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鼎暴怒:“竖子无礼!谁教你目无尊长的?” “目无尊长?”萧凤卿冷嗤,薄唇扯出讥讽的弧度:“你对晏凌下药的时候,可曾想过你是她的长辈?你三番两次羞辱晏凌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男人醇厚清冽的声音宛如一坛陈年佳酿,在阴暗的山洞内弥散着醉人酒香。 萧鼎手脚冰凉,畏惧地往后头缩,颤声道:“你想干什么?这儿是皇宫!你如果敢对本王不敬,本王一定上报皇兄!” 萧凤卿的神色依旧慵懒:“人都要死了还这么嚣张跋扈,是生怕我让你死的太轻松?春杏运气好,那事之后没两天就投井了,原本我还想帮你找个伴来着。” “我是你皇叔,你对我动手就不怕遭天谴?” 雷雨大作,闪电疾掠,萧鼎色厉内荏的恐吓很快就被淹没。 清凉的夏雨自嶙峋的山洞口飘进来。 萧鼎一点也不觉得凉快,反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他目光乱瞟,思索着活下去的对策,可惜他思来想去都找不到。 “天谴?那是什么玩意儿,没听说过。” 萧凤卿好整以暇地蹲在萧鼎面前,修长如玉的手猛然一把揪住了萧鼎的头发。 第61章 把他丢给老虎加餐吧 萧鼎被迫昂起头,往日阴鸷的鹰眸只剩下惶恐不安,身体都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萧凤卿! 这十来年,萧凤卿始终在演戏迷惑众人! 萧凤卿嫣红削薄的唇瓣勾起一抹邪笑:“那晚在临波殿,你在晏凌跟前扬言本王是孬种是怂包?就算你睡了她,我也不敢把你怎样?” 萧鼎惊惧交加:“萧凤卿……不,小七,你听我解释,是我色迷心窍是我为老不尊,你放了我,我马上和你回府给侄媳磕头赔罪!” 萧凤卿却对萧鼎的忏悔听若不闻,忆起那晚在晏凌胸口瞥见的红痕,那双仿若盛着绵绵春情的桃花眼倏地煞气横生,他又轻轻笑了笑:“你……哪只手摸过她?” 萧鼎脸色惨白,连忙矢口否认“没!我没有!” “哦,我忘了,你不但摸过她,还看过她的身子,甚至碰过她!” 话音未落,萧凤卿骤然出手如电,一柄蛇形匕首狠狠扎进了萧鼎的右手,来回辗转碾压! “啊!”杀猪般的嚎叫在洞内回旋,萧鼎被折磨的面无人色,在地上打着滚,浑身痉挛不止。 萧凤卿毫不动容,俊美的脸孔遍布阴狠,他偏耳聆听萧鼎的惨叫,似极为享受地喟叹一声,再度在萧鼎裆部狠厉地扎出了第二个血洞。 没一会儿工夫,萧鼎就成了千疮百孔的血人,他趴在地上艰难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萧凤卿森冷无情的面容。 萧凤卿慢条斯理地擦着那把匕首,居高临下睥睨着萧鼎,即便刚做了残暴至极的举动,他依旧从容不迫、优雅淡定。 “萧鼎,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去招惹晏凌,她不是你能染指的女人。” 话落,萧凤卿上前,一脚踩断了萧鼎肋骨。 萧鼎痛苦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身下的衣裳已被鲜血染红,两个眼眶空无一物。 他怎么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惨死在自己不曾正眼瞧过的萧凤卿手上。 …… 萧凤卿步态散漫地走出假山,他的靴履之下蔓开丝丝缕缕的血渍,它们无声地渗透进泥土,成为滋养花卉的养料。 白枫立刻撑伞近前:“少主。” 萧凤卿淡声道:“把萧鼎扔给那头老虎吧,就当是给它加餐了。” “是。” 花腰瞥一眼萧凤卿手里拎着的袋子,嫌弃地往鼻头前扇风:“少主,王妃可没那么重口。” 萧凤卿负手越过花腰身侧,挑眉扫过她:“假扮阿雅做的不错。” 闻言,花腰惊道:“这是你今年第一次夸我。” “没出息。” 萧凤卿撩了撩袍摆,阔步走远。 白枫也朝花腰吐吐舌头:“大惊小怪。” 花腰轻哼,提裙跟上两人。 滂沱大雨在夜幕中蒸腾出一道又一道湿润的水汽,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 在雨水的冲刷下,山洞深处的血迹逐渐晕开,直至消散殆尽。 …… 风雷呼啸,暴雨如注。 未央宫,灯火阑珊。 “朕没错!是你们该死!” 建文帝猛地从凤榻上翻身坐起,大汗淋漓,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充斥着惊慌。 “萧郎,怎么了?” 娇柔的女声落在耳边,缓解了建文帝的郁燥。 建文帝转眸,晏皇后满目忧虑地看着他。 “朕无事。”建文帝心头倏然泛软,握住晏皇后的素手:“只是做了噩梦。” 晏皇后抿唇,抬手抹净建文帝额头的冷汗,不禁眸露心疼:“裳儿去给你倒杯茶。” 建文帝恰觉得口渴,遂并未阻止。 晏皇后披上纱衣,起身下榻给建文帝倒茶。 殿内烛火摇曳,窗外狂风怒号。 建文帝盯着挂住龙帐的金钩,神思微微恍惚。 他又梦见萧胤了。 这么多年,每次午夜梦回,萧胤都会闯进他的梦境,那一身血肉模糊的模样,让他纵使在梦中都不得安宁。 