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平身吧,孟老夫人也免礼。”说完身边的王总管便扶着圣上坐了下来。 “不知陛下今日大驾光临,吾未提前备点心,还望陛下见谅。” “无妨,朕也是突然想着许久未见嫂嫂,方才刚巧路过便进来看看。只是不知今日怎么嫂嫂还要召家人进宫?这后宫有后宫的规矩,不知向皇后禀告了没有?”圣上倚在凤雕镶金木椅的把手上,声音低沉却令人听了汗毛竖起。 宋皇后现下也坐在旁边,一听立马解释道:“陛下恕罪,后宫的规矩自是不敢违背,只是今日乃吾之生辰,这才召了娘家姐姐和外甥孙女一聚就当过生辰了。” 圣上挑了挑许久未曾修剪的眉毛,挺了挺身子,“自是如此那朕便不再叨扰了,你们好生聊着,只是别忘了关宫门时辰。” 心惊胆战地送走了圣上,众人纷纷长舒了一口气。听着圣上离开,伶玉才抬起头目送这个与自己嫂嫂说话毫不客气的老翁,目光却正巧碰上回过头打量她的王总管。光是对视了那么一眼,伶玉就冷得打了个寒战赶紧收回了目光。这王总管怎么瞧着阴森森的。可更令伶玉疑惑的是圣上的精神状态,虽是威严十足但却也虚弱更甚。 宋皇后看着圣上出了宫门,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自先皇驾崩后的这些年,她属实过得大不如前。 孟老太太此刻看着一边的伶玉似是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开口道:“娘娘今日不是叫奴家来过生辰的,是欲告知那件事吗?” 开元皇后抿了抿干燥的唇,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屏退左右。偌大的宫殿,仅剩最后三人。 深秋的阳光正好,透过宫殿的雕花木窗洒落在殿内的青砖地上,只是殿里空旷阴冷,正中一方紫铜鎏金云纹熏炉暗暗生着细烟,那味道扰得伶玉微微皱了皱眉。 宋皇后屏退左右后便兴奋地将伶玉拉到跟前,“长宁!终于能这样叫你了。” 长宁?是长宁郡主那个长宁吗?那不是前些日子圣上赐给已故歧王夭折女儿的封号吗? 伶玉一下愣住了,赶忙跪下,“娘娘抬举,奴婢惶恐!” “快起来,不必跪着!”宋皇后满脸笑容地看着伶玉,可孟老太太却笑不出来,在一旁心事重重地看着二人。 见伶玉执意跪着,宋皇后的眼眶渐渐红了,“你父亲母亲若是知道你现已健康长到这般大,不知该有多开心。” 伶玉怔住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从未想过还能与亲生父母相认,这一刻当宋皇后说出那些话,伶玉竟有些害怕了,指尖不停地掐住自己的肉,留下了一道道白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害怕知道父母丢弃她是无意?还是害怕父母亲要她相认? 宋皇后慢慢握起了跪在地上的伶玉的手,颤抖着声音道:“孩子,你的亲生父亲就是歧王赵放啊。” 伶玉震惊,瘫软了下去,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歧王殿下的长女不是刚出生便夭折了吗?那兴平郡主也好好的呢,开元娘娘莫不是在诓奴婢?这不可能啊!” 宋皇后看着伶玉许久,还是留下了泪水,“长宁啊,你刚出生时连闺名都还未来得及取便被吾交给了姐姐抚养,当时若不是情况危急,吾怎么也不会这么做的啊!你是不是在怪吾?” 伶玉还是不敢相信,挣开了宋皇后的手。 孟老太太赶紧上前安抚宋皇后道:“娘娘,伶丫头在孟府待了十六年,难免会对此难以接受,给她点时间吧。” 伶玉看见太母随即跪着爬到她老人家跟前,双手颤抖着揪住了她的裙角,“太母,娘娘说的是真的吗?” 孟老太太看着伶玉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很心疼,方才她一直心事重重就是觉得最近事情众多怕伶玉承受不住,可想着早说晚说终归得说,还是一边把她扶起来坐到椅子上一边道出了原委:“十六年前,先帝深夜病重召见歧王,可来的却是如今的圣上。先帝是夜驾崩,传位亲弟。然那晚正值王妃腹中孩儿临盆,歧王担心圣上即位多有忌惮,王府会有血光之灾,情急之下谎称刚刚出生的女儿夭折,实则暗中将女儿交给开元娘娘妥当处理。娘娘无奈之下写信告知我,决定将孩子放在清平寺外由我暂为收养。” 见伶玉听得入了迷,老太太款款开口,“那个女孩便是你,孟伶玉。” -- 只记得那天微雨缠绵,孟老太太带了孟二夫妇去了庙观求子。 “你替先帝打了多年江山,终只落了个轻车都尉的闲勋,你与婧琳,百年才修得这共枕眠啊,竟拖的她五年来未曾有过一次喜脉,真是混账啊!” “是母亲,儿子不该···” “母亲,这也怪不得长松,如今圣上继位,崇文抑武的观念深入民心,得了个闲职,便可歇歇了。” “咳,咳咳~”孟二老爷几声咳嗽竟带出了肺中血丝,余氏心头一紧,赶紧抚了抚二老爷的背。 “哎,今日去那庙里拜上一拜,期许老天能怜惜你们夫妻俩,降下个一儿半女。”老太太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 祈福后出来,天空已不见了乌云,微风和畅。回去途经清平寺,孟老太太借口想去解手,孟长松也下马等待。 许久,才等回了老太太,只是手里抱着一个被褥,隐隐传出婴孩的哭声。 孟长松瞧见立马上前接过母亲手里的婴孩,一瞧是女娃好生喜欢,仔细哄着。 看着长松如此喜爱这个孩子,孟老太太缓缓开口道:“这女娃看着才刚出生不久,怎就被父母无情地抛在这野外,真是可怜啊!” 