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秦鸾哭笑不得。 术法高深。 再是稀奇古怪的术法,都有人能够做到。 但大部分时候,骗子居多。 而能画出定身符来,那位邓国师多少有些真本事,不是个光会坑蒙拐骗的假道士。 林繁道:“我母亲平日里很喜欢听这些鬼怪异志,她总说‘鬼有好的,也有坏的’,‘我喜欢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秦鸾莞尔。 善恶有报,谁会不喜欢呢?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人如此,道亦如此。 热水得了,秦鸾取了茶叶泡上。 淡雅茶香慢慢散开,是林繁从未闻过的。 “只我们观中饮这种,”秦鸾道,“茶树长在山间,采摘后炒制,配以几味崖上的花蕊,主凝神静气,夜里饮也不用担心睡不沉。” 林繁接过茶盏,轻吹细品:“很香。” 既有了茶,也少不得茶点。 林繁打开了食盒,道:“生花阁边上有家点心铺子,口味还不错,今日去生花阁取东西,让人一并买了。” 秦鸾道了声谢。 “该是我谢你,”林繁总算得了机会说真正来意,“我托你的事,极不好办,能得一二进展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因而备了份谢礼。” 秦鸾笑道:“我亦有求于国公爷,各有所求而已。” 林繁没有接她这话,只道:“听铺子里说,你在等候时看得最多的是这笔架。” 盒子打开,细长的笔架子躺在其中,底下垫了缎子。 秦鸾一瞧,果真是她感兴趣的,道:“国公爷有心了。” “你喜欢就好。”林繁道。 秦鸾取出笔架,放在桌面上,白皙手指划过。 看得出来,秦鸾并非在说客套话,而是真的很喜欢。 林繁忐忑的心总算放下,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送礼就该合人心意。 不枉他思考了这么久。 秦鸾对符灵招了招手。 刚才回屋后,它又去榻子上瘫着了。 符灵起身,飘到秦鸾手边。 秦鸾提着它的腰身,把它挂到了笔架上。 “整日瘫着,真把自己当剪纸小人了,”秦鸾笑了起来,“我看这笔架时就在想,得让你挂着。” 挣扎了两下,没有脱身,符灵认输了。 挂着也行叭。 林繁正吃绿豆糕,观这一人一符举动,险些噎着,赶忙拿茶水顺了顺。 他就说,修道的秦姑娘,不是什么一般的姑娘家家。 寻常姑娘,可不会想着让纸片挂起来。 秦鸾笑过了,与林繁添了茶水。 林繁垂眼看着一动不动的符灵,想起它上回直直冲过来的样子,好奇道:“你们师门都修些什么术法?” 问完,又觉不妥。 “师门秘术,”林繁道,“我不该问的。”
第71章 荡秋千 热茶氤氲。 秦鸾摇了摇头:“哪有什么不能问的,没有那么神秘。” 许是提到了观中生活,她的语气里透出了几分怀念。 “上回与国公爷提过,在山上时,除了日课,所有人都要洒扫、劈柴,”秦鸾道,“我刚上山时,不会劈柴,险些把一位师姐的脚给劈了。 师父教我的就是一些很普通的事,自己打理自己,不与其他人添麻烦。 所有杂务,连师父都不能躲懒。 观中只有一人、静宁师太,她有疯病。 病发时谁都不认识,怕她伤着自己,师父会给她用纾解的药,让她睡过去,她的日常事务就由其他弟子去做了。 她也有清醒时,对谁都很温柔,一块洒扫、劈柴…… 我那点能耐,其实不是师父认真教的,是我好奇贪玩,缠着师父琢磨的。” 什么笑符、哭符、大喘气符,全是小孩儿玩意。 秦鸾刚上山时,不适应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与环境,师父弄出来逗她。 她觉得有趣,记在心里,等到对画符有些心得了,就照着研究。 “师父没指着我光耀师门,”秦鸾笑叹,“就由着我胡来。” 林繁轻笑。 很质朴、简单的日常小事,由秦鸾讲来,就带着一股风趣之意。 其实,谁的成长之中,寻不出些许活泼的瞬间? 林繁也有。 他只是,很少去回想而已。 此刻听秦鸾讲述,不自禁地,林繁也想起了些往事,与父亲的、母亲的、姑母的,以及黄逸等几个玩伴的。 而填充在瞬间与瞬间之中、那些大量的时光里的,是单调的、日复一日的操练。 念书、习武。 三伏三九。 倏地,林繁想到了冯靖说的。 “秦姑娘年纪不大,能修如此能耐,定是吃了不少苦。” 是啊。 谁的一身本事,不是靠吃苦得来的呢? 说得再是轻松愉悦,依旧有苦楚。 就因为出生时被批算的命数,同为永宁侯的孙女,两位秦姑娘的成长截然不同。 秦鸳在京城里,一手叶子牌打无敌手。 林繁也听说她的另一个名声,秦二姑娘的武艺在一众将门姑娘里都极其出色,甚至,有些练功不刻苦的同龄男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秦鸾去了山上道观,修了道家术法,却也落下了武艺,连翻个院墙都要借助边上的大树。 