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名思义,改颜蛊最大的效用就是改变人的容貌,只需要月圆之夜种下子蛊,等到十日后再催发母蛊,寄宿在第二人身上的子蛊就可以将她变得和有母蛊的人的容颜一模一样。”贺兰徵叹息:“这法子太邪门了,起初皇兄是不同意的,后来形势严峻,他不得已在用计俘虏的魏兵身上种下母蛊,又在秦兵体内种了子蛊,用假冒魏兵的秦兵打入了敌军内部。” 晏凌神色微沉:“那些秦兵后来怎样了?” 贺兰徵直言不讳:“身体中有子蛊的人,就算没战死也活不久,他们会一日日变得暴躁,皮肤也会缓缓溃烂,最后神志尽失、血尽而亡。” 晏凌嗤之以鼻:“西秦不仅兵强马壮,旁门左道也让人难以望其项背,崇嘉太子竟能忍心那些同袍带着蛊毒赴死,着实是凉薄。” 贺兰徵并不计较晏凌话中的夹枪带棒:“凡事皆有取舍,皇兄不过是选了宁王妃不屑的那条路。宁王妃不要瞧不起这些鬼蜮伎俩,兵不厌诈,有的时候为了达成目的,做些牺牲在所难免。更何况,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的东西用不好贻害四方,有的东西用好了,就算它本质是拿来害人的,也能在紧要关头救人一命。” 晏凌不予置评。 巫蛊一事骇人听闻,她对那些歹毒之物素来是愤慨满怀。 但身在其位谋其政,假若她是崇嘉太子,身处四面楚歌的境遇,她会选择怎么做? 每个人的原则与底线还有心中看重的东西不一样,做出的抉择自然也不同。 晏凌缓声道:“质子说的是,是本妃以己度人了。” 贺兰徵的眸光略略一动:“王妃正直坦荡,你的想法并没错,只是各人都有各人的身不由己。世道艰难、人心诡谲,很多人都在日复一日地奔波中,丢了自己的初衷,最终彻底被世俗所同化,本殿也希望王妃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将来遭遇了什么,都能保有这份赤子之心。” 晏凌抬眸看向贺兰徵,如玉生烟的男子温文尔雅,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真诚。 一时间,晏凌差点忘了自己那晚被贺兰徵用冰冷的箭矢对准胸口的经历。 “质子能言善辩,这一点倒是挺像萧凤卿的。” “本殿可不敢与宁王相比。”贺兰徵失笑:“宁王雄才大略,美中不足的便是心性太过狠辣偏执,长此下去,恐怕会伤人伤己,王妃可得好好在一旁提点他。” 晏凌淡淡点头:“谢质子提醒。” 两人的步伐并不快,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另一棵高壮的龙眼树下。 贺兰徵仰望着那些咖色的龙眼,眼底有幽光若隐若现,他顺手在就近的枝丫上摘下一颗成熟的龙眼。 “本殿小的时候,很喜欢吃龙眼,因此母后的宫里常备着,母后也总是吩咐御膳房做了些龙眼为辅材的甜汤。因着地域和气候原因,龙眼在西秦算是稀罕物,民间不常有,只有皇室才能时时吃到,玉华也爱吃龙眼,时常偷偷把龙眼送给李谦吃,因为李谦是她的玩伴兼伴读。”贺兰徵的语调不疾不徐,宛若四月的清风自山谷踏青而来:“初来大楚为质,本殿还以为再不能吃到心心念念的龙眼,没成想,龙眼的栽种在大楚反而特别普遍,它在坊间还有个别称——桂圆。” 晏凌听得一头雾水,从刚才开始,贺兰徵就拉着她说些西秦的旧事,这会儿又莫名其妙聊到了吃食,她真心搞不懂贺兰徵的葫芦卖的什么药,不过她明白贺兰徵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所以并未打断他。 贺兰徵摩挲着龙眼光滑的表皮,微微一笑:“不管龙眼还是桂圆,不都是同一样水果吗?叫法不同,用途也迥异,在西秦,龙眼是皇家才能享用的至品,在大楚,桂圆晒干了还能给孩童当零嘴。” 听到此处,晏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眼帘低垂,定睛在贺兰徵手上那颗圆润的龙眼。 见状,贺兰徵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他娴熟地剥开那粒龙眼,递给晏凌:“龙眼吃多了上火,偶尔尝尝倒是别有风味,若能取冰冰镇,想必口感更佳。” 晏凌默不作声地垂眸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线条秀美,透着文人墨客的文雅。 她心不在焉地接过了龙眼,并没吃。 贺兰徵拿出帕子拭净手上的汁水:“王妃还有事要忙,本殿便不耽搁你了。” 言罢,他抬步折身,往反方向阔步而行。 晏凌忽然出声叫住他:“质子。” “嗯?”贺兰徵驻足,挑眉望向晏凌:“王妃还有何事不解?” 晏凌面容冷肃:“我听闻蛊毒的承载物是蛊虫,请问改颜蛊的蛊虫是什么模样的?” 贺兰徵微微眯眸,绘声绘色地描述给晏凌听:“肉色,半透明,头上有触须,宁王妃见过了。” 话音落下,晏凌双瞳一缩,陡然色变。 贺兰徵轻笑一声,大步离去。 …… 日头越发燎人,晒焦了龙眼树的绿叶。 晏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贺兰徵给她剥的龙眼。 “玉华自小勤奋聪颖,不但擅诗文,还自学了口技。” “不管龙眼还是桂圆,不都是同一种水果吗?