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了,歇了吧。”菊秋语气轻轻,脚步轻轻。就连转身离去时也一样悄无声息。 芍春孤身站在庭院,将信将疑,却又别无选择。她也只能寄希望于菊秋今夜说过的话。抬手压灭庭中石灯两三盏,芍春推了房门,漪澜斋的夜依旧静谧。 ... 晨起,心中堆积的事情太多,曹生娇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 她赤脚踩在床前的织毯上,在不经意看向窗台时,忽发现窗台上有阳光折射出的光斑。于是,曹生娇仔细去看,那块她求徐获取来的鸳鸯佩,就搁在那里。 曹生娇不知为何哼了一声,她或许是觉得自己赌赢了。徐获也一同入了局。 顾不上穿鞋,她赤着脚踩上冰冷的地板走向窗台。拿起那块鸳鸯佩,曹生娇望向庭后,眼神被恨意填满,她执迷不悟,如此一意孤行的走了下去。 当漪澜斋的门打开,她将伪装换上,朝院中的芍春说了句:“许久不曾给夫人请安,随我去趟倦春芳。” “是。”芍春不再追问许多事情的原由。菊秋的话,她听了进去。 曹生娇刚迈下台阶,便听库房传来荷夏的叫嚣:“曹氏,你迟早是会后悔的——” 曹生娇还未发号施令,菊秋就先识相地开了口:“奴去将她的嘴堵上,您放心去倦春芳。” 曹生娇不再理会,走出漪澜斋向倦春芳去了。 刚到了院外,曹生娇瞧着院门虚掩,里头听着乱哄哄一片。她如常不通传便推门,院内却无人,曹生娇越往主屋走,就越听婴儿啼哭声越来越大。 “侧夫人?”平英急匆匆从前屋端着水盆走出来,正巧碰见曹生娇。 曹生娇笑着朝平英问道:“里头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不知怎的,从昨夜里就开始发热,一直到现在都不见退。这会儿,夫人跟张姨娘正在里头。”平英说着焦灼地往主屋望了望,“这孙大夫怎么还不来?可愁死人了。” “莫急,说不定在路上了。走,我也进去看看。”曹生娇装的一副关心模样,同平英一块进了屋。 “平英,可是孙先生来了——”主屋的门打开,云依还以为是平英带了孙籍过来。可抬眼一瞧是曹生娇,她就不作声了。 曹生娇见了这场面,嗔怪了句:“怎么?夫人瞧见是我来了,便如此怠慢。我可也是担忧着大小姐呢!” 云依因着徐柳南的病,已经是疲惫不堪。这会儿又来了位多事之人,于是,不耐烦地斥责道:“侧夫人,请慎言。” 她二人话语间争锋。张邯茵在旁,眼神一直关注着徐柳南,根本没空去理会。这曹生娇刚想转移火力,到张邯茵身上。就见屋门被人推开。 没想到,进来的人是徐获,只见他身后还跟着个背药箱的人。 徐获没有搭理屋内的任何人,而是朝身后的人开口道:“许先生,请您给孩子瞧瞧。” 许正二话没说,卸下药箱,就朝孩子走去。云依见状,赶忙将徐柳南搁在了榻上,方便许正医治。徐获不动声色坐在了一边。 一大早收到消息,他就截了孙籍,叫人请了看儿疾出色的许正。徐获一是怕担心张邯茵忧心,二是不想再叫孙籍这种人,随意进出将军府。 “往后,除了夫人你的病事。就不要再麻烦孙大夫了。”徐获话说的不留情面,云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可她还是应了声:“好。” 张邯茵站在榻边一言不发,她情绪不高,心从开始一直揪到了现在。徐获不由地去看,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当和她站在一起,但他却无法这么做。 于是,徐获起身,朝屋外走去。曹生娇察觉之后,跟着走了出去。 站在院中的梨树下,徐获不曾回头去看跟出来的曹生娇。她却自己开口:“东西,我拿到了。” “我虽将东西给了你,但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徐获假意提醒。可其实,他对曹生娇要做什么无甚关心,他从选择作壁上观后,便只要结果。 “将军要想阻止我?”曹生娇嗤笑,仿佛将一切都看破,“就不会放任我。” 徐获不屑,刚转身,屋内红绫推门出来,朝他道了句:“将军,许大夫请您进去。” 眼瞧着徐获进了主屋,曹生娇这回不再跟去。凝望起倦春芳的匾额,她忽露出一抹诡谲的笑。 转身路过那棵枯败梨树,曹生娇觉得今年的梨花可能不会开了。
第59章 雨来 自那日之后,徐柳南被诊出胆黄之症,张邯茵就开始与云依昼夜更替的亲自照拂。 云依自小胸痹,不宜劳累。但任谁劝她也不听,偏要亲力亲为。一时间,府中人人赞誉主母仁悲。可只云依自己心里明白,她是在为自己赎罪。 忧心不安,云依总怕有一日,父亲做过的恶事被揭露。她真不知到时该如何面对。 倦春芳的杂役,推门进来将汤药搁在外屋的桌案上,开口:“夫人,大小姐的药送来了。奴给您搁这儿了。” 云依坐在里屋发愣,没有理会。 杂役抬眼朝里头望了望,再次高声提醒:“夫人,大小姐的药得趁热。” “知道了。”云依回过神来,应了声。杂役见状,转身离开。 站起身,云依不知自己最近为何,总这样恍惚,偶尔胸口发闷她也全然没在意,只以为是劳累所致,想着等到过了这些时候再请人看看。 走到外屋,伸手端起汤药,云依瞥见药碗下压着份像小药包的东西。抬脚往里屋回,将托盘搁下,她拿起小药包拆开,里头有半块鸳鸯佩,和一张字条。 “有些事,不知你想听否?若想听,酉时,赴东南。” 云依生疑,再重新拿起那半块鸳鸯佩瞧看,上头清玉二字。她只觉得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 细细琢磨过后,云依终于想起父亲,好似是有过这样的名号。她转而又记起,曾在父亲的子规堂里,见过块一样的。 云依陷入沉思,有些事...是何事?陡然一振,她将思绪想到了长川阁的那桩事上。 “夫人,妾可以进去吗——”此时,张邯茵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云依赶忙将东西藏进衣袖,道了句:“进来吧。” 张邯茵推门而入,她这几日见云依脸色不好,所以总会多多过来分担。毕竟,照顾徐柳南,可是她这个阿娘应做的事。 近来,徐获表现的也算不错。他总在张邯茵轮值的时候,过来探望帮忙。徐获当然是操心着闺女的病,但也是担心来的少了,落了闺女她娘的埋怨。 他可才讨了张邯茵欢心,眼下二人正好着。徐获得尽心表现才是。 “正准备喂药呢?您歇着,换我来。”张邯茵轻轻撩起衣袖,手预备着去端那药碗。 云依却顺势接过药碗,说道:“还是我来吧,你去将帕子给我拿来。” “好。”张邯茵应了声,走去架子边将帕子递去。只见云依贴着药碗边,先饮了一口试温。 “夫人,其实您不必每次都这样尝试。是药三分毒,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张邯茵说这话也是好心,云依都明白,只是她还是一样执拗。 “孩子的口齿娇嫩,我总怕烫到她。别担心,这方子我问过许先生了,与我的胸痹之症无碍。”云依笑了笑,想叫张邯茵宽心。 话已至此,张邯茵还能说什么。只能也跟着笑了笑,道了句:“那就好。” 前几次喂药,徐柳南都会哭闹不止。这几日许是习惯了,喂药基本都是顺顺当当。张邯茵到榻边熟练抱起徐柳南,云依坐在对面喂药,一气呵成。 看着药见了底,她二人总算是松了口气。拿起帕子给徐柳南擦嘴,云依说了句:“今日,小南可能要麻烦你多照顾会儿了。” “夫人,有事?那您尽管去就是。”张邯茵没多问当即应了,她向来对旁人的私事不感兴趣。 “辛苦你。你若觉得平英她们帮忙,你不方便。你可把红绫叫来。”云依提起姬红绫,张邯茵立马撇了撇嘴,她心想指望姬红绫,还不如指望徐获。 一想到上次,姬红绫差点没把自己的宝贝闺女扔出去,她就后怕。更别提什么换尿布,把新尿布弄脏;给小南擦嘴,把小南擦哭的事了。 张邯茵赶忙摇了摇头,回道:“不用了,不用了。妾觉得平英她们蛮好。” “您何时出去?”张邯茵问道。云依瞧了瞧外头阴沉的天,回了句:“待到日入吧。” “瞧着今儿的天不太好,您出门别忘了带伞。”张邯茵将徐柳南搁在榻上,提醒道。云依忽感一阵胸闷,张邯茵没察觉,只见她自己伸手顺了顺胸口。没做回应。 ... 酉时临近。天起三声闷雷,张邯茵怕惊着徐柳南,赶忙用手将她的小耳朵堵了上。 云依推开门朝张邯茵开口:“我去去就回。” “您路上慢些。”张邯茵刚松开捂着徐柳南的手,想再次提醒云依带伞,一抬眼,却已经看不见云依的身影。 张邯茵将目光平移,那油纸伞,就孤零零的搁在原地。 风雨欲来,乌云遮住了骄阳,周遭的一切都死气沉沉。云依穿着裘袍,却还是能感受到冬带给她的寒。 行路而去,东苑后头的小花园,萧条僻静。云依也已经有半年未曾踏足过这里。 刹那间,鸦鸣四野,云依不由胆寒。可她仍循声到了赴东南外头。眼前这座单调的木屋,因位置朝向东南,而得了这么个名字。 “为何是你?”云依抬眼惊叹。赴东南的廊下,曹生娇挥袖风起,鸦群紧跟着趋之若鹜。 “所以是我,您很失望?”曹生娇看着争抢夺食的鸦群愈渐欣喜,她又开了口:“夫人,你看——它们明显是被人豢养过的。如今主人不在,桎梏不见。得到自由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它们却又这样无所适从。” 说着,曹生娇俯身拾起廊下的石子,朝鸦群掷去。看着鸦群一哄而散,她继续喃喃道:“和我一样无用。” 云依隐隐觉得身子不适,却仍强撑着一步步往门廊下走去。 到了曹生娇面前,她逞强开口:“你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放生这些乌鸦的吧?” 曹生娇摇摇头,还是没打算说正事,“云依,你知道,我很羡慕你吗?你就好像只矜贵的金丝雀,而我就像是这落寞的乌鸦。我总觉得,我离你只有一步之遥,可就是这一步,我一生也追赶不上。” 曹生娇话音刚落,大雨倾注而下,云依不想再听她讲些莫名其妙的话。 于是,转身想要离开,可她抬脚步子发沉,差点没站稳。还好她顺势将手撑在了廊柱上,抬眼望着被雨水冲刷的花园,云依忽然有些惴惴不安。 曹生娇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看着背身站着的云依,她终于开了口:“那半块鸳鸯佩,你可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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