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青上前,从窗台将人拉了回来。 书青沉着眸,看着昏昏沉沉的殷予怀:“殿下,你千杯不醉。” 像是刺激到了殷予怀,殷予怀大笑起来:“是,哈——孤千杯不醉,可孤醉过,千百盏酒不曾让孤醉过一次,那一杯酒便让孤醉了。” “孤醉了——说——” “说...一定许她为妃。” 殷予怀任由昏沉的身子倒在地上:“孤一生说了无数的谎,可这一句,不是假的...可是鹂鹂不会信孤了,她不会信我了。” 昏倒过去那一刻,殷予怀口腔中慢慢弥漫出血。 细长的血痕划过如玉的脸庞,流入纤长的脖颈。 书青颤抖地将手放上去,去试探殷予怀的鼻息,就在他的手即将要到殷予怀的脸上时,原本昏睡过去的殷予怀缓缓睁开眸,眸中含着清浅的笑意。 “怎么,认为孤服毒了吗?” 书青凝神,看着殷予怀唇边乌黑的血。 殷予怀随意用帕子擦拭了番,随后轻声笑道:“假的,是在哄骗你,只是想看看,你担心的模样。” 书青握紧拳头,一声“殿下”还未说出口。 就看见殷予怀的眸,缓缓地看向了窗外:“后面的事情,孤已经安排好了。” 书青怔住,看着殷予怀。 书青颤抖着手,甚至不敢问殷予怀,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殷予怀显然也没有等待书青的回应,只是不紧不慢地叠好了染血的帕子。 像是想到了什么,在书青起身之际,殷予怀轻轻地垂眸。 殷予怀:“向上寻个由头,孤要去趟幽州。” 书青领命,下去吩咐了。 待到书青出去之后,殷予怀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向着雪院而去。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雪院。 过去的半年见,倒也不是因为与书青的约定,他才一次未来。 殷予怀只是觉得,她应该不想见到他。 只是这一次,殷予怀还是来了。 推开院门时,他看着满院的桃树。 冬日,下了薄薄的一层雪,只有些干枯的雪白的枝丫。 他怔了一瞬,随后缓缓向着那块无字碑而去。 原本的小土堆,半年下来,已经慢慢平了。 无字的墓碑,上面也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殷予怀跪坐下来,用手将墓碑上的雪慢慢抹去,随后将自己轻轻靠在墓碑上。 他没有用力,只是用额头轻轻贴着冰凉的墓碑。 就像是,许久前,他轻轻牵住了那个笑意明媚的少女。 “鹂鹂,再等等我。” * 半年前。 霜鹂被两个侍卫压回废院,推搡在地。 原本就受伤的额角撞到了尖锐的石头上,她晕晕沉沉,无数陌生的记忆,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之中。 恍若置身混沌之中,霜鹂愣愣从地上爬起来,周围满是迷雾。 在迷雾之中,无数人在喧嚣,吵闹,不属于她的热闹,缓慢地在她的四面八方响起。 霜鹂捂住头,颤抖着身子。 突兀涌上来的记忆,让她的身躯颤抖起来,不过走了一步,就又摔倒在地。 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像是要钻入她的脑袋,像针刺,一下接着一下。 “她是谁?” “她是霜鹂。” “霜鹂是谁?” “啊——不,不是,她是...” 随后在她毫无防备之际,数以千万记的银针,狠狠地刺向她的大脑。 “砰——” “砰——” 无数的疼痛,恍若绚丽的烟火,灰白地放映着。 霜鹂抱住头蜷曲的身子缓缓僵住,慢慢地,慢慢地,停止了颤动。 彻底僵直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的身子无力瘫软在了地上。 这时青鸾从墙边上飞过来,忙跪在霜鹂身前,还未等青鸾问出口,就看见了霜鹂抬起的那双眸。 那双柔和的眸,望过来的一刹那,青鸾全身恍若针刺。 “小...小姐。”青鸾颤抖着,再不敢上前一步。 霜鹂轻轻看了青鸾一眼,随后眼眸缓缓向上,望向天空。 漆黑一片中,她眸光中泛下来的血泪,轻缓地滑过脸颊,落入泥土之中。 霜鹂声音变得比从前更轻柔:“青鸾。” 这一声,让青鸾浑身颤抖起来,跪地求饶:“小姐,是青鸾错了,小姐,饶了青鸾——” 只需要这一声,青鸾便能认出,这才是...她的小姐。 恢复了记忆的小姐。 幽州王之女——梁鹂。 青鸾颤抖着身子上前,将梁鹂扶起来:“小姐,小姐,我们现在...”青鸾心中害怕,话说的吞吞吐吐,扶着梁鹂的手都在颤抖。 梁鹂接过青鸾递过来的帕子,轻轻地擦拭起自己的脸。 微弱的烛火下,浑身是血的少女,轻柔地弯起了自己的眸,看着同样沾染着血的帕子,轻声说道:“青鸾,真奇怪,失忆的我,居然会喜爱穿这般素净的衣裳。”她用染血的帕子一点一点擦拭青鸾白净的脸,直到青鸾的脸上也满是血痕,才继续说道:“可是...红色明明才是这世间最好看的颜色啊...” 青鸾不敢反抗,颤抖着身子,点头。 梁鹂轻叹了一声:“说吧,骗骗那个小傻子就算了,你到底何时发现我在宫中的。” 