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易积食,今日太晚了,少吃些。” “这跟刚才的两物相冲,不能再吃了!” 无论他说什么,江婳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实则手上嘴上一刻也没停下。他彻底气笑了,这是把他的话都当耳旁风? 直到江婳真的吃不下了,才心满意足地拔掉铁签,将剩下的吃食都扔给流浪猫狗。一入行宫就不便再出来,江婳拉着他百般撒娇,央求着再在外边转转。 阴山关与盛京一样,夜里比白天还热闹。这会儿走到街中央,万家灯笼高悬,地上篝火连绵,照的跟白昼似的。 “哇,他们在摔跤耶,咱们也去看看!” 江婳拉着他,兴奋地挤到前排,脚下蹦个不停。一会儿为其中一方呐喊,一会儿懊恼自己押错了宝。 裴玄卿按住她的肩,疑惑道:“这等比拼蛮力的低级角斗,有什么好看的。” 旁边一人不服了,叉着腰:“咦你这小兄弟,怎么说话的!看你们打扮,是中州人吧?哼,若论角力,还得数咱们北境厉害,不信,进去同他们比试比试!” 他朝场内竖起大拇指,裴玄卿理都不理,径直看着前方道:“我不屑于欺负普通人。” 江婳手心捏了把汗,他怎么在外还嘴下不留情! 这句“普通人”太扎心,场上比试的,都是北民好斗分子中的佼佼者。果然此言一出,周围人投来不善的目光,层层围来。 “臭小子,你敢出言不逊!”一个壮汉举起拳头便砸过来,他出拳迅疾,肉眼见着眨眼的功夫,江婳连针都未来得及摸出来,便到了裴玄卿脸边。 “喀嚓”。 骨头关节碎裂、伴着男人的惨叫声,回荡在四面环起的角斗场,连同场子上的选手都暂且停下侧目。 拳头带起的风吹动了耳侧须发,裴玄卿目不斜视,只手接住这拳,稳稳地站在原地,脚下未受力挪动半寸。 那男子边哀嚎着,悔得肠子都轻了。这男人看着白净斯文,还以为是弱不禁风的。自个儿膀大腰圆虎背熊腰,怎么都吃不着亏。 结果拳头被他捏着,想抽回来,却死活撒不开,跟用胶水黏上似的,纹丝不动。 北民团结,见一人受了欺负,其余人一哄而上。裴玄卿皱起眉,将那男子推了回去,砸倒大片。又只手撑着栏杆,绕江婳踢开一圈人,争得片刻喘息,挡在她身前道: “话是我说的,不要伤及家人!” 江婳在一堆壮汉里显得跟小鸡仔似的,可怜巴巴。大伙儿本来也没有为难弱女子的意思,只是恼他说话难听。角斗场老板见来了硬茬,又内外反差大,立马嗅到商机,站到高处大喊:“各位,来了便是客,大家别伤和气。” 人群反应激烈,纷纷叫嚷着: “凭什么就这么算了,他侮辱咱们北境人,必须教训他!” “就是,咱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趴一个小白脸?” “哼,不敢打也行,乖乖跪下认个错,咱们也不会依依不饶。” 江婳捂着额头,心里暗道:大兄弟们,珍爱生命不好吗? “各位,肃静,肃静,听我一言!”老板将贴皮卷成喇叭花状,劝道: “既然起因是这位小兄弟瞧不起咱们,何不上了场一决高下。若胜了,咱们就自认不如人,该洗洗睡的洗洗睡去。若输了,小兄弟,你就给大家斟茶道歉,如何?” 裴玄卿若有所思,忽地转过身,凑到她耳边轻笑:“方才替别人喊得那么卖力,若我上去,你当如何?” 看来不打一场,今日难脱身,江婳只得认了栽,认真地将手搭在他肩上,承诺道:“你放心,就算他们都站在对立面,我也会替你加油的!” 紫苏也附和道:“还有奴婢!” 凤眸里闪起狡黠的光,裴玄卿指着场上两个壮汉,语气里竟带了一丝委屈:“你看,他们都快赶上两个我重了,普通的鼓劲,恐怕不够用啊……” 她不知道这家伙又有什么坏心思,懵懵地站在原地等他开口。 轻轻一吻落在耳垂,伴着他逗弄暧昧的语气,悄声道:“唤五郎。” ---- 作者有话要说: 裴玄卿:烦死了,成天不是喊名字就是喊裴大人,一点都不亲切!
