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使唤人惯了,信口吩咐:“你快帮我托着点儿头饰,我手都酸了。” 隋策抿着唇觉得她麻烦,虽满腹牢骚,倒也还是凑过来将掌心一摊,撑住她乌压压的发髻。 “没那个金刚钻还揽瓷器活儿,真不懂你们女人,插一脑袋的珠翠就算示威了?要我说啊,是你自讨苦吃。” 商音把后颈搁在他胳膊上,堂而皇之地享受人伺候,丢来一记“夏虫不可语冰”的白眼,片刻后又转过头。 “诶,反正你在父皇那儿也是要装的,我可告诉你哦,待会儿进了宫中,不管你多不愿意,在我那些皇兄、皇姐妹面前,都得表现出与我如胶似漆,夫妻恩爱,对我百般呵护,非我不可的态度——明白了吗?” 她光是言语形容,隋策已经不自控的起了满臂的鸡皮疙瘩,真是本能反应,从内到外散发出抗拒。 商音催促:“你听见了吗?” 他只得忍辱负重地垮了肩:“听见了听见了。” 隋策手还托着她的头,漫不经心地开口,“那我在外面,怎么称呼你?” 后者闭着眼睛,心不在焉,“随你怎么称呼。” 他想了想:“商音。” 商音打了个激灵,登时皱眉:“大胆!本公主的小字也是你能叫的?” 隋策只得改口:“那宇文笙。” 她闻言更怒:“大胆!你竟敢直呼本公主的名讳!” 隋策:“……” 这个女人好难伺候。 朝见之仪说直白些就是驸马偕同公主回娘家做个客,吃顿家宴。 民间有三朝回门,天家也不例外,只是她要等大婚十日之后才可回宫拜见。 殿上的礼仪倒是走个场子罢了,正经的席面还在宫里。 车轿停在第三道门墙外,再往深处便是禁庭的御花园,商音和隋策并肩而行,装作亲昵的模样挨近他,边咬着牙不易察觉地小声道: “我方才打听过了,长辈中几位长公主皆不会到场,届时来的就我父皇、皇后、几位后妃,三位皇子并两位公主。你应该都见过的,好应付。” “三位皇子?” 他琢磨,“除了太子显,剩下两位是……承和效?” 商音:“对。” “五哥今年及冠有了封号,你可不能再叫他五皇子了,得叫沛王。” 家宴摆在安益殿内,这是个好地方,左右通透,临着大园子,夏日靠窗边儿还能赏长明池里的睡莲和水芙蓉,别提多清幽了。商音自小就喜欢来这儿,无论是吃酒宴还是节庆看戏班杂耍,周遭满是花木,她坐在其中便觉得自在。 眼下鸿德帝尚在前朝同内阁议事,只他的一帮后宫佳丽们花枝招展地围着满园秋菊拈酸吃醋。 都是女人之间每日的例行舌战了,商音自觉无趣,没将她们放在眼中。 两人正朝皇后走去,冷不防她好似看见了什么,忽然一把揽住隋策的臂膀,十分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身前。 隋策刚想给梁皇后见礼,这一揽差点没站稳,凤驾前失仪也算大过了,他默不作声地轻侧着脸,直冲着商音磨牙瞪眼睛。 岂料此人全不在意,反而卖着乖向皇后潦草地蹲了个身。 “皇后娘娘。” 隋策只得赶紧端起两臂,架着这只八爪鱼精,礼数周全地作揖。 “商音来啦。” 梁皇后像是对她的没规没矩见怪不怪,脸上挂着挑不出错的微笑,“看你这喜上眉梢的样儿,想必和隋将军新婚燕尔,很是恩爱吧?” 商音撒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自自然然道:“是啊,我们不知道多情投意合呢,成亲以来日日腻在一块儿都舍不得分开。从前我年纪小,不知什么叫做无话不谈,如鱼得水,现在才终于尝得个中滋味——真得多谢父皇,赐我一个如此俊朗温和的好夫婿。” 隋策:“……” 他一条胳膊还被商音抱在怀里,闻言禁不住深深吸气,窒息地瞪着眼眸瞥看她,仿佛见识了一个全新的动物,分外受惊。 这前后是同一个人吗? 女人也太可怕了吧。 “皇上自是千挑万选,特特为你招的如意郎君。你能与隋将军投契,当然再好不过。”说罢忽而往身后一抬手,招呼道,“姝儿你也来,瞧瞧你妹妹的好气色,你这个做姐姐的可不能懈怠了。” 隋策顺着她的动作投去视线,梁皇后的朱红大袖随着微举的胳膊缓缓落下,在那回廊上的人便渐次露出形容。 年轻的女孩儿弱质纤纤,她不似商音那般牡丹一样大富大贵,妆容清雅,衣裙也清雅,整个人像朵刚绽的含笑花。 隋策对皇室同龄人并不陌生,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位应该是……柔嘉公主,排行第三,只比商音大几个月份。 宇文姝端庄内敛地行至梁皇后身畔,与对面的姊妹相视一笑。到底是皇后亲生的,这举手投足的作态和她母亲几乎如出一辙。 商音依旧挽着隋策的手,视线却别有深意地落在她身上,那份做作的笑意铺在眼底,突然阴凉得有几分危险。 “姝姐姐。”她神色间带着关切,“你脸色发青啊,昨晚没睡好么?” 对方明显顿了一下,指腹在面颊处轻抚,旋即笑道:“那倒不曾。我这些天向来好眠,大约是天气的缘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三天两头的吃药,一年就总是这个脸色。不像你……” 她点头寡淡地羡慕说,“春风满面的。” 商音把唇角的弧度放大,矫揉造作地维持着她的“春风满面”。 “不过……”宇文姝轻理袖摆,有意无意道,“从前你不是与隋将军常起口角之争,闹得不大愉快吗?想不到如今竟能这么和睦。” 