梁鹂甚至没有看青鸾一眼,只是随意打量着院内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待到看见那颗桃树时,眼眸中的笑柔了柔。 自小到大,青鸾最怕的,便是她家小姐这般的笑。 一般...不出一刻,便有人要...出事。 青鸾忙回道:“小姐被关进这个废院子的第七天,青鸾在外面的当铺中,看见了小姐的玉坠,青鸾将玉坠赎下来之后,从老板的口中打听到了线索,说是宫中守卫的侍卫来典当的,青鸾便到了宫中,寻了三天之后,就,就看见了小姐。” 梁鹂柔着一双眸,闻言,低声笑了起来:“爹爹那边没发现吧?” 青鸾摇头:“青鸾按照小姐之前的吩咐,每月都将信寄了回去。” 梁鹂轻轻掀起自己的衣衫,看见狰狞一片的伤痕的时候,轻声唏嘘了声:“你就这般看着这小傻子犯傻?” 青鸾急忙跪下:“青鸾不敢,只是青鸾不知这是否是小姐计划的一环,怕自己出现,破坏了小姐的计划。” 梁鹂轻声叹了一声:“若是我这模样被爹爹看见,青鸾,你说我们两个,谁会没?” 青鸾轻轻咽了口水,小声道:“...青鸾和小姐,都要没...” 梁鹂面上的叹息立马转变成为了柔和的笑意,她有些昏昏沉沉地扶着脑袋,任由青鸾搀扶着她。 在微弱的烛火终于坚持不住时,一声轻柔的叹息从黑暗中传来。 “青鸾,做得对,但如若有下次,死。” 黑暗之中,青鸾轻舒了一口气。 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梁鹂轻笑着:“那个人在何处?”她扶着头,眸中柔柔弱弱的,就像是从前的霜鹂。 青鸾忙答道:“尹龙在厨房之中。” 眼眸眨了眨,装的有些无趣了,梁鹂弯了眸:“青鸾,羽刃给我。” 青鸾不敢停顿,忙从怀中拿出了那把鲜红的刃。 这是家主十三岁那年送给小姐的生辰礼,是一把浑身鲜红,镶嵌着数千颗圆润红玉的匕首。 梁鹂接过,看着身上素淡的衣衫,轻轻地蹙眉。 待到到了小厨房之后,她轻笑着,看着面前五花大绑的尹龙。 两次啊... 青鸾一盆水将尹龙浇醒。 尹龙凶狠着眼醒来,那双吊三角眼凶恶地看着面前两个人。 待到看见梁鹂时,尹龙楞了愣,怎么好像...和从前不同了。 青鸾看见尹龙还在看着她的小姐,皱了眉,手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梁鹂轻轻瞥了一眼,眼眸弯起:“青鸾。” 她声音很轻,带着笑意,柔和地恍若春日的花。 青鸾听见的一刹那,手缓缓松开。 “...尹龙?”梁鹂轻柔着眸,看着面前五大三粗的...人。 尹龙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娇柔之中带了一丝妖|冶,不由得看直了眼。 梁鹂轻声笑着,随后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随着那一声叹气,她手中的羽刃无比随意地... 插|入尹龙的心口。 尹龙原本眼中的痴迷,缓缓化为惊恐,他愣着向下,看见胸前那把鲜红的匕首。 一时间,他甚至看不清,是那把匕首更红,还是他心口的血更红。 尹龙的血流出来那一刹那,梁鹂轻声叹气,嫌恶地看了眼手中的羽刃。 好脏。 不要了。 * 等青鸾去准备东西的时候,梁鹂已经将整个废院转了一圈。 想起殷予怀曾经对她说过,废院中有一条暗道,直直通向宫外,梁鹂有了兴趣。 按着记忆中模糊的路,梁鹂还是寻到殷予怀所说的“暗道”。 推开暗室的门,齐齐的血腥味涌出来的那一刻,梁鹂眼眸中的光又柔了柔。 “啊...这样呢。” 果然,又是在骗她呢。 梁鹂轻轻关上门,随意打开窗,看着外面的夜色。 很漆黑,那放起烟火来,一定很好看。 就让她,来为她的殿下,放这炎夏的第一簇烟火吧。 寒霜消逝在炎夏。 以最璀璨的烟火。 从今以后,她便只是梁鹂了。 * 半年之中。 梁鹂没有再想起殷予怀。 那曾在废院中的半年,就像那场烟火一般,彻底消散在梁鹂的生活之中。 她是幽州王的独女梁鹂,她曾经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霜鹂。 八岁之前,她是霜鹂。 八岁之后,她变成了梁鹂。 * 八岁那年,那时她还是霜鹂。 恰逢幽州祭祀,她同王府的嬷嬷一同出门。那日街道上热闹异常,待到她买花灯的时候,听说今日是祭祀时,转身已经不见王府的嬷嬷的身影了。 她不识路,只能挤入拥挤的人群之中,去寻认路的嬷嬷。 街道十分热闹,霜鹂挤在人群中间,不等她寻到王府的嬷嬷,祭祀的花车,便缓缓地从远方而来。 霜鹂只是同人群中所有人一般,抬眸看了一眼,但是那一瞬,突然明白了何为书中的“一眼万年”。 每年花车上都会有一个主持祭祀的人。 今年的人,霜鹂也听爹爹说了。 是汴京皇城的太子殿下。 霜鹂本来对这一切丝毫没有兴趣,直到看见了花车上的小哥哥。 一身繁复的红衣,仙姿玉貌。 如绝妙的玉,通身没有一道裂痕。 根本不像,是这世间的人儿。 幽州已是繁华至极,王府更是集幽州精华之所在,可即使她日日在王府,也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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