第34章 唤我五郎 五郎……他在家中排行第五? 江婳食指敲打着额头,细想,这是吃太撑记忆都错乱了么。他记得裴玄卿说过,自己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 场上锣声震得人耳膜都快破裂了,有外来汉子主动要求以一敌群,此人方才又奚落过北民。这会儿开打,下注的人险些将注台挤塌。老板笑得比弥勒佛还和蔼,这中州人哪是找茬的,分明是他的财神爷啊! 压北境赢的那边,筹码堆得比人头还高。休管谁输谁赢,气势上不能叫外乡人瞧不起! 而江婳这边,方圆十步都只有她和紫苏两个人,空空荡荡的,略显凄凉。 “咚——” 锣鼓敲响,裁判高声问:“小兄弟,咱们场上生死自负,平局也算你赢。我照例问最后一次,你确定不拿家伙,要他们一起上?” 健壮斗士乌压压占了场子近三分之一面积,看着都吓人。裴玄卿瞥向场边小娘子,她一双手都快将衣裙揉皱了,担心得紧。他便满意地启唇道:“一起上,省事。” “猖狂,简直猖狂,往死里打!” 锣声响起,半场的壮汉朝他扑去,裴玄卿足尖一跃,回身斜踏到铁网上,轻轻松松一路登顶。伴着漂亮的后空翻,稳稳落到了原先人群所在的半场。 拿棒的、拿锤子的、赤手空拳的,追到铁网,忽地懵了。 “啥玩意……这人咋比猴儿还灵活呢?” “死小子,你、你就呆那等着奥!” 待他们追过去,裴玄卿又是干净利落地踏上,回到原处。这么来来往往,为首者一巴掌拍在小弟脑袋上:“傻不傻,就非得一股脑跟着?你们站这儿,咱们去扑他,老子还就不信了!” 江婳本来还笑话他们,只练肉搏没练过轻功,被裴玄卿耍来耍去。这下好了,居然有脑瓜子灵光的!一急,拍着桌子大喊:“裴大人,当心呀!” 裴玄卿目光冷冽,显然是不悦,轻哼一声,这回直接上双手吊在场子顶的木雕上。 一干人气急败坏,往上扔东西想将他砸下来。结果榔头太重,脱手没多高呢就掉了回来。不是砸到自己,就是砸到同伴,险些内讧起来。 江婳美滋滋地摸着自己下的注,裴玄卿是极谨慎的,但凡他敢应,便是胸中十拿九稳。按这个赔率,她今晚必小富一把。 可看着看着,裴玄卿隐约有咬牙的样子,眉梢也微微蹙起。紫苏不安地拉了拉她的袖子,颤声道:“姑娘,主子是不是太累体力不支。您瞧他的手,握的地方比刚才少多了……” 经她提醒,江婳这才发现,刚才他双手手肘穿过横栏,现在却只剩手腕悬在上头,下滑了有 十数寸! “裴大人,你再坚持一炷香,咱们就赢了,千万别掉呀!” 虽然不知道裴玄卿以一搏众的实力到底如何,但若落下来,哪怕一人揍一下,他也非得见血不可。江婳不心疼银钱,只希望他别受伤,眼看着又从手腕下滑到只剩手掌,她急得跺脚:“紫苏,这下怎么办。都怪我都怪我,不该拉他来凑这个鬼热闹!” 紫苏忙宽慰:“姑娘,这怨不着您的,实在是主子说话太不客气……您别急,咱们一起给主子助助威。” 注意到裴玄卿难以支撑的不止她们,还有场上斗士。黑色皂靴离得越来越近,一壮汉大呵:“瞧见没,这小子撑不住了!嘿嘿,咱们就在这候着,只要他一掉下来,就让他知道嘴长着是吃饭的。” 越是心机焦急,越觉香燃得慢。江婳情急之下跑到香炉前,深吸气大口吹下,香多燃了肉眼看不明显的一截,便被几名女子拉开。还好紫苏赔笑脸道歉,才没起冲突。 蓦地,裴玄卿的右手再难攀住,只剩左手还挣扎在上头,整个身子随着失衡左右摇晃。江婳急出了眼泪,从观众席跃下跑到场边,隔着铁网呼喊:“裴玄卿,就剩半炷香了,抓稳!” 又一晃,他左手只剩四根指头还扒在杆上。指尖因用力太久而发白,场上斗士各个兴高采烈地擦掌,就等他落下呢。 他回过头,皓齿紧咬着下唇,看起来难受极了。江婳心疼得紧,倏忽想起他入场前说的那句话,一闭眼,拍着铁网大喊:“五郎,你坚持住!” 就这么一瞬,他眼尾藏不住笑意、嘴角拼命克制却又不自主上扬,种种细节都被江婳精确地捕捉到。 堂堂指挥使,居然对小娘子装可怜…… 可恶啊,太会演了! 裴玄卿身子略微晃了两下,胳膊一发力,便猛地上抬。整个人翻身站到横栏上,半点没有疲惫的样子。 底下斗士本来胸有成竹等着揍人呢,这会儿见他满血复活,朝上头骂骂咧咧地,却又无可奈何。裴玄卿笑得爽朗,提醒着:“你们最好把武器放下。” “开玩笑,你让放就放,你算老几啊!” 他不作声,从背后披风下拿出一把连弩,咻咻咻地射出三箭,却不是朝着斗士。 三处盛放着火把的木槽破裂,把子顺势落入下头的水道里,瞬间熄灭。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短箭接连向木槽发射。等场内越来越暗,大伙儿终于看懂,这小子是想让台子上乌漆嘛黑,过去护时,已然来不及了。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场上斗士开始惴惴不安,提心吊胆地握紧手中武器,努力竖起耳朵想听他动静。 好巧不巧,他最出神入化的,便是一身轻功。 “哎哟,在这!” 黑暗中,响起一声痛呼。有人后脑勺被人踹了一脚,他提起锤子就往后抡,刚好砸到两眼抹黑的同伴身上。 那人气呼呼地推搡回去:“你他娘的,看清楚再打成不成!” 一处、又一处,起先为了防止打错,大家尚且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了了,管你是谁,哪个方向来的,就朝哪打。台上哀嚎一片,江婳在场边憋得辛苦,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 幸灾乐祸间,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后背贴上,她刚要惊叫,嘴就被捂住。 裴玄卿将她环住,轻声道:“是我。” 江婳转过身,黑灯瞎火实在看不清,只能抬手顺着肩线往上胡乱摸一通。确认是本人,才安心地舒了口气,愤愤捶几下:“我刚才要被你吓死了!裴玄卿,你从哪学的一手卖惨?” 下颌被人抬起,她感觉呼气声离自己很近,裴玄卿咬上她的耳垂,哀怨地问:“不是说了么,要唤五郎的。” 合理怀疑,他射熄所有火把,另有所图。 从前虽也被他戏弄,可毕竟是二人独处。眼下即便周围人看不见,吵嚷声却切切实实地提醒江婳,现在是大庭广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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