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才待曹昌玘走后,赵灵便来了,伸手温柔地抚摸着蹲在地上的伶玉。 伶玉睁着哭得红肿的眼睛抬头,一见是赵灵立马伸手抱住她,“灵儿,你,你没事儿吧?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吧,这里没有旁人,我会陪着你的。” 赵灵看着怀里这个自己哭得那么伤心还想着安慰她的姑娘,心里也心疼不已,用洁白柔嫩的双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随后以最温和的声音安慰道:“我没事,我早就没事了。这些日子在孟府你都一直陪着我呀,我早都不伤心了。” 伶玉拭去眼角的泪滴,“你,你生我的气吗?” “我为何要生你的气?难道就因为曹昌玘喜欢你?”赵灵用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看着伶玉,“我们家伶儿那样优秀,有男子喜欢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嘛,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可…” “可什么,就算我喜欢曹昌玘也无碍啊,我又没有同他表明过心意,而且我也没说过我非他不可啊!再说了,他看不上我是他的损失!只不过倒是便宜了那个什么北部王子,但是听说那个王子人还不错,北部百姓都称赞他呢!”赵灵说着毫不在意的样子,令伶玉分不清她是悲过了,还是放下了。 赵灵接着道:“算了不说这些了,总之,我很好,你也不许哭了!就算你再不喜欢曹昌玘也没必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吧?人家也没做错什么,不就是表了个白嘛,你这就嫌弃死人家了?” 孟伶玉一下被赵灵说得破涕为笑,突然有些难为情起来,自己都已经这么大个人了还只会哭哭啼啼,不知害臊。 赵灵看着伶玉,两人相视而笑,一起拉着手回去了。赵灵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乐观开朗,善解人意,伶玉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松开。可路上,馨儿却焦急地来报:“姑娘!箬溪娘子出事了!” 方才宴礼还在热热闹闹地举行,余箬溪也在席间同女眷们嬉笑,听闻有人说起定州战乱,伤亡惨重,一下子心急如焚,在去找姑母的途上晕倒了,这会子正躺在留香阁里诊脉。 伶玉一听消息脸色大变,带着赵灵匆忙赶到母亲房里,只见韩氏和孟瑾文早到了,这会子都不敢说话,气氛紧张严肃。 大夫边诊治着旁边的侍童边替他擦着额上的汗,等的时间越久,越令人紧张。伶玉看母亲脸色苍白便上前去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表姐心地善良,府里下人们也都称赞她是‘活菩萨’,定会得上天保佑的母亲。” 余氏自看见箬溪倒在自己院里便双腿发颤站不住了,幸亏落梅扶得稳,否则又得倒下去一个了。 余氏早知定州战乱,伯爵府已经派人来过信,说是家里安好不必挂念,可大房的偏不让余氏告诉箬溪,怕她平白无故多担心动了胎气。这下好了,还是知道了,而且是定州战乱伤亡惨重这样的消息,这搁谁听了不急,韩氏这会子自责着,因而不敢说话。 余氏也紧紧握着伶玉的手,若是箬溪真出了什么事,她该如何向弟弟弟妹交代啊! 许久,大夫出来了,众人纷纷拥了上去,“大夫!怎么样了啊?我家内如何?” 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张密密麻麻的药单,“郎君,夫人们,老夫写了个药方,你们日后按着上面给娘子抓药,仔细着点熬,别煎过时辰了。” 余氏又急切地问道:“大夫,您还没说如何了呢?我家箬溪无碍了吧?” 韩氏也急死了,“是啊是啊,我儿媳到底怎么样了啊?孩子没事吧?” “娘子这一跤摔得不轻,但所幸孩子还在,只是怕会有早产之症,若是…若是严重的话胎儿可能还会逐渐脱离母体,危及母子生命。” “只是现在老夫还不知后一种情况是否发生,待观察一个月,若是没有发现自然是谢天谢地,便好好调养做好早产的准备,还是能保住性命的。”大夫抬袖擦了擦颊边快要滴落的汗珠。 余氏再也站不稳,伶玉和落梅赶紧扶着她往旁边的椅子上倒去。韩氏也一下摔倒在地,孟瑾文则是嘴巴微张,说不出一个字,眼里尽是慌张无措。 伶玉抚摸着母亲的胸膛帮她慢慢冷静下来,余氏再也忍不住,像疯了一般上前抓住韩氏的衣襟,“你说不会让箬溪晓得!为何,为何现在结果会变成这样!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韩氏也抓狂了起来,“你不是她姑母吗?你怎么没有看好她!任由她在你院子里摔了!还有脸说我!” 身边的下人们赶紧拉住两位夫人,厅堂上一片混乱。 孟瑾文方才沉默许久,现下终于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怒喊了一声,“母亲您够了!” 韩氏心里自也是疼的,毕竟那肚子里是她亲孙子,可看见儿子也怪她,一下子急得开始掉眼泪。 “我进去看看箬溪,事已至此,这段时间我会向朝中告假,不管最后是哪种情况我都会陪着她,还请二婶婶帮忙煎药。” 孟瑾文说完便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里间。此时,余箬溪正躺在一张沉香木阔床上,虽隔着纱帐却依旧能看出她毫无血色的面容。 虽说从余箬溪嫁进家门后两人也磨合了许久,但孟瑾文心里早就深深爱慕上了这位心地善良,温柔大方的姑娘。一直以来孟瑾文都活在母亲的支配下,从小就被韩氏安排好了一切,从不过问他的意见,独断专行。