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鹂轻声哼起歌谣,但声音轻得, 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风悄悄吹起她额边的碎发, 她静默地垂眸, 不再看这世间的一切。 她缓缓松开手,脚轻轻地立在地面之上。 许久之后,她沉默地离开了。 她不快乐。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她真的,一点都不快乐了。 她虽没有因为殷予怀的痛苦而痛苦。 但她,也不再因为殷予怀的痛苦而快乐。 她像是在沙漠中寻求了良久,终于寻到了一个答案。但可能是因为在沙漠中行走太久了,她甚至忘了,她究竟是想寻到这个答案,还是想走出这篇沙漠。 灼热的光晒疼了梁鹂的眼睛,她泛红的眼眶诉说着软弱。 接住滴下来的那颗泪的时候,梁鹂有些怔住。 她静静地望向屋里面的殷予怀,随后握紧手,离开了小院。 * 殷予怀再醒来时,守着他的是杨三。 “殿下,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杨三端来一杯茶,小心地喂殷予怀服下。 殷予怀向四周看了一眼,随后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 杨三看着殷予怀的眼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吞吐道:“小姐,小姐不在府中。” 长久的沉默之后,殷予怀闭上了眼,他没有再问什么。 他的手,在被褥之下,微微蜷曲,随后又缓缓展平。 许久之后,殷予怀还是抬起眸。 一旁的杨三关怀地望着他:“殿下,需要杨三做什么吗?” 殷予怀怔了一瞬,声音很轻:“她去哪了?” 杨三摇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小姐出了府,如今还没回来。 “可我,不是,还病着吗?”殷予怀轻声说出这句话之后,静静地垂着眸。 他语气之中,没有太多的失落,只是有些不太属于殷予怀的委屈。 杨三说不出话,他也觉得小姐这次有些过分了。 殿下还在昏睡,即便小姐装模作样,此时也应该...留在殿下身边的。 但杨三不可能将这个话说出来,他为殷予怀端来需要服用的药:“可能,小姐有什么,必须要处理的事情吧。” 殷予怀没再说话,沉默地喝下了药。 他也只是短暂地清醒,喝完药后,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梦中他蹙着眉,恍若被魇住,额头不住地冒着冷汗,浑身发颤。 杨三一层被子一层被子地将人裹紧,担忧地看着殷予怀。 杨三原本是准备,过了这段时间,就告诉殿下之前发生的一切的。但是看着现在的情况,杨三越来越犹豫了。他说出那些事情,究竟是会让殿下看清梁鹂,从而放弃梁鹂,还是会让殿下...更加地绝望? 这些日子,虽然殿下变得越来越平静了,但杨三知道,不是这样的。他已经在殿下边伺候了整整一年,如何会感知不到殿下真正的情绪。那种平静之下的绝望,以一种无可抑制的速度,在殿下的身体中,无限地蔓延。 杨三也沉默了。 * 梁鹂去了郁岑的宅子。 天黑的时候,她正在院中的小亭子中,看着郁岑在药田间劳作。 那片药田,是郁岑的宝贝。 每当郁岑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他便会去药田之中。不想破坏药田,郁岑做每一件事情,都需要很耐心。这样,郁岑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梁鹂撑着手,看了一会郁岑后,就埋下了头。 她静静地在石亭中睡着了。 幸好是夏日,风吹着,不冷不热,也不用担心着凉。 郁岑净完手时,便看见了已经睡过去的梁鹂。 他望向一旁的青鸾,青鸾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郁岑怔了一瞬,随后不再说什么,先去沐浴了。 青鸾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亭子的一角,认真地看着正在睡觉的小姐。 如若整件事情,一定需要一个突破口,这世间,她可能只能去寻那一个人。 * 殷予怀病了整整半月,他卧病在床的这半月,他再也没有见到过梁鹂。 就像是,她悄然地,消失在他的世界之中。 最初几日,殷予怀有些茫然。他的确惹了鹂鹂生气,但是鹂鹂应该,也没有这么生气吧? 这样的想法持续了几日,殷予怀开始不再纠结鹂鹂是否生气的事情,他躺在床上,偶尔会轻轻地咳嗽几声。 鹂鹂生不生气,他不知道。 但鹂鹂不想见到他,他却是知道了。 这样的想法,让殷予怀平静下来。 想到那二十四副画,之后的日子中,殷予怀没有再向杨三询过过她的下落。 再听见她的名字,是在郁岑的口中。 那日郁岑来为他诊脉,告诉他:“小姐如今在我宅子中,你不用担心。” 殷予怀怔了一瞬,他其实,也没有,很担心。 这是在幽州,他有什么好担心鹂鹂的呢? 他知道她只是不想来见他。 但他还是谢谢了郁岑:“在下知道了。” 郁岑走的时候,蹙眉望了他一眼,殷予怀回了一个温柔的笑,在他扬起唇的那一瞬间,漫天的星辰在他眼眸中散开。 是郁岑也不得不承认的事情。 小姐儿时的一见钟情,必然和殷予怀的脸脱不开关系。 