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卿微抬的手指抓了个寂寞。 晏凌的话锋再次一转:“不过,你耍耍威风给自己看也行,毕竟你本来就喜欢孤芳自赏,这伞你不要也罢。” 萧凤卿一噎,果断地掉头就走。 身后倏地传来晏凌的轻笑声。 她快步追上萧凤卿,仍是将伞塞给他:“雷雨之下,人人自危,拿着吧,就当是有备无患。” 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萧凤卿多看了晏凌两眼,她侧脸静美,风灯在她清澈的眸底渲染出缭乱重影。 “天公不作美,人心多妄念。”萧凤卿慨然长叹,他接过伞:“大楚要变天了,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晏凌想了想,轻声叮嘱道:“萧鼎的事大抵不太容易真正收场,你也要当心。” 萧凤卿始终凝重的面色稍缓,点了点头。 晏凌转身往回走,恰此时,尖锐的声响骤起,一道刺目的寒芒猛地刺破雨幕,裹挟着风雨直逼她的眉心。 晏凌猝不及防,下意识便举伞抵挡,对方来势汹汹,五根弩箭连发射击,流星赶月一般追逐着晏凌,晏凌左支右绌,不慎露了空门破绽。 “阿凌!” 萧凤卿勃然变色,飞身跃到晏凌背后,伸臂,轻轻一扣,将晏凌拦腰抱起。 直到被萧凤卿搂入怀中,晏凌僵硬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她定神看去,那柄纸伞早破裂成了数片碎屑。 萧凤卿揽着晏凌稳稳落地,黑眸似刀地刮向了对面同样身形修长的蒙面人。 “你是存心找死?”萧凤卿冷冷质问。 蒙面人洒然一笑:“怎及宁王自取灭亡。” 话音落下,那人随手扯下面巾。 看清对方的面容,晏凌大吃一惊。 这个夜闯宁王府的,不是别人,正是西秦质子贺兰徵! 晏凌看看一脸冷峻的萧凤卿,又看看从容自若的贺兰徵,瞬间醍醐灌顶。 …… 洗砚堂的正厅。 萧凤卿一袭墨色锦袍,面目清冷,端坐主位。 春袖轻手轻脚地进来奉茶,水眸故作不经意掠过左侧,秀眉几不可见一蹙。 尔后,她若无其事地退下。 “宁王虽在大楚声名狼藉,这府上的一应用度倒是招人眼红。” 雅座上,贺兰徵亦黑衣森然,他捧着一盏瓷质薄透温润的越窑茶盅打量,嘴角挂一抹漫不经意的笑,哪儿有半分清心寡欲不问世事的模样。 萧凤卿略略抬眼,目光在贺兰徵面上一扫而过,沉声道:“八皇子行事也越来越让本王刮目相看了,三更半夜不请自来,居然还在王府持械伤人,如此肆无忌惮,看来八皇子很快就能一展雄姿。” “宁王不也能马上一飞冲天?再说了,本殿何曾伤人,宁王这罪名扣的好没道理。”贺兰徵的眸光若有若无地盘亘过萧凤卿身侧的晏凌,似笑非笑:“王爷今晚的火气似乎特别大,是怪本殿打扰了你与佳人相近的雅兴,还是怪本殿不该拿王妃的安危开玩笑?” 萧凤卿神色寡淡,坦言:“都有。” 贺兰徵一愣,晏凌也怔住了。 今晚,她受到的冲击有点难以言喻,先是萧凤卿杀了萧鼎喂老虎,后是贺兰徵擅闯宁王府。 这两人…… 晏凌的视线不露痕迹地在他们身上流连过,暗道:难怪能混一起,皆两条披了羊皮的狼,人前人后,俱是表里不一的皮囊,太会装了。 萧凤卿看向贺兰徵,淡声道:“八皇子,你惊扰了本王的王妃,该不该有所表示?” 闻言,贺兰徵也没拒绝,撩袍站起,弯腰一揖:“宁王妃,是本殿冒失了,对不住,还望王妃莫怪。” “不敢。”晏凌落落大方,受了贺兰徵的半礼:“相比上次夜宴,八皇子的箭术着实令本妃大开眼界。” 并非不怪罪,只是“不敢”。 如此坦荡磊落,连丝毫矫饰都不愿。 贺兰徵的眉梢轻抬,望着晏凌,眸光微暗。 见状,萧凤卿忽然抬手圈住了晏凌的皓腕。 晏凌愕然。 萧凤卿微微使劲儿,晏凌惊呼一声,没站稳,顺着萧凤卿的力道跌落到了他腿上。 屁股挨到男人肌肉紧实的大腿,晏凌措手不及,险些弹跳而起,萧凤卿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纤腰,牢牢控着。 夏裳单薄,男人温热的手掌贴着女人的腰窝,那份热烫的温度仿佛透过衣料渗进了她的肌肤,心跳莫名就漏了一拍。 萧凤卿笑意绵绵,既宠溺又无奈地数落道:“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厮肯定是故意的,明明就是他先拉她! 晏凌面红耳热,恶狠狠地瞪了萧凤卿一眼,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而且还有外人在场,晏凌立刻挣脱了萧凤卿的双臂。 萧凤卿也不勉强,坦然松开了手,错眼一瞥,他似是抱歉地对投来目光的贺兰徵笑了笑。 “阿凌毛手毛脚,让八皇子见笑了。” 言罢,他温声提醒晏凌:“坐吧。” 他刚才对晏凌的称呼是中规中矩的王妃,这会儿就变成了亲狎的昵称。 贺兰徵勾唇一笑:“素闻王爷与王妃夫妻情深,如今闻名不如见面。” 萧凤卿从善如流:“能得阿凌为妻,是本王的一大幸事也。” 晏凌无声地冷笑了一下,贺兰徵比起萧凤卿,还是嫩了些。 “即便王爷不说,本殿也能知晓王妃非比寻常的地位,毕竟眼下她人就坐在这里。”贺兰徵望着萧凤卿,眼底的笑一敛,倏然沉声道:“王爷,你这次玩得太大了。” 萧凤卿眸光一闪:“本王也是在帮八皇子,贺兰谌为何而来,你我心知肚明,你若想顺遂归国,首先就得解决他。” 贺兰徵蹙眉:“可那不包括牺牲西秦的利益。” “阿雅是效忠你的人,所谓圣虎,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事,给本王提供一下方便又有何妨?”