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玉华的伴读是李谦,李谦儿时进宫做了玉华的玩伴,关系很是要好。” “改颜蛊能改变人的容貌,蛊虫是肉色的,头上有触须呈现半透明状。” “西秦的蛊师常年居于皇室,只有嫡出才知晓她们的秘技。” 贺兰徵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周而复始地盘旋,晏凌不断地回忆着,不断地咀嚼着每个字的含义,电光火石间,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脑中。 晏凌抿了抿唇瓣,在烈日下站了太久,她的双唇干燥无比,略有起皮,可是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冷,她攥紧手中的龙眼,被阳光蒸发了水分的龙眼在她指间被挤压得干瘪瘦小。 “莫非有两个玉华公主?一个在辰时就死了,一个却冒名顶替上了喜辇。” 萧凤卿的话回荡在耳边,晏凌神情复杂,双眼深幽宛若一汪古井,盛满了粼粼凉光。 …… 晏凌面色如常地回到了停尸房。 她垂眸,眼角余光不露声色地逡巡过在场的几人,在某个人的脸上略微一转,随即敛眸。 身侧倏然投下一道高大的身影,晏凌微微侧眸,萧凤卿风流蕴藉的眉眼进入了她的视线。 “我的王妃去了这么久,是掉茅坑了吗?” 晏凌欲言又止,想到不宜打草惊蛇,还是把她和贺兰徵的交谈给隐瞒了。 “在这里太闷了,我顺便透透气。” 而萧凤卿是何许人也? 一双利眼轻而易举就识破了晏凌心里藏着事,深眸随之划过一道幽光。 “刚有求于我便一口一个萧哥哥,这会儿就无情地翻脸不认人了。”他哼笑一声:“阿凌真叫我伤心,居然为了别的男人骗我,好在我大度不与你们计较。” 晏凌愣住,几乎怀疑萧凤卿尾随在她身后。 萧凤卿斜睨晏凌:“别用那种眼神看本王,我吃饱了撑的跟踪你?你身上有其他男人的味道,偷腥了还不懂擦嘴。” 晏凌揶揄地扫了他一眼:“王爷这口气,是向永巷内的那些弃妃学的吗?” 萧凤卿挑衅道:“你是要当女皇帝?” “啧,”晏凌眼波流转,水泠泠的凤目尾端上翘:“我若做了女帝,你是当帝君还是帝妃?” 萧凤卿不假思索道:“想得美,我可不会跟其他男人争食,本王是要吃独食的人。” 晏凌又摇摇头,低声道:“算了,我才不敢和你抢饭碗。” 萧凤卿抿了抿唇,忍不住问:“他说了什么?” 晏凌知道这个“他”是指贺兰徵。 有些时候,她与萧凤卿总是出奇默契。 犹豫一会儿,晏凌言简意赅:“案情。” 萧凤卿眸露了然,没再多问,莫名的,他忽道:“贺兰徵那人,你离他远点,他不简单。” 晏凌似笑非笑,调侃:“能比你更危险?” 萧凤卿骤然语塞。 晏凌好整以暇:“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一朵食人花,我一不留神就能被吞得骨头都不剩,偶尔连觉都睡不安稳呢。” “王妃健忘。”萧凤卿慵懒地勾唇,抵到晏凌耳畔:“七夕那晚,你就被吞得没剩骨头渣了。” 这人动不动就开荤腔! 晏凌面色突红,没好气地碾了萧凤卿一脚。 萧凤卿得意忘形:“王妃自己挑起的话茬,还反过来怪我,不厚道。” 晏凌脑中灵光一闪,恶狠狠地瞪着萧凤卿:“你刚刚是不是知道我要你陪我去溷间是何事?你肯定嗅到血味了。” 萧凤卿这家伙的鼻子比狗还灵敏,她来葵水那会儿,血腥味重得她自己都闻到了,他会没发现? 她急得手足无措,他倒是逮着机会就戏弄她,还向她讨人情! 萧凤卿一怔,心虚地摸摸鼻端,目光游离,顾左右而言他:“那啥,你调配的香丸味儿太冲,我当时确实没闻见,你师父那配方有问题,搞得本王暂时丢了嗅觉……” 晏凌的眸色越来越凉。 萧凤卿的声音也越来越弱,大概是终于觉悟到形势不妙,他果断放弃了求生欲,挺直腰杆,一脸无所畏惧:“嗯,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你先前无视我来着?反正我已经得到了你的一个承诺,你后悔也没用了。” 晏凌再次领教了萧凤卿厚颜无耻的新高度,亏她方才还对萧凤卿生出几分感激之情,眼下得知自己被他耍了,那点儿动容便全都喂了狗。 深呼吸,再深呼吸,小不忍则乱大谋。 晏凌安慰自己: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萧凤卿,你会为你今天的行为后悔的。”晏凌神色定定地看着萧凤卿。 萧凤卿不以为意:“无所谓,本王的承受能力早就被王妃锻炼得很强大了。” 晏凌嘴角带笑,眸光沁凉如秋水:“希望你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时机不对,破案是最要紧的,她不能和无赖一般见识。 萧凤卿不以为然,扇子插在贴着后颈的衣领内,双手抄在袖管里。 “我去找绿荞的时候,听闻你来了葵水,她怎么表情怪怪的?” 晏凌羽睫一颤,平静道:“你要她送月事带给我,我如果是她,也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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