建文帝的思绪情不自禁回到了二十年前。 先帝生前偏宠萧胤,总认为萧胤比他更适合登大位,可明明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嫡长子,他和他的母后使了些手段,终于把萧胤赶去北境,无诏再不得踏足骊京半步! 他如愿以偿坐拥天下,但萧胤在北境却活得风生水起,戍边疆、驱鞑靼,民望越来越高,坊间更甚有百姓对萧胤歌功颂德而忘了他。 日积月累,他开始害怕萧胤会威胁他的皇位,更害怕萧胤发现先帝驾崩的真相…… 在他苦思如何冠冕堂皇地讨伐萧胤时,萧胤聚众上书请他赐死晏云裳,他自是勃然大怒,晏云裳却献出一计,最后连消带打,不仅顺利除掉萧胤还收回了北境的兵权。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明知镇北王妃已诞育王嗣,依旧下了满门就地正法的旨意,所以萧胤一脉彻底绝了后。 自此,建文帝真正高枕无忧。 倘若不是那个该死的冤魂隔三差五地入梦,建文帝险些都快忘了他曾犯下篡改圣旨、弑杀手足的不伦之罪! 往事仿若惊雷席卷而来,建文帝一言不发地坐着,双眼阴沉冰冷,烛光辉映下,他阴云密布的脸显出了几分疯狂。 他没错,都怪萧胤觊觎属于他的太子之位,所以怨不得他赶尽杀绝,他把萧胤的骨灰放在太庙,已算仁至义尽! “萧郎,”晏皇后轻步走到凤榻边,捧起一盏茶送到建文帝嘴边:“是你平时喜欢的安神茶,我特意吩咐小厨房备着。” 清郁的茶香袅袅升起,建文帝不由得面露痴迷,他陶醉地深嗅一口。 “还是裳儿最了解朕的心意。” 晏皇后莞尔一笑,夺人心魄的眸子在灯影的勾勒下越加深邃,饱满的朱唇吐气如兰:“萧郎每次心神不宁,只要喝了这茶就立刻变得平心静气,臣妾是您的枕边人,能不知么?” 建文帝接过茶盏,三两口就把安神茶喝了下去,果不其然,那股盘旋体内挥散不去的暴戾恣睢之气无声无息地得以平息。 “这安神茶果真有奇效,朕现在感觉舒服多了,比服丹药还管用!” 晏皇后美眸轻闪:“萧郎可是又梦见那人了?” 建文帝默不作声。 晏皇后不屑地哼了一声:“活着都斗不过您,死了,更不是您的对手,也只能鬼鬼祟祟来梦中骚扰您。” 建文帝心头的阴霾总算淡了些。 他释然笑道:“裳儿说的对,朕是真龙天子,受皇天庇佑,区区冤鬼能奈我何?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正说着,皇城西面遽然传来雄浑震彻的虎啸! 那吼声震耳欲聋,令人肝胆俱裂,莫说皇宫,只怕大半个骊京都能听见。 建文帝被这突如其来的虎啸轰得心惊肉跳,他只着白袜走到窗畔,眺望着西边,只见遥远的夜色下,有一队行色匆匆的禁军手持火把朝西侧疾步奔去。 见状,晏皇后微讶:“莫非御兽园出了事?” 建文帝骇然变色,厉声道:“邢公公!” “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邢公公屁滚尿流地从殿外跑进来。 晏皇后大袖一扬,柳眉倒竖:“混账!你敢咒皇上不好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邢公公紧忙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也顾不得建文帝会如何处置他,凄声喊道:“皇上!恭亲王他没了!” 建文帝和晏皇后齐齐一愣。 “恭亲王怎么了?”建文帝面黑如锅底,沉着脸发问:“你再说一遍!” “恭……恭亲王他没了,被那头圣虎给吃了!” “什么?”建文帝眼眶一颤,脑中钝痛骤袭,他还来不及辩证邢公公的话便一头栽倒。 “皇上!”晏皇后花容失色,赶紧扶住建文帝:“来人!传御医!” 这一夜,皇宫人仰马翻,浮梦园却是红颜香眠。 …… 雷奔云谲,廊下的风灯被大风吹得啪啪作响。 晏凌起初睡得很沉,然而到了后半夜,她睡得并不踏实,梦里,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纷沓而来,那些凌乱破碎的片段让她无端心慌。 她梦见了很多人,但不知怎的,那无数张形形色色的面孔,最后都拼凑成了一个人的容颜。 ——萧凤卿。 梦中的萧凤卿冲着她挑眉而笑,他孑然立于万丈深渊边,身后是广袤无垠的星海,远远望去,他犹如被星河环绕。 “萧凤卿,你站那儿做什么?”她扬声唤他:“快回来,那里危险!” 萧凤卿面色温和,凝着她的眼神专注且温柔,含笑道:“阿凌,你不是说要我送你一座摘星楼吗?我在给你摘星星。” 划过夜幕的星矢越来越多,星芒照亮了大地,也为萧凤卿的脸庞镀上一层迷离光晕。 漫天璀璨的流光之中,萧凤卿的脸上漾起了纯澈温煦的笑,他朝晏凌伸出手:“过来。” 晏凌待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萧凤卿。 荧亮的星圈迎面而来,苍穹下,萧凤卿长身玉立,令天地万物亦为之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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