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鸾脸色一白。 看来曹宽真的是对谢珩忠心耿耿,宁可冒着得罪她的风险,也要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但如果不是曹宽这次提起,姜宝鸾是一直以为当初见到谢珩时,他的伤是自己故意弄的,否则以他如此机敏之人,如何会让自己轻易受伤。 原来是谢琮暗中动的手。 “世子在京郊的宅子里,公主若是……”曹宽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姜宝鸾想了想,说:“知道了,本宫有空会过去,你先回去照顾公子,这里暂且先放一放。” 曹宽得了姜宝鸾的话,乐得立即回去谢珩身边。 他走后,姜宝鸾也不让人过来服侍,只一个人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容殊明回来的事瞒不住,她本想的是人没回来,姜昀那边就会发现谢珩已经过去了,不想谢珩瞒得好,竟是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但眼下,就算容殊明一直藏着没出现,襄州那边也早晚会有消息传过来。 谢珩和容殊明一个都逃不掉,谢珩尚有谢道昇这个靠山,但容殊明却没有。 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人能回来就是好的。 眼下只先等着夜里见面,她把她的事情对他和盘托出。 姜宝鸾想到宫里还坚持不懈跪着的姜静徽,便叫了个人过来,想了半天道:“你去和明福公主说,一切有我,不必再担心。” 宫人自然不疑有他,拿着话便去了宫里。 姜宝鸾正要去找舞阳大长公主说一声,忽见何氏又来了。 “公主,宫里刚刚才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怕是要不好了,就是这几天了,这会儿延福宫也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请您去见她一趟。”
第45章 姜宝鸾手上一滑, 执着的团扇扇柄往下滑下去一截。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只是不知来得这么快。 此时已是下午,再过不了多时容殊明就会过来,但盛妙容是弥留之人, 再是拖延不得的事, 念及舞阳大长公主府这里也算安全, 姜宝鸾想了想, 也只能先往宫里去, 总要赶在宫门下钥前回来。 一路不歇气地赶到了延福宫,姜宝鸾本以为眼下该是人潮涌动,盛妙容是大魏的皇后,六宫妃嫔也该来侍疾才是, 不想到了延福宫,只有一个宫人在宫门外候着,是素日跟在盛妙容边上的,眼睛肿得和桃子一般, 再往里面去, 鸦雀无声。 姜宝鸾入内,又见到两个太医, 不等她问, 便朝着她悄悄摇了摇头。 姜宝鸾一时止住脚步没有进内殿去, 只轻声问方才那宫人:“其他人呢?” “娘娘这回病了之后, 一个都没来过,只有太后娘娘和明福公主来瞧过一回, 说了些安慰的话。”她说。 姜宝鸾皱眉, 另吩咐人端了好克化的吃食过来, 自己便先去见了盛妙容。 里面的药味愈浓, 若仔细闻着,还有些许血腥之气,有几个宫人侍立在盛妙容的床边,手捧着巾帕、脸盆、丸药等物。 许是听见了姜宝鸾进来的动静,盛妙容的手轻轻抬了抬,叫到:“宝鸾,你来了。” 姜宝鸾步子一顿,连忙把已经挂在眼眶上的眼泪擦去,这才敢上前去。 才一段时日不见,盛妙容已经瘦得如同一具骷髅,脸上仿佛只盖了一层黄蜡蜡的皮,姜宝鸾本就有预料,不想还是被她的模样唬了一跳。 姜宝鸾牵起她的手,只觉冷得像冰块一样,已没有一点热气了。 “怎么就这样了呢?”姜宝鸾忍不住道,“你万事也要放宽心,这才会好。” 盛妙容让宫人将她扶起,靠到引枕上,形销骨立的,像是嵌在了里头。 “你不用劝我了,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我知道你自己也有事,若不是我实在不成了,也不会把你叫来。” 盛妙容说完,只哀哀地看着她,姜宝鸾鼻子一酸,想起从前盛妙容是怎样的伶俐聪敏,如今一身不会好的病,姜昀又这样待她,怎还能忍得住,用帕子掩住脸就哭了出来。 在病人面前哭是大忌,但姜宝鸾这一哭,旁边那些服侍盛妙容的宫人们也跟着哭了起来。 倒是盛妙容吃力地抬手,给姜宝鸾拭去泪水,说:“且止一止,我还有话和你说。” 姜宝鸾一口银牙死死咬紧,竟是小声骂道:“这黑心种子,早知今日这样,嫁给谁不是嫁呢?” 有那位皇后在弥留之际,身边竟会这样冷清?盛妙容身子本来就破败,只不过是拖着时间,姜昀对待一个病人竟也如此狠心,要斥得她呕血不止,在六宫面前颜面尽失,这还不够,那些妃嫔也定是跟红顶白,知道盛妙容受了训斥,连来都不来,姜昀也默许了。 “宝鸾,我已经这般了,也就在这一两日间,那些事我早不想,也不气了。”盛妙容喘了两口气,“我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这宫里头还能信谁呢?” 姜宝鸾忍住眼泪,将她的手握住,哽咽道:“我知道,是行舟,可你还没到那般地步,为何要说这样的话?等修养几日也就没事了,方才太医都同我说了。” 盛妙容笑了笑,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也不怪任何人,只是我的时候到了,我这一世,荣华富贵也享得够多了,有几个女子能做皇后的,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一时姜宝鸾没有说话,她的喉间像堵了一团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辨不清楚这是盛妙容的真心话,还是拿来安慰她的,只是再来一世,想必盛妙容是不愿意的。 