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股寒意难散,他开口道:“你不必威胁我。我不在乎将军府的主母谁来做,但只要她出了事,我就一定不会放过你,还有你们。” 转身抚袍,跨过清辉殿的门,最后道了句:“母亲,趁我还愿意再叫你一声母亲。我奉劝你,恩宠富贵享尽,就不该再起贪心。” 郑媛媛听过这些话,只觉自己众叛亲离,但她仍不愿自省,开口愤愤念了声:“徐白安。” 徐获不再回看。没入雨中,行路百十步,他撞见李荷中撑伞来寻。只听她远远说了句:“徐将军,娘娘在哪?” “清辉殿。”徐获不曾停下,李荷中还没来得及将怀中多余纸伞递去,便和他擦肩而过了。 李荷中虽不解,但也顾不得旁的,只得赶忙朝清辉殿奔去。 跨门而入,李荷中环顾而望,不见郑媛媛。殿门敞开着,她提胆走去,唤了声:“娘娘——”却无人应答,只有李荷中自己的声音,回荡在清辉殿的殿外。 殿门咫尺,李荷中举起手中宫灯向内晃了晃。瞧见郑媛媛在殿内,她终于松了口气。 迈进大殿,李荷中将宫灯落地,收起手中纸伞。瞧着这殿里摆设,一切如旧。 她倒想起在清辉殿做掌灯的日子,虽平淡且平凡,可至少她是快乐的。当上女侍中的这么多年,她就再也没笑过了。 “娘娘,夜深了。回了吧。”李荷中垂眸站在郑媛媛身后。 郑媛媛盯着殿中间的檀案,开口问道:“旨传到将军府去了?” “是。约摸着传旨的人,应该在回宫的路上了。”那时候郑媛媛在长秋殿刚开口,李荷中就遣了人往将军府里去,眼下,看来张邯茵已经是知道了。 这一切并不是郑媛媛的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只是不知,云忠君用了什么手段,能让郑媛媛亲自出了手,为他办事。 “那就好,走吧。”郑媛媛一拂袖,转身离去。在将要迈出大殿时,她却转头看去,空荡的大殿里,旧时回忆浮现,郑媛媛开口道了句:“阿姐,我走了。” 李荷中没有惊讶,没有不解,而是陪郑媛媛静静回望。她是平康年里的故人,也是这宫里为数不多能记起郑昭华的人。 李荷中还记得那年碎了盏琉璃灯,惊慌无措的她,也没有受到郑昭华的责罚。后来昭华故去,清辉殿不再日日掌灯,她却仍守了这儿八年。 直到,郑媛媛归来晟宫,做了郑妃娘娘。入主清辉殿后,将往前侍奉昭华的旧人,一一提携在了身边。她才得重见了殿外的风光。 李荷中永远感念郑氏这姐妹二人的恩德。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尽心侍奉着。 郑媛媛从殿内走了出来,李荷中俯身拾起宫灯,将伞重新撑开偏向她。 最后看了眼大殿,李荷中抬声说了句:“昭华娘娘,我们走了——” 郑媛媛回眸与李荷中相视一笑,她二人大抵是讳莫如深。
第49章 交代 雷止雨停,临安的这场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徐获行路匆匆,到了长秋宫,平英立在偏殿外头。瞧见徐获归来,她惊诧着开口:“将军,您怎么自己回来了?李侍中去寻您和郑妃娘娘了,您可见着?” 徐获没说话,径直走去推开了偏殿的门。坐在榻边抱着孩子的云依,闻声抬眼,只见徐获墨色长袍被雨水浸染,鬓边也是湿漉。 云依小心将孩子交给身边的乳娘后,起身走向徐获,掏出手帕擦拭起他的脸颊。 “将军,去哪了?为何也不知撑伞?若是染了风寒又如何是好!”云依关切开口,言语中的责备,是因为心疼。 徐获向后退去,躲开了云依的关心。 云依举着手帕的手,僵在半空不动,只听徐获转身道了句:“回府。” 从去到偏殿开始,徐柳南就闹个不停,一直到方才徐获来时,她才刚刚将孩子哄睡下。云依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不对劲。 云依叹了口气,无奈将手帕收回,朝身后一众仆从开口:“回府吧。” 一行人从偏殿出去,离了长秋宫。 “将军,咱们不用跟娘娘或者陛下禀告一声,再离宫吗?”云依追上徐获的脚步,徐获刚想开口回答。就碰见郑媛媛与李荷中,迎面走来。 “要走了?”郑媛媛昂首傲然凝视。见徐获不答,云依赶忙俯身回禀:“是,时候不早了。儿臣该回了。今日叨扰陛下跟娘娘了。” 郑媛媛笑着,她觉得这个儿媳还算识趣。 向前靠近,郑媛媛再瞧了眼,乳娘怀中的徐柳南,她正沉沉睡去。 “要好好照顾好本宫的孙儿,有空多领进宫来给本宫看看。”郑媛媛嘱咐,云依行礼应下:“是。” 徐获在旁,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郑媛媛转头瞥了眼他,开口道:“小获,本宫同你说过的话,你可不要忘。” 说罢,郑媛媛抬了脚同他们擦肩,可还未走上两步,便听她高声一句:“旨意已下到了将军府,你啊,还是快些回去吧——” 徐获听后心下一惊,快速疾行远去。云依朝身后郑媛媛拜了拜,匆忙追人去了。 郑媛媛回首,望着长长的甬道,和带着怨念离去的徐获,她不知这一次是输了,还是赢了。 兆元门,禁军将要为宫门下钥,远瞧见徐获一行人,统领陆淇滨高声道:“启宫门——” 这道祖制,从来困不住像徐获这样荣耀加身的人。 宫门开,身后宫闱一片死寂,眼前不夜临安破千灯,这高墙之外才是人间。 徐获上了车。 身后追赶而来的小黄门,口中声声喊着:“将军大人,等等,等等——” 帘子掀开,徐获那张阴沉的脸,在皇城下的灯火中,描摹不清。小黄门递上了用油纸包裹着的糖画,道了句:“将军大人,您的东西。” “多谢。”