二老爷一看孩子肌白如雪,脖间还挂着一条送子挂坠,“能有自己的骨血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这孩子当真是被人抛下的吗?若是父母不小心丢失该如何是好?” “不会的,我瞧着那地方不像是有人会去的地方,定是有苦衷才抛下希望好心人收养。不如……” 孟长松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也答应了,“方才去庙观求子,这孩子应是菩萨赏赐我的,待会儿给婧琳瞧了也定会喜欢。母亲,日后我们夫妻二人定会把她视如己出!” “定要好生照顾!” -- “如今已经过去十六年了,你生父追赠歧王,孩子们也升的升,封的封,夭折的长女追封长宁郡主。所以娘娘想着是时候让你认祖归宗了。” “可是,可是你们怎么知道一定是我,万一搞错了呢?” “七夕前,我已让徐嬷嬷验证过了,准确无误。”宋皇后此刻脸上已满是泪痕。 原来那日徐嬷嬷做衣裳只是幌子,实则是为了验证她的身份。嬷嬷那日侍候伶玉换衣服的时候偷偷留意了伶玉背后的胎记,与她十六年前接生女娃的身后胎记相符,便认定了,这就是歧王的嫡长女—长宁郡主。 宋皇后想着该让伶玉认祖归宗了,尽管有送子挂坠,但她还是担心万一中间有所差池,便让孟老太太请来长宁郡主的奶妈徐嬷嬷再次确认。 伶玉现下已经完全相信了,只是还没有缓过神来,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原来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岐王,先帝的第四子,宋皇后的养子,当今圣上的侄子。 而这个当年朝堂之上的储君人选,却被自己的叔父捷足先登,原因竟是已故皇太后的一句誓约:“日后传位于弟,立长者为君,乃国家之福。”一夜之内,宫闱大乱,岐王担心王府上下安危,将刚出生的女儿托付养母。 然圣上为稳定朝堂并未立即处置岐王,而是授予虚职,让岐王在府中安度晚年,实则却是将他囚禁了起来,派人监视。而期间岐王又生一子一女,都被圣上要求皆过继给了妹妹齐国公主。 五年后岐王偶然与圣上交谈听到一句“侄儿能力大有越过朕之势”,不久便于家中无故暴毙,王妃也因病不治而亡。圣上对岐王一直心有不满也从未给与他子女封号。可前些日子圣上不知怎么,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对这个侄子的冷落,便将其子女重新追加封号。 开元皇后看着眼睛空洞无神的伶玉上前抚着她的后背说道:“你父亲的死,并非寻常。”宋皇后微眯了眯眼,目光深邃,“当年王裕才帮圣上谋权篡位便已然注定了你父亲的结局。长宁,回来吧,是该让害你父亲之人获得应有的报应了。” 伶玉看着宋皇后许久,与当今圣上和他身边的大红人为敌,真真是想都不敢想,可亲生父亲的死确实是她该报的仇,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如何呢?如今圣上突然追封岐王后代也是令人疑惑,伶玉此刻害怕极了,慌乱不安。 而害怕过后又是担心,如今表姐病危,母亲精神严重受创,自己若是再离开她,恐怕母亲会承受不住。伶玉起身死死抓住孟老太太的手,“太母,伶玉不想做这个郡主,您跟娘娘说不是我!我不是真的长宁郡主!” 孟老太太早就明白是这样的结果,扶着伶玉默默流下了泪水。
第38章 陪伴 宋皇后看着面前二人的泪水有些不知所措,随即她款款上前,轻抚着伶玉的背脊,“报仇的事情暂且不说,太母,太母希望你能认祖归宗,好好享享你这些年没有享到的福,也好让你父亲在天之灵能看到,他的长女,回家了!”宋皇后自称太母了,想让伶玉卸下外壳。 认祖归宗?伶玉早已泣不成声,埋在孟老太太的怀里想了很久,郡主,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这样的人物。可身在皇家,尊贵荣耀的背后是许多身不由己,只圣上的一句话,灵郡主便被送去和亲,父亲岐王更是保不住自己的性命,而她自己的命却是放弃所有荣华富贵换来的。如今伶玉也不愿被束缚,她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子过平常的生活,陪伴自己的母亲,养育了她十六年的母亲。因为她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母亲的平安幸福。 伶玉终是摇了摇头,宋皇后甚是疑惑,“这些年,你为这个身世吃了多少苦头,为何不愿意做回郡主?” “如若你是担心母亲,你做了郡主后自是无人敢对她如何,而且还可以时常回去看望啊!更何况,你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了啊!当年,你母亲拖着刚刚临盆的身子,和岐王一道偷偷来见我,拼死也要护你周全。后来更是在生你妹妹兴平郡主时难产而亡,可见她多么在乎自己的子女。如今,她在天有灵也定是想你可以认祖归宗的!” 伶玉有些说不出话了,没想到自己一生竟是这样幸福,有生母誓死守护,还有养母悉心照料,一瞬间泪水在脸上纵横,哭得一塌糊涂。 忽的,一宫女从外头跌跌撞撞进来禀告,“娘娘!宫外头有个自称是伶玉姑娘贴身女使的丫头,嚷嚷着要见伶玉姑娘!说是出大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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