颓玉在男子中,已经生得很好了,但是还是比不过殷予怀。 殷予怀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柔与贵气。 即便此时他苍白着脸,半躺再床榻上,也还是没有影响半分。 郁岑关上门,随后离开。 殷予怀听见门关上的声音,逐渐垂上了眸。 他的身体,他知道。 风寒,快要好了。 昏睡过去的那一刻,他静静地想。 是他占了鹂鹂的府邸,这才让鹂鹂住到郁岑那去。 又过了几日,殷予怀已经不用躺在床上了。 他开始咳嗽着,去书房。 杨三阻止不住,只能一直跟在殷予怀身边。 杨三听了吩咐,用了一日,为殷予怀准备好丹青需要的一切。 随后,殷予怀拒绝了杨三的服侍,开始自己洗笔,研墨。待到一切都做好之后,殷予怀却迟迟没有下笔。 他看着那副已经画好的画,有些颤抖地放下笔。 他像是自己的行刑者,现在,还没有做好,彻底行刑的准备。 屠刀在他手上,他任由刀垂到地上,久久不愿意抬起。 最后,殷予怀还是没画。 或许是借口,或许不是的。 殷予怀想,他像留下最美的鹂鹂,如何他生着病,画出来的鹂鹂,可能也是病气的。等到他痊愈了...痊愈了,便可以开始了。 他缓慢地寻着借口,为自己拖延着时间。 在所有人都听不见的时光中,殷予怀将放弃和爱,说了无数遍。 * 半个月后,殷予怀终于好了。 他还是没有见到鹂鹂,他也再不能为自己寻到借口。 他开始住在书房之中,没日没夜地开始画剩下的二十三副画。 每一幅,他都画得很慢。 但这一次,不是为自己找借口拖延时间了,他只是想要尽可能地画得好一些。毕竟,他笔下的这个人,是鹂鹂。 他最喜欢画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灿烂、明媚、充满生机的眸,他喜欢这样的鹂鹂。 这样的鹂鹂让他觉得,他若是离开了她的生活,或者他从始至终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中过,鹂鹂会拥有很幸福美满的一生。 每次想到这里,殷予怀都会淡淡地勾起唇。 他其实还是没有学会放弃,但他真的,有慢慢在学了。 一幅画,快的话一天,慢的话一天一夜。他若日夜不休,便只需要一个月了。 但在殷予怀日夜不休三天,完成了两幅画后,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 一个月不眠不休,他应该是一生都画不完这二十四副画了。 躺在软椅上的那一刻,殷予怀眸微微抬着,他沉默地看着屋子里漆黑的一切。他能慢慢辨认清屋子内摆设的轮廓,就像那几日,他能看见黑暗中,睡着他身旁的了鹂鹂一样。 殷予怀闭上眼,手微微松开。 二十四副画,他已经完成了三幅画了,还剩二十一副画。 即便两天一幅画,也只有...不到两个月了。 殷予怀静静地躺在软椅上,眸平静,心也平静。 他像是对自己说了太多次放弃,如今已经有些茫然,可能等到他真的放弃的那一天,这些被压抑的苦痛,才会齐齐涌上心头,占据他的灵魂。 但此刻,他的确,好像,没有那么苦痛。 或许,这也是一种馈赠吧。 殷予怀淡淡地向着,不自觉昏睡在软椅之上。 他这几日几乎没有怎么合过眼,如今是疲倦得昏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火葬场进度:64/100 ————
第八十六章 郁岑府中。 “小姐, 殷予怀已经好了,我们要回去吗?”。 梁鹂撑着脸,不说话。 郁岑在一旁轻声嘀咕道:“小姐就住我这里, 怎么了?小姐你说是吧。” 梁鹂抬起眸,也没有点头。 青鸾无奈, 看着还在拱火的郁岑:“郁岑,你先下去。” 郁岑露出两颗小虎牙, 转身, 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梁鹂眨了眨眼, 轻声道:“颓玉现在应该在幽王府中吧。”青鸾点头:“小姐, 是的,上次小姐吩咐之后,青鸾就将人带回了府中。颓玉一直在那个院子之中,没有出来过。”像是知道梁鹂在想什么, 青鸾补充了一句:“每次的膳食,是我们的人送。除了小姐和青鸾, 还有送膳食的阿泽,其他人,都不知道颓玉在幽王府中。” 梁鹂垂眸,不是很想说话。 青鸾为她轻按额头,轻声说道:“小姐,现在是还没有人知道,过几日, 就不一定了。颓玉那性子,小姐也知道, 没有小姐在身边, 他能安静这么多天, 已经是稀罕事了。”青鸾一字都没有提殷予怀,却字字都是殷予怀。 梁鹂起身,到了郁岑的药田之中。 她看着药田之中的杂草,手轻轻地将其掐断,那根杂草被掐之后,泛着绿的汁液,沾染了她白嫩的掌心。 梁鹂从青鸾手中接过帕子,唇边开始扬起笑。 像是掐断那根杂草一般,她掐断了心中那不合时宜的怜悯和痛苦。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想的太多了。 那根草,轻飘地从她的手中落下,随后混入了泥土之中。 她静静地闭上眼,在抬起眸的时候,眼眸中开始是青鸾熟悉的那种温柔。她静静地叠好手中的帕子,随后看着手腕上轻而浅的痂。 这是前几日,那根玉簪刺破的。 其实早就好了,但是每当它要好的时候,她就用指甲再划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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