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予怀愣愣望着土面许久,甚至忘了用帕子擦掉唇角的血。 直到偶然间路过一个小和尚,见他如此模样,赶忙追了上来:“施主,施主。” 殷予怀这才缓缓抬起头,还未见到小和尚的脸,一张素色的帕子就递到了他跟前。 “施主,先擦擦唇角的血吧,如若施主需要,寺中有擅长医术的僧人。” 殷予怀接过帕子,修长瘦削的手指缓缓捏紧。 他对着小僧人道谢:“多谢小师父,不用了,不严重的。” 他面色苍白,脖颈之下能看见青色的脉络,他直起身,归还了为擦拭过的帕子。 小和尚见他说没事,便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走到一半,小师父向着殷予怀的方向回望,已经昏沉的暮光下,他缓缓向着山林走去,他身形同远处竹林中的柱子一般修长瘦削挺直,但整个人又像是不经意降落在夏日的雪,一点一点在消融。 小和尚捏着帕子的手微微一紧,摇摇头,赶忙向晚课的地方跑去。 * 颓玉到门外时,梁鹂正不紧不慢地用着晚膳。 听见敲门声,梁鹂甚至头都没有抬一下,便轻声说了声:“请进。” 颓玉推开门,坐到了梁鹂对面,小声将适才的事情大致都复述了一遍。 前面他一句都没有隐瞒,直到想到殷予怀那句:“她不是在下的爱人,是你的爱人。”他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梁鹂一边听着颓玉汇报,一边用着一旁的点心。 颓玉讲述的时候,她偶尔温柔地笑笑,偶尔会眨着眼睛将口中的点心咽下。 “他真如此说?”梁鹂弯着眸,轻轻地看着颓玉。 其实她也就是一问,这种事情,颓玉如何敢欺瞒她。 颓玉点头:“是,小姐,殷予怀便是这般同我说的,一字不差。” 梁鹂撑着头,揉了揉眼眸。从位置上起身,走近了些,看着颓玉,轻声夸赞:“做的不错。” 颓玉松了口气:“小姐,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梁鹂纤细的手指抚了抚头上的珠花,声音轻柔含着笑:“等大婚便好,这些日子辛苦颓玉了。” “能够为小姐做事,是颓玉的荣幸。”颓玉下意识地回到。 梁鹂正对着铜镜,闻言像颓玉望了一眼,意味不明道:“颓玉,如何你我之间,变得如此生疏了?” 颓玉怔了一瞬,下意识就要跪下来,却还不等他跪下,就听见一声:“下次注意些,出去吧。” 颓玉凝滞的心,这才跃动起来。 他安静地带上门,向着刚刚自己下意识的举动。 小姐是不会因为,他说了那样的一句话,而反问他,为何会变得如此生疏的。 那是因为什么呢? 直到回到自己的斋房,推开门的那一刻,颓玉才恍然间明白过来。 是因为—— 他好像,越来越像殷予怀了。 * 殷予怀没有再回斋房,他去了山林之中。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殷予怀正顺着小溪,缓缓向前走。 他手上提了一盏纸糊的灯,散着弱弱的光。 一路走来,他一个人都没有看见,直到走到了他们下午在的地方,殷予怀才停了下来。 夏日的夜,并不寂静。 山林中蝉鸣声、鸟雀声不断,不停地回荡在殷予怀的耳边。 他提着那盏向另一个小师父讨来的纸灯,微弱的火光映亮他如玉的脸庞。他静静地看着有微小波纹荡开的水面,认真地不愿意错过一瞬。 终于,他等到了。 “扑腾”一声,是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殷予怀眨了眨眼,试着抬起自己的唇角,抬起的那一刻,殷予怀眼眸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他想起白日中,那些孩童追逐着游鱼的身影。 他也试着,随着鱼儿的动向而移动,纸糊的灯逐渐被山间的风吹灭了,殷予怀追随鱼儿的脚步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见他停下,那鱼儿想有灵一般,也停下了,在小溪便不住地摆着尾巴。 殷予怀突然就被逗笑了。 他轻轻地笑出声。 眼眸中流出了泪。 他躺在了一片潮湿的泥土之上,眼眸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 耳边有潺潺的水流声,恍若顺着夜色茫茫的黑,要淌入他的心中。 殷予怀缓缓闭上了眼,想起了他今日对颓玉说的话。 那不是对颓玉的承诺,从始至终,他殷予怀的每一个承诺,都是因梁鹂而存在的。 殷予怀感受着身下泥土的苍凉,轻声地唱起了他曾经交给梁鹂的童谣:“漫山遍野轻摇,星河入梦安枕...” 他好像,就这样,枕在了山林之间。 那纸糊的灯笼已经塌下,也同他一起,躺在潮湿的泥土之上。 露珠悄悄沾湿了殷予怀的眼睫,长长的睫毛上,晶莹剔透的一切,恍若散开的泪珠。随着他睁开眼,那些原在摇曳的露珠,便顺着他如白玉的脸颊,缓缓淌下。 殷予怀没有太大的知觉,只是想起了梁鹂第一次学这个童谣的模样。 如若要形容,便是很快,比她学习写字,还要快上许多。