不仅仅如此,秦大姑娘真正被改变的,是她和家里人的关系。 “你与大公子,”林繁思考了一下用词,“看起来不太熟悉。” “近几日好些了,刚回来时更生疏,”秦鸾道,“哥哥现在对我,一直都小心翼翼,我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不是这样。” 那是母亲去世不久的事情了。 也是为数不多的,秦鸾能记得清的,幼年的事。 那时的秦沣并不懂什么是“亲缘浅薄”,刚刚对“生死两别”有了些概念。 丧母让他伤心极了,又担心比他还小的秦鸾会想娘想得吃不好、睡不好,就想着法子逗她。 三天两头,秦沣就给她买糖葫芦、买风车、买花伞。 孝期里原是不该玩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但秦沣哪懂那么多,掏了铜板就买。 后来有一日,秦沣空着手来寻她,沮丧极了。 他说,祖母恼他功课,断了他的零花,往后,他要存一月两月,才能存出铜板买有趣玩意儿。 “等长大些了,我才明白其中道理,”秦鸾弯着眼轻笑了声,“我们当时都太小了,祖母舍不得硬逼着哥哥弄清楚那些规矩、命数,才扣他的银钱,哥哥没有闲钱了,就不会老想着买东西给我了。” 再后来,他们兄妹更大了。 秦沣自然而然得懂事,一月比一月更小心,生怕她又出什么状况。 林繁握着茶盏,善意地笑了下。 哥哥给妹妹买小玩意儿,于日常生活之中,再常见不过。 落在秦家兄妹身上,又带了几分心酸。 偏偏,由秦鸾来讲,满是童趣。 酸中透着了清甜。 林繁想,秦鸾很会说故事。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把生活里一点一滴讲得趣味盎然。 这是一种本事。 而首先,得品过酸,知道甜,才能把它们融在一起,让听的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听得更多。 茶泡了三泡。 一直挂在笔架上的符灵似是忽然有了灵光,自己荡起了秋千。 秦鸾被它吸引了目光,支着腮帮子看,眼睛笑成了月牙。 林繁的唇边,自然而然也有了笑意。 他这份礼物送得真不错。 巧玉到底是姑娘家,提的建议很是对路子。 比黄逸…… 不。 林繁看向玩得兴高采烈的符灵。 黄逸说得也没错。 符灵虽然不戴铃铛不穿衣,不吃不喝不绑脚,但它可以荡秋千。 他送笔架、不,是送秋千,正正合适。 下回符灵荡秋千时,秦姑娘就回想起这礼物是他送的。 念头泛入脑海,林繁握着茶盏的手指不由一紧。 倒也不需要这样。 他是被黄逸带偏了。 送礼,只为表达感谢之意,不是另有目的。 若不然,他夜里送来,岂不是真是“动机不良”了吗? 说起来,礼物送了,茶也喝了,他该走了。 林繁放下茶盏,起身告辞。 秦鸾送他到墙下。 林繁腾空而已,一跃过墙。 秦鸾看着那一瞬间消失的身影,心中升起一股羡慕来。 这轻功,太出色了。 她得更加苦练。 墙外,林繁没有停留,快步走出胡同,在浓浓夜色之中,回到了定国公府。 方天早回来了,坐在杌子上打盹。 听见动静,他一个激灵,站起身来。 看了眼外头黑沉沉的天,方天挠了挠脑袋:“您这礼,送得够久的。” 林繁道:“喝了盏茶。” “啊?”方天下意识地,又去看天。 莫不是又要下雪、云层厚得他看不懂时辰了? 一盏茶能喝成这天色? “三更过了大半了吧?”方天嘀咕,“看起来是啊。” “三更怎么了?”林繁问,“你没有吹过西四胡同三更天的风?” 方天不假思索道:“吹过。” “那不就行了。”林繁说完,走进了次间。 方天摸了下鼻尖。 行吧。 国公爷一个多时辰前,才与他解释过的这问题。 像他是聪明的亲随,断不可能怀疑第二回!
第72章 她很喜欢 直到起来时,天依旧是阴沉沉的。 林繁去与老夫人请安。 进到院子里时,就听得两个嬷嬷轻声交谈。 “比昨日冷多了。” “估摸着傍晚又要下雪。” 屋子里,老夫人刚刚梳好头。 “您今日气色好。”林繁扶着她在桌边坐下。 “我也说不出缘由,”老夫人笑了起来,“总觉得近些日子畅快了许多,睡得好,胃口也不错。” “那是再好不过了,”林繁道,“您若有什么想吃、京中又不好采买的,就只管与我说。” “我哪儿就馋那么一口了呢?”老夫人连连摇头,“说起来,这几日是不是很忙?” 林繁答道:“衙门里是有些状况。” “再忙,也要顾惜身体,按时吃东西,”说到这儿,老夫人想起来了,“昨儿什么时辰回的?我想着你回来问安时,我又歇下了,叫你白跑,就等了等。直到我睡了,前头都说你不在。” 林繁愣了一下。 他昨夜,确实回来得很晚。 其实就是送个礼,与他和方天说的那样,行得正极了。 偏偏,在母亲问起之时,林繁没来由得心虚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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