日不到卯时便将他叫起来背书,每日吃什么穿什么也都一一送到跟前,更是不许他出去闲逛。可随着跟这位妻子每日的朝夕相处,他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懦弱无能,如今看着病危的箬溪,他更是恨自己连妻子都保护不了。 孟瑾文微吐了口气,轻轻蹲下,伏在箬溪床头。 余箬溪方才听见了外头的争吵,惊讶自己官人这次竟然敢为自己顶撞母亲,倒是有些感动,费力地抬起手抚摸着孟瑾文的头,“官人方才怎么那样同母亲说话?” 孟瑾文抬手握住妻子的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怕她还担心家里,“定州虽战乱,可前日岳父已经给二婶婶来过信了,说家里无恙。” “嗯,我知道了,方才巧莲已经同我讲过了。”巧莲是箬溪的陪嫁丫鬟。 余箬溪接着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我明白,母亲只是担心我知道家乡又遭战乱会影响胎气,这才瞒着我不让我知晓,关心则乱嘛。” 孟瑾文看妻子还在为母亲辩护则是气愤地说道:“她总是那么武断,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说什么都是对的,从小便是。” 余箬溪不想再谈论韩氏转了个话头继续道:“你方才说你要告假陪我?” “自然,家中妻子生病,丈夫哪有不陪在身边的道理。” 孟瑾文说得那样真诚,余箬溪看着他感动不已。 看过箬溪后,韩氏回了前院,毕竟方才箬溪晕倒时前院的宴会还未散,孟长柳和孟琰玉作为东家还是得在那里送宾客。 看着韩氏六神无主地回来了,孟长柳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担心地问:“箬溪怎么样啊,怎么没派人来通报一声?” “还未知晓,若是严重的话可能会危及母子性命。”韩氏早已经没有了力气,一到前厅便瘫坐在了旁边的木椅上。 孟长柳一听五官都纠成了一团,伸手捂住了自己脸,哀叹道:“哎呀,这叫个什么事儿啊!这该如何向亲家交代啊!” 孟琰玉先是一阵惊讶,随后又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不是还未知晓吗,说不定不到那么严重呢!好好的大喜日子就活生生地被整成这般模样。” 韩氏被女儿说醒了,自己都忙糊涂了,竟差点忘了今日是女儿成婚前的大日子,赶忙站起来握住女儿的手,“安怡郡王呢?是已经走了吗?他今日有什么不满意吗?” 孟长柳被自己身边这两个女人气疯了,“还安怡郡王呢!儿媳妇的性命堪忧,你居然还有脸在这里想着高枝!” 孟琰玉则是松开了母亲的手,“能有什么不满,圣上赐婚谁人敢有不满。” 孟长柳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琰玉,手都气得颤抖了起来,“还有你!你嫂嫂如今生死未卜,你这是什么不痛不痒的表情!去,给我把《列女传》抄十遍!” 孟琰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但也只能不情愿地点头答应。 韩氏则是眼睛空洞无神,孟长柳看着她叹了口气便将手边事情交给七福,去看儿媳了。 纳征之礼草草结尾,虽说箬溪仍卧床察看,但因原先就择好了吉日,孟琰玉的婚礼也不得拖延,韩氏更是为自己女儿精心准备了十里红妆,体体面面送女儿出嫁。 余氏看着在心里狠狠地骂,也就箬溪仁慈还在病中为自己这个小姑子随了礼。 而自箬溪摔倒后的一月里,因害怕她身子弱,经不住折腾,余氏便让侄女仍睡在自己床上,自己更是贴心守护,还为孟瑾文在这房里安置了一个卧榻,好方便他照顾妻子。家里上下除了嫁出去的孟琰玉也是仔细侍候着,孟老太太和韩氏更是日日去隆庙礼佛,求菩萨保佑箬溪和肚子里的孩儿。 伶玉看着母亲日渐操劳,也寸步不离地守着服侍母亲。只是今日,伶玉正煮着汤药,突然便被人召去了宫里。
第37章 长宁郡主 已入深秋,一树一树的枫叶红了,落了……有的落在宫内御道上,立马便被宫人清扫起来,有的飘到宫外的河里,顺着溪流一去不返。 伶玉再次入宫,却是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在没有一片枯叶的宫墙内,胸中闷得喘不过气,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灵儿脸上的泪痕,就是住在这里的那位胡子花白的老翁,一句话便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 跟着前面的宫女走了许多路,伶玉的脚板底已经生出了不少汗。许久,“东宛宫”三个金字映入眼帘。 正欲进去,前面的宫女忽的拉着伶玉退到一旁跪了下来,伶玉余光瞥见一群太监抬着一顶轿子缓缓走过。 眼瞧着前面的宫女刚要带着伶玉站起来继续赶路,那轿子上的人沧桑的话音落下,“落骄!”紧接着一位老翁从轿上下来了,正是那日中秋宴上一句话便将赵灵送去和亲的圣上。 宫女一听慌忙又跪下,“奴婢叩见陛下,陛下万福。” 伶玉也赶紧磕头,“民女孟伶玉参见陛下。” “后头这位身着寻常服饰的姑娘是来东宫干嘛的?” “回陛下,是开元娘娘亲自叫奴婢唤来的,说是瞧着孟家这位姑娘投缘,想多唠唠家常。” 圣上听了听不再说话,也往东宛宫里走去,伶玉和那宫女便跟在后头进去了。 到了内殿,开元皇后与孟老太太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孟老太太今日还在隆庙礼佛,便被宋皇后召去了宫里,说是要过生辰。 两人正在殿里等着伶玉,没想到进来的是圣上,连忙起身恭迎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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