徐获接过糖画,将帘子放下。身侧的云依心知肚明,什么也没说。 宫门又闭,宫钥下落画地为牢。明日的太阳升起,会有多少人含恨而终,就还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鹜。 马车从兆元门出发,车轮碾过坑洼的临安老街,积水飞溅。下过雨的临安夜,街上行路的人少了大半。 车厢内,徐获紧握着糖画,表面虽看不出,心里却是焦躁不安,他恨不得下一秒立刻出现在将军府。 徐获有些担心,他不知道收到消息的张邯茵怎么样了...他不知道张邯茵还能不能再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所以,这马车刚刚停稳在将军府的门外,徐获便飞奔进了府。连与他相识三年多的云依,也觉得诧异,一向冷静自持的徐获,原也有这样的时候。 九曲回廊,徐获曾走过无数遍。今日再走,他只觉得太漫长。转弯便穿林道,西苑在近了。 徐获刚转进林道,抬眼却望见张邯茵一身素白衣裙略显单薄,打着赤脚站在地上。 张邯茵也瞧见他了,只是那眼神里的失望与落寞,在徐获心里狠狠剜了一刀。他快步朝张邯茵走去,伸出的双手,是想将她拥入怀中。 张邯茵却退了后,她无力地开口:“为什么...会这样?” “地上太凉,我抱你回去。”徐获不答,只向前一步步靠近,可张邯茵却一步步退去,她在抗拒:“别碰我。” 张邯茵不知道是不是往前哭的太多,到了这时候,竟哭不出了,她只是看着徐获用力质问道:“徐获,你回答我——宫里传的那道旨,是什么意思?” 徐获却依旧不回答。他上前强行将张邯茵横抱而起,大雨初停,他不想让她光着脚,在冰冷潮湿的地上站太久。 横抱着张邯茵,徐获疾步朝如意堂走去。 “徐获,你放开我。”张邯茵挣脱不开他孔武有力的手臂,徐获将她再度抱紧。 张邯茵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叫了声:“徐白安——”这一声呼喊,明显让徐获放缓了脚步,可他却仍是不肯放手。 张邯茵紧盯着眼前的徐获,说道:“放开我,我要把孩子带回来。” “先回如意堂。”徐获不听张邯茵的诉求,执意要将她送回去。 一路上无论张邯茵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徐获的束缚,就这么她还是被徐获送回了如意堂。 徐获抱着张邯茵进了院,一脚踹开了如意堂的门。 惊的西厢房的沉香,忙就要往外去看,宁梧发现后揪着领子,给拎了回去:“别去,将军回来了。他们的恩怨,就交由他们自己解决。与咱们无关。” 被揪着领子的沉香,嘴噘的老高,委屈巴巴望着宁梧说道:“奴知道了,姨娘。您就是...能不能先放开奴啊?” 沉香这么说宁梧才意识到,赶忙放了手,道了声:“抱歉。” “没事,没事。”沉香摇摇脑袋,眼睛好奇的向窗外瞟,“咦?红绫姑娘回来了。” 沉香再转过头,发现宁梧已经走到了门口,她朝将要进到如意堂的姬红绫招了招手,低声说道:“红绫姑娘,将军在。不若你到西厢房待会儿?” “姨娘多谢,我去前屋。”姬红绫识相的退了出来,顺便把门也给带了上。接着,又朝宁梧拜了拜,往前屋去了。 如意堂里,张邯茵刚被徐获放下,便又再次向门外走去。 “张邯茵!”徐获回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声音低沉道了句:“旨已经下了,你还想抗旨不成——你不怕死吗?” 如意堂里昏暗,但仍能依稀辨看徐获疲惫的双眸,他真的有些累了。 张邯茵回望,她却坚定决绝的朝徐获开口:“我不怕死。我什么都没了,小南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她是我的,谁也不能将她从我身边夺走!” “你还有我——”徐获的声音回荡,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也不明白,他的心情为什么会随着张邯茵而变换,“我要你活着。” 张邯茵呆呆站在原地,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她纠结为难,柳南一别,从前的豫王妃故去,如今活着的张邯茵,已再难去将真假分辨。 她害怕。她红了眼。寒意从脚掌蔓延,她开始发冷。 徐获的手握住了张邯茵的肩。她却恍然想起关城之上,赵兖也是这么抓着她。于是,她再次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徐获见状,松开了张邯茵的肩,轻轻捧上她的脸。为她拭去了眼角,那不经意落下的泪。 “阿茵,你听着!我一定会让孩子回到你的身边。他们欠你的,我也会一并替你讨回来。”徐获怒色而言,却不是冲张邯茵,他独独忍受了他们许多年,而今他不想忍了。 徐获终于有了必须要保护的人,张邯茵如是,徐柳南如是。 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要将徐柳南送回到张邯茵的身边,他不想再看见,张邯茵露出那种失望落寞的眼神了。 将张邯茵拥入怀中,徐获贴着她的耳边,告诉她:“阿茵,你可以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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