萧凤卿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青花瓷茶盏碗口的金线:“贺兰谌出使西秦不利,先是玉华公主惨死,之后又是他的虎奴没看顾好圣虎,导致圣虎吃了大楚的恭亲王,就算回到西秦,也无他的立锥之地了。贺兰谌此时分身乏术,哪里顾得上你?八皇子,本王帮了你一个大忙,这人情债,将来你可要记得报答一二。” “帮我?”贺兰徵冷嗤:“宁王,都是鬼,何必把鬼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分明就是挟私报复,泰和殿发生过的事,本殿还记忆犹新。” 萧凤卿歪头,笑得眉眼弯弯:“八皇子真是本王肚子里的蛔虫。” 贺兰徵又是一声嗤笑:“勾践卧薪尝胆,可本殿觉得,宁王爷也属个中翘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叔叔轻薄而隐忍不发,要不怎么说‘忍’就是在心头捅刀呢?” “若是本殿,可沉不住这口气,多亏宁王妃善解人意,甘为宁王忍辱负重,换了别的女子还不晓得要如何闹腾,没准儿都义绝了。” 萧凤卿唇角的笑容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滞,不由自主地睨向晏凌。 晏凌此时心情大好,因为贺兰徵三言两语就打了萧凤卿的脸,萧凤卿故意拖着她做戏给贺兰徵看,贺兰徵看破不说破,转眼就把巴掌还给了萧凤卿。 接收到萧凤卿乌沉沉的目光,偷着乐的晏凌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她抿了抿嘴,继续欣赏这两人飙戏。 萧凤卿无语地撤回视线,这傻蛋光顾幸灾乐祸,就不知道配合配合他? 失态也只是一瞬,萧凤卿朗声笑道:“八皇子将来是龙游天下的人,学那些长舌妇挑唆别人的夫妻关系,未免太不上台面。” 贺兰徵含笑叹息:“只是羡慕宁王罢了……” 萧凤卿突然敛了笑,冷声打断贺兰徵:“既是你我各得其所的事,就用不着惺惺作态了。” 闻言,贺兰徵诧异挑眉,视线落在萧凤卿身旁的晏凌面上,顿时眸露了然,正色道:“宁王,恭亲王一事,你打算如何收场?你确定自己在御兽园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须知,我们的计划已经铺开,哪怕是丁点意外,都会使先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今夜这么大的雷雨,就算真有什么,也早被冲洗得一干二净。”萧凤卿悠游地慢饮了一口茶,微微眯眸,淡语:“你放心,本王会让父皇重拿轻放的。” “哦?”贺兰徵眼波微动,扬眉而笑:“想来宁王已有对策?不知是何良谋?” 萧凤卿笑若春风,高深莫测道:“这就不劳八皇子费心了,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山人自有妙计。” …… 贺兰徵离开已是丑时末。 萧凤卿回来恰好见到晏凌在打哈欠,她脸带倦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困了?我送你回去。” 晏凌摇摇头:“我自己能走。” 萧凤卿的眸底掠过碎光,忽道:“反正顺路,我今晚歇你屋里。” 晏凌的瞌睡立刻醒了:“我屋?” 萧凤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曹嬷嬷过几天要进宫向我母妃复命,她那个人可精了,特别会套话,浮梦园那么多丫头,难保不会泄密,所以以防万一,这两天我睡你那儿。” 晏凌斜睨萧凤卿:“孤男寡女处一室,不妥。” 萧凤卿斜长的桃花眼低敛,眼眸映着烛光,似蕴着一汪水,亮芒浮浮沉沉,透出勾人的魅。 “阿凌,你变了。” 晏凌凝眉:“什么?” 萧凤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在杭州成天与男子为伴,那时怎么不说这种话?如今换了我,你倒是推三阻四讲究起孔孟之道了。” 晏凌一愣,怔怔垂眸,沉默片刻,她若无其事地抬眼,轻扯了下嘴角:“此一时彼一时,你少故意钻空子。” 萧凤卿揶揄:“有何不同?难道我不是男人?” 晏凌尚未接腔,萧凤卿忽然伸手将她抵在廊柱上,严严实实将她裹了满怀,嗓音低回醇厚:“可……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清楚吗?” 他的语气轻佻散漫,却莫名撩人。 晏凌心尖一颤,犹如被一团火焰毫无预警地击中,连嗓子都无端发紧,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昨日萧凤卿在桃晴蹊的那句:“除了这张脸,你还能图我的腰,我怎么记着某人赞过本王这腰身挺带劲儿?” 她错开了眼,轻咳一声:“你是不是男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负责净身的太监。” 说完,晏凌奋力推开萧凤卿,快步往门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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