不成,你万里迢迢追过来,是想再杀她一次?” 萧凤卿冷笑:“拙荆流落西秦,这阵子多亏了姜皇后的照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本王改日一定亲自登门拜谢,也请贵国完璧归赵。” “为何不回答孤的问题?”贺兰徵好整以暇地看着萧凤卿:“心虚了?” 萧凤卿朝贺兰徵走了几步,凝眸淡瞥:“这是本王与她之间的事,外人不必插手。” “外人?”贺兰徵嗤笑,说实话,这真是个不怎么美妙的形容,让他心里的郁气越来越深。 “就是孤这个外人在她九死一生的时候,把她救下来,也是孤这个外人在她一蹶不振满心求死的时候,始终陪在她身边,孤是外人……” 贺兰徵眼里犹如淬了寒冰,冰凌径直射向萧凤卿,质问道:“请问你这个‘内人’在她濒临绝境活不下去之时又在哪儿?又做了什么?” 萧凤卿一怔,迟钝地理解着这串话,耳畔心底皆是雪虐风饕:“求死?” “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不了解?”贺兰徵勾唇讽笑:“她那么要强,来去自由如风,结果双腿却废了,还要承受你那么大的伤害,她是个普通的女人,不是刀枪不入的战士!” 杀人不见血的字句在萧凤卿心口划下了狠狠一刀,他的睫毛猛然颤动,背在身后的手倏地攥紧,血管似乎随时能被巨大的力量撑破。 原来她这四个月是这么过的…… 她独自面对天崩地裂的世界,而他什么都不知道,比起她,他确实没资格说自己痛苦。 心底燃起了一股漫天大火,很安静地焚烧着,那把火蔓延到他眸底,烧出妖娆的血红。 “是,我了解她……”萧凤卿低哑的嗓音仿若胸腔飘出的羽毛,他眸光恍惚了一瞬,很快又变得深邃坚定,凉眸晲着贺兰徵:“正因为本王了解她,才要带她离开,她不属于西秦,更不属于皇廷。” 贺兰徵盯着萧凤卿,笑了笑,唇畔掀起冰冷的弧度:“萧凤卿,你也要点脸,你把她的人生摧残得支离破碎,是孤一点一点耐心拼凑好的,孤还没做什么,你倒是跑出来坐享其成了?” “你没做什么?”萧凤卿的双目陡然升腾起冷冽的火焰,厉声道:“卫国公府已经把晏凌是晏瑄的真相昭告骊京,本王不相信你的暗桩没告诉你,可晏凌直到现在还被你蒙鼓里!” 贺兰徵愣了愣,随即淡然自若地颔首。 “孤不觉得骊京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地方,孤确实没坦白,但你既然来了,你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洗清自己罪孽的机会,可惜你料错了,她不会离开的。” 第382章 她早就把你给休了! 萧凤卿抿紧薄唇,寒冽的眼眸扫向贺兰徵,一字一顿:“她会不会离开西秦,你说了不算。” 贺兰徵冷然一笑:“你说了更不算,萧凤卿,事到如今,你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晏凌?” “正好,本王也不是从前那个萧凤卿了。”萧凤卿脸色如霜,紧盯着贺兰徵:“我会把她带走,本王没来之前,很感激你们救了她,可现在本王来了。本王的女人,没假手于人的道理,本王的妻子更不需要别的男人嘘寒问暖。贺兰徵,手别伸的太长,这不是好事。” 贺兰徵俊脸紧绷,萧凤卿话语中的威胁意味更是让他眉目冰雪蕴藉:“宁王是不是忘了?她已经把你休了,那份义绝书让你‘名扬四海’,一个在她面前连脸都不敢露的可怜虫,又有什么资格来找孤宣战?这里也不是大楚,宁王还是自求多福吧。” 萧凤卿面庞微白,眼里有黑色的阴霾迅速凝聚成风暴,负在身后的手攥紧,微微发抖。 良久,他突然放声大笑:“宣战?贺兰徵,你少在本王跟前色厉内荏,她要是真给了你机会趁虚而入,你眼下也不需要再嘴皮子耍功夫,任凭你再如何巧言令色,那个女人都不可能属于你。” “难道就属于你了?你敢不敢把这番话当面说给她听?”贺兰徵怒极反笑,眸光轻凝:“萧凤卿,孤不会再让你杀她第二次,你如果敢在西秦的地界逼迫于她,你可以试试那个后果你能否承担得起。” “那就是没得谈了?”萧凤卿压抑着胸口乱窜的怒火,黑眸巨海翻涌,冷厉的语调格外摄人:“假若你非要觊觎本王的妻子,本王也很好奇,你和西秦将来会不会后悔。” 正厅内的气压瞬间低到了临界点,一触即发。 贺兰徵的眸色冷得可怕:“莫非宁王想开战?” 萧凤卿叹息一声,眉梢眼角都含着冰:“本王也不希望天下大乱,当下大楚同西秦都是内忧外患,北昭与大魏又是个喜欢捡漏的,咱们何必火上加油?你救了本王的妻子,西秦对本王有大恩,日后大楚跟西秦互为同盟也不是不行,俗话说,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本王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但本王也愿意为那个人好好学做言而有信知恩图报的君子,本王既然进了东宫,就不可能空手而归。” 萧凤卿勾唇,一丝柔凉的笑意伴着淡漠如水的声音扩散在空气,激得窗外的芭蕉叶轻晃。 贺兰徵一语不发,脑子却忽然冷静下来。 萧凤卿似笑非笑地望着贺兰徵:“贵国的平南王可是快回了?十三皇子又颇得盛宠。瞧,太子的处境也并非如鱼得水,本王没有以宁王的身份入皇廷,其实是在给你留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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