她眼波平和:“起初知道你要出降,我还挺担心的。现在看来,应该是我多虑了。” “……” 到底心虚,商音两腮的筋肉微不可见地抽了抽,继续春风得意道,“嗐,那不都小时候的事了吗?再说人嘛,总要仔细处过才知道对方是好是坏呀。” “就好比我们……”她舌尖卡了片刻,面不改色吐出两个字,“阿策。” 隋策:“……” 商音端的是泰然自若:“外刚而内秀,以往在人前挺傲慢自大的,但认识的日子久了,逐渐窥得他是个温柔顾家,体贴入微的好男人。在外能骁勇善战,在内又温文儒雅,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良配呢。” 隋策:“……” 他有点撑不住了,握拳在唇下重重地咳了一声。 商音面上八方不动,只拿手用力掐了掐他后背,还挂着那副娇俏小公主的笑意,一派天真与之致歉:“唉,按礼制姝姐姐年长于我,这要赐婚应当是先赐给你的。姐姐不会怪我抢了你的好姻缘吧?” 宇文姝笑着摇头,谦顺地说不会,“都是缘分罢了,况且父皇如此安排,当有他的道理。” 两位公主是同年同岁,论资排辈,按理怎么也该是宇文姝先出嫁,但不知为什么鸿德帝反而给商音招了驸马。 新婚小夫妻你侬我侬地相依偎着往别处看秋花去了。 宇文姝温婉端庄地站立在原处,背后的六皇子走上前,忿忿地替她打抱不平。 “什么态度,你怎么着也算她姐姐,言语夹枪带棒的,还当着外人的面,真没一点公主的样子。” 宇文效年纪小,今年刚满十四,由于生母出身寒微,在偌大的皇室中,比起商音这般的刺儿头,他自然更情愿与柔嘉公主亲近。 宇文姝听完收了目光,眉眼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竟还劝起他来:“商音就那么个脾气,不要紧的,我习惯了。” “你太好性子了。”六皇子俨然着急,“难怪让人家欺负到头上。” ** 等离那帮皇子公主们远了,隋策才转过身来,一脸抓到了把柄的飞扬之态。 “喂,你这可不是简单的做做戏吧?” 青年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挑着眉峰微微歪头,“摆明是想利用我好在你的兄长姊妹面前炫耀。” 商音被他当场拆穿,抿了抿嘴,倒也不脸红,梗着脖子扬起脑袋,“是啊是啊,怎么样嘛。” “不怎么样。”他迈开步子,语气随意,“小爷我不喜欢搅进是非里——不奉陪了。” “诶诶——” 见他走得快,商音一个箭步急忙拽住他袖摆。 “你只需要配合我一下,只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隋策听她说完,继续望着天:“没,心,情。” 接着便要抬腿。 “诶——” 商音再次摁住他,无可奈何地作出让步,低低道,“大不了,我答应把那堆破烂找回来。” 像是就等她这句话。 隋策唇角一牵就勾出两弯酒窝,勉为其难地点头:“早这么说不就对了。” 嘁…… 商音忍不住噘嘴,真是没见过气量如此之小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隋宝儿:但我其他地方挺大的(bushi) 来了来了! 本文会写女人扯头花,当然也会写男人扯头花。 我很少写这种情节,还挺兴奋(背书包.jpg)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着狼尾巴的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芒果 10瓶;有之、果果在这里?('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章 女儿回娘家是件喜事,虽说也才分别了十日不到,但所谓远的香,近的臭,再瞧见这嫁出去的掌上明珠,鸿德帝别提有多高兴了。 他坐在上首,先是赞扬小夫妻般配得天造地设,再又夸了隋策两句,让他多多担待自己这养得没边儿的姑娘,最后意思意思薄责一下商音太过骄纵,随即欢欢喜喜地举杯,叫大家开宴吧,好吃好喝。 这席面既是为了款待公主驸马,菜色自然以商音的喜好为主。她无辣不欢,故而满桌都是鲜红的辣子……好在她的菜是单独准备的,不必让阖宫娇贵的后妃们跟着遭殃。 鸿德帝正在上头和梁皇后有说有笑,商音捉着筷子百无聊赖地在香辣蟹里翻花生吃,她天生的倔脾性,什么东西越稀少她越珍惜。 螃蟹多时她抢花生,螃蟹少了她开始抢螃蟹,可见是个怪胎。 不经意一抬眼,却瞄到宇文姝坐在对面执杯浅饮,那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末了却不说什么,只意味深长地垂眸一笑。 商音顿时背脊一挺,给她笑得浑身不自在。 据她多年与此人打交道的经验,这个举动不简单,事出反常必有妖,笑得那么恶心——难不成是被发现了? 不行。 重华公主立马坐直身体,她眼珠打了个转,灵光瞬间闪过心头,当即把手边的琉璃碟一端,夹起一块浸满红油的夫妻肺片,笑靥如花地侧身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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