年少便缠绵病榻,因此失宠,又被夫君训斥,最终摧心折肝而死,便是有泼天的富贵,怕是也不及旁人安乐平稳一世。 “我再同你说句知心的话,我去得早,焉知不是福分,早去了也早干净,什么都不用见到,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只是实在放不下儿子罢了。” 到了此刻,便是姜宝鸾再不想说那丧气的话,也只能先应了盛妙容。 她缓了片刻,等宫人拿了丸药给盛妙容服了之后,才道:“行舟是我的侄儿,我自会护好他。” “好,好,”盛妙容凹陷进去的眼睛里迸发了一丝笑意,又问,“无论何时,你都会保护他是不是?” 姜宝鸾一愣。 这时盛妙容让宫人们都退下,眼见着她们放下珠帘,竟是从床榻上撑起了身子。 “若有新的皇后来,我今日连这话也不必问你,自然知道你会护好行舟,他日后只做一闲散王爷便好。可是宝鸾,你看,你看看呀……” 她的眼角划过一滴豆大的泪珠,又倒在引枕上。 “宝鸾,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求求你,如果有那一日,我只求你保他一条性命。” 没有人看不出来,大魏已经日薄西山,不然那些宫人也没有胆子夹带了宫里的物品出去,都是为了自己日后打算罢了。 姜宝鸾张了张嘴,无论如何都想先应承了盛妙容,但终究还有又一丝理智,说道:“到了那一日,我们之中谁还能挣下一条命呢?” 她是大魏的公主,国也是她的家,一朝国破也就意味着家亡,她这样依附于大魏而生的人,怕是立时就会死去了。 盛妙容抓着姜宝鸾的手一下子收紧,眼神璨璨的,仿佛恢复了往日的气力:“我在说什么,你不会不懂的,我求求你了,你如果留下一条命,也留下行舟一条命行不行?他还那么小,比你的儿子还小啊!” 姜宝鸾垂下眸子,盛妙容人之将死,手上的力气却很大,让她无法把手抽出去,只能任由那双冰冷的手握着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姜宝鸾怕那双手会愈发冷下去,盛妙容就这样死不瞑目。 她闭上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着,打了一个寒颤。 “好,如果我有命,那么行舟便有命,如果我死了,那只能看行舟自己的造化了。” 盛妙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她已经满脸的水珠,也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衬着那张蜡黄的脸,就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水鬼,哪还有从前的姿容。 姜宝鸾要叫太医进来看,盛妙容却叫住了她。 “陛下已经知道昭宁侯回来的事了,你弟弟是怎样的人,想必你也清楚,”盛妙容说,“他要削了昭宁侯的爵位,将其贬为庶人,但却没了先前要他性命的心思。” 姜宝鸾的心一沉。 果然盛妙容继续道:“谁坏了他想做的事,他就恨谁,所以他现在最恨的不是容殊明,而是谢珩。” 姜宝鸾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一下子站了起来:“不行,他不能动谢珩。” 动容殊明事小,动谢珩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明晃晃地给了楚国公反的理由。原来是她先前想茬了,只以为容殊明好收拾,原本又是姜昀想要他的命,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容殊明,却忘了姜昀是个怎样的人。 谢道昇这么多年以来招徕自己的势力,他恨楚国公府的人,只会比恨容殊明更深,叛军就在眼前,一个已经走到末路的人,当然是不择手段去拉一个陪葬的。 “你现在出宫也没有用了,陛下已经抓了谢珩下狱。我今日急着将你叫入宫,除去托付你的事,便是让你不要中他的圈套。你是他的亲姐姐,太后又尚在,他不会做得如此绝情,但若是你自己犯了错,提前得知陛下要抓谢珩的消息,跑去告诉了他,那便是两人被抓个正着了。” 才入秋的天气,姜宝鸾浑身却像是掉进了寒冬腊月的冰窟窿里面。 这就是她的弟弟。 竟恨不得连她也一块儿除去。 怕是早就恨她失了贞洁,恨她给大魏给皇室丢脸,把她归给了谢珩一处。 盛妙容的手朝镜台边指了指,姜宝鸾会意,过去果然找到了一个带了锁的匣子,拿过来给了盛妙容。 盛妙容拔下头上挽发的一根凤首金簪,往凤首上轻轻一按,那金簪竟分成了两半,里面是中空的,盛妙容拿出了藏在里面的一把钥匙,打开了匣子上的锁。 她示意姜宝鸾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姜宝鸾不明所以,却见里面是一张没有写字的诏书,而诏书上却突兀地盖了皇帝玺印。 “这……” 盛妙容道:“这是我才嫁给陛下,两人还好那会儿,胡闹时他盖上与我玩的,这么多年过去只怕他自己也不记得了,我却一直藏着,先时只为了那份真心,如今情是没了,不想却另派上了用场。” “这东西很容易就会露出马脚,大用场派不得,但你要是想救谢珩出来,就拿这个去,足以瞒过他们。” 姜宝鸾迅速把诏书叠好锁了,拿了盛妙容那支凤首簪子插到自己发髻上。 谢珩是为了救容殊明才招致这样的祸事,她不能放着他不管。 但想必也已经晚了,倒不是谢珩性命,而是谢道昇那里恐怕知道了。 而眼下姜昀不可能因为她入了宫就对她放心,只怕是暗中派人盯着她,她拿了诏书回去不能立刻行动,快了反而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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