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今天的照常更新(十二点前还有一更),昨日答应的加更,我明天中午发出来,啾啾~ ———— 感谢在2022-07-14 23:52:23~2022-07-15 20:5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悦乐、Lerêveu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sanmm08 10瓶;奈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一章 (火葬场二合一) 那日, 他只是唱了一遍,她便能唱了。他早该想到的,如若不是从前就听过, 如何会如此快速地便学会了。 只是,也好。 殷予怀起身, 在破晓的天光之中,缓缓向着寺庙走去。 他浑身颓唐, 唯有一双眸子, 干净到透彻。 他心中知晓, 如若没有那场大火和那具焦黑的尸骨, 一切又是另一个结局。 他不会大彻大悟,明白,梁鹂对他而言,已经超过了生命中的一切。 * 天微微亮, 殷予怀终于收拾好了自己,躺在斋房的床上, 他缓慢地闭上了眼。 待到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时,殷予怀也只是平静地睁开了眼。 下床的时候,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原本稍稍便好的身体,这一刻,也开始虚弱起来。 他站在原地一会,待到不再咳嗽之后,才上前, 打开房门。 门前是梁鹂和颓玉,此时梁鹂正牵着颓玉的手, 眼眸之中是温柔的笑意。颓玉也没有昨日殷予怀所见的颓废模样, 认真地牵着梁鹂。 殷予怀还是忍不住, 咳嗽了起来。 一遍打开门:“进来吧。”一遍随意从一旁拿了帕子,捂住了唇。 见他身体看着又变差了,梁鹂担忧地问道:“今日的药,喝了吗?” 殷予怀思维变得有些缓慢,许久之后摇头:“还未,那边还没送来。”说着,殷予怀便看见了前来送药的小和尚,轻声道:“这下来了。” 梁鹂和颓玉坐在院子中,看着殷予怀面不改色地喝下一碗药。 看着殷予怀苍白的脸,梁鹂关心地问道:“还好吗?是昨日忘记喝药了,还是因为下午在山林那着了寒。” 殷予怀用手背探了一下额头,他浑身都有些冰冷,其实感受不出什么温度。 梁鹂手伸出手,想要试探一下殷予怀额头温度的时候,殷予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静静说道:“没有,没有着寒,不必担心。只是有些疲累,今日在下可能不能陪你们一同游玩了。” 梁鹂忙摇头:“不,我们照顾你便好。” 殷予怀淡淡拒绝:“不用了,我只是有些累,歇息一天便没事了。昨日,你不是想去之前那个我们没有上去的山峦的吗,正好,你和颓玉一同去。” 说着殷予怀又轻轻咳嗽了起来,梁鹂一蹙眉,上前一步,手直接探了上去。 的确...也没有发烧。 殷予怀眼眸垂下,望向后面的颓玉。颓玉怔了一瞬,随后上前将梁鹂的手拿下来:“既然殷公子如此说了,我们便不打扰他了。休息一天了,明日我们便下山。” 梁鹂乖乖应是,随后同颓玉一起离开了。 殷予怀看着他们般配的背影,苦笑了一声。 虽然不是春日,但是应该也不错。 * 殷予怀昏昏沉沉了半日,中途有个小和尚来送药时,发现了他正发着高烧。 见已经叫不醒他,小和尚忙去换来了寺庙中会医术的老和尚。 殷予怀再醒来时,便看着身旁有着一个素色袈裟的老和尚,正在打坐。他怔了一瞬,随后便反应过来:“给师父添麻烦了。” 老和尚拨着手中的佛珠:“阿弥陀佛,施主,夜间露寒,还是注意身体为好。”说着老和尚将一旁的药端过去:“施主,先喝下这去驱寒药吧。” 殷予怀拿起药碗,一口喝完。 同他平日里喝的药的滋味有些不同,带着些独特的草木香气。殷予怀顿了一下,随后说道:“还请师父不要将在下昏倒的事情告诉别人。” “是那两个同伴吗?” 殷予怀没有隐瞒,点头:“是,在下并不想让她们担心。” 老和尚点头:“阿弥陀佛,老衲知道了。那两个施主,老衲也识得。是幽州王府的小姐和她的未婚夫吧。” 殷予怀点头,沉默了一瞬:“是。” 老和尚拨着手中的佛珠,轻叹着:“幽州王府那位小姐,为寺庙中添了不少香油钱。寺庙中人啊,几乎都是认识她的。每年,她都会来桃灵寺,特别是冬日。” 殷予怀有些诧异:“为何是冬日,不是春日?”桃灵寺以漫山遍野的桃树闻名,来桃灵寺的,大多数都是为了欣赏桃花的。 如何,也不应该总是冬日来。 老和尚笑着叹:“老衲也未曾知晓,幽州王府那位小姐,同其他香客不同。其他香客,大多是春日时,成群结伴到那满是桃树的山峦之上,欣赏满是桃花美景。但幽州王府那位小姐,总是冬日来。冬日的风多寒啊,她此次带着她的婢女,到那山峦之上去。老衲年轻时,也曾在冬日去过那山上,冬日,只有漫山遍野的枯枝...” 殷予怀原本认真地听着,听到中间时,眼眸突然滞了一瞬间。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收回那些诧异的情绪。 待到老和尚说完,他出声道谢:“多谢师父了。” 老和尚见殷予怀面色苍白,身躯瘦削,一看便久病缠身,老和尚叹息一声,摘下自己的佛珠,递向殷予怀。 “这是陪伴了老衲数十年的佛珠,今日便赠予施主,望这聆听了天下祷告的佛珠,能为施主带来好运,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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