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用偷听?你那么大嗓门,怕是整个樊城都听见了!一个国公爷,做事这般不管不顾。”南怀安冷哼道。 “喝药!”南怀瑾朝药碗努了努嘴,然后又瞪了一眼南江风,“还跪在这干嘛?去打盆热水来,我想泡泡脚!” “是。”南江风终于心下一松,急忙爬起来跑了出去。 见一向沉稳的儿子这般慌张狼狈,南怀瑾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南怀安则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一时南江风端了热水回来,和南怀安一起将南怀瑾扶至榻边,为他脱去袜子,将父亲的脚放入盆中,并小心地为他按捏着脚底。 “爹爹,儿子不曾担心什么,怀疑什么,儿子……只是不想您受到别人的半分为难。”南江风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带着一种浓浓的情感。 “儿子是公府长子,孝敬爹娘,护持弟妹,守卫北地,一直便是儿子的职责和心愿。是儿子心志不坚,做的也不好,不能为爹爹分忧,但是,儿子还是求爹爹能原谅儿子,莫要因此伤神动气。” 眼泪滴入盆中,激起了一小簇水花。 一只手轻轻抚上南江风的头顶,南怀瑾的眼中也噙满了泪光。 “我知道了。我不生气。风儿,你要知道,你一直都是爹爹的骄傲呢。”他柔声道,眼中也泛起了点点晶莹。 半晌后,他又转向南怀安,“哥哥,带我去临确城吧。我想去临确城。” ---- 作者有话要说: 很喜欢南怀安和南怀瑾的兄弟之情~
第118章 截杀 南江雪勒住了坐骑。 她闭上双眼,像是在感觉着什么,倾听着什么。 身后的厮杀还在继续,而前方的大地又已震颤起来。 黎落和墨碣下意识地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墨碣,你带一队人护大小姐从后面撤离,这儿交给我!”黎落说话之间,一个呼哨,强弩已转瞬间从身后扯出,雪狼齐催战马,快速结起了战阵。 “你拦不住的,黎落。”女子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无极剑出鞘的鸣响。 震颤感越发强烈,似惊雷震彻耳鼓,又像是成群的洪水猛兽正奔袭而来。 视野里,滚滚烟尘霍地奔出前方的弯道,烟尘中,现出的竟是一支身披重甲的骑兵队。 坚实的铠甲包裹着人与马的全身,看不到对手的表情,只有金属冷厉的寒气破面而来。 这是她下山后遭遇的第四次袭击了。 形形色色的敌人就像隐藏在洞穴里的蛇虫鼠蚁,在一种阴暗力量的控制下纷纷出动,或明攻,或暗杀,如此执着地要将她置于死地。 如今,竟有训练有素的军队对她发起了攻击。 冷酷的机簧声后,一大蓬□□从雪狼的手中离弦而出,直直地没入前方的骑兵队。 咄咄的声音雨点般密集地响起,这种能击穿金属的特制悍弩在敌军里敲开了一簇簇红色血花,一些人翻倒了,掀起一片混乱的漩涡,但这只铜头铁臂的巨大猛兽依然不遗余力地全速挺进。 “杀!”震天的吼声从猛兽的嘴里喷将出来,像那暴冲的身体一样直截了当。 “靼塔部查干问候南大小姐!” 重甲骑兵队里,一名异常魁伟的极北大汉一马当先突出队列,手中一把巨大的战斧平平举起,带着一种横扫千军的霸道气势。 竟然是极北人的军队! “墨碣快走!”黎落大喝一声,雪狼潮水般从南江雪身边掠过,果断地扎向极北的铁甲阵。 轰然的响声暴起,热血和尸体在那一刻翻上了天空。 墨碣看向南江雪,但见她秀眉紧蹙,脸色阴晴不定。 以她的轻身功夫,雪狼的拼死拦截,此时要从战场中抽身并非不可能,可敌军汹涌,而为了赶去接应她,雪狼团轻装简从,即便悍勇,又如何敌得了眼前这杀气腾腾的铁甲兵流? 他们只能生生地用身体,用所有人的命来累起防线,拼得时间! 一边是危在旦夕的父亲,一边是共历生死的同袍,让她一时如何抉择! “大小姐!”黎落焦急地喊着,又对着墨碣暴喝起来,“墨碣!你还等什么?!” 就在这片刻迟疑之间,查干已经一头撞进了雪狼的队伍,战斧一扬,直直指向南江雪的方向。 越来越多的重甲骑兵铮然入场,刀枪翻卷,如狂风中的嗜血森林。 “保护大小姐!”雪狼一个个红了眼,血肉之躯悍不畏死地杀向那些铜头铁臂。 利剑和战枪在敌人厚实的铠甲上划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雪狼的身体被生生撞飞开去,但下一秒,会有一支特质的□□狠狠插入铁甲兵露出的眼珠,击穿他的脑子,同伴们便踏过死者的身体,义无反顾地冲向后方的敌人。 壮烈的厮杀如同大地上卷起的一股风暴,风暴最中心,素甲女子如盛开怒放的喋血之莲,舞出一天血雾,满地尸身。 然而,铁甲兵依然不计代价地疯狂灌来。 “走吧,大小姐!”黎落死死缠住彪悍的查干,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向南江雪求恳地喊着。 浑身是血的墨碣挥剑荡开了一个将死的敌人奋力掷向南江雪的宽刀,左胁却被另一人的长矛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他一声没吭,只是紧紧地护在南江雪身边。 女子神情肃然,目光坚定,墨碣清楚,打到这个份儿上,南江雪是断然不会独自离去的。 混战暴力而胶着。 查干知道雪狼绝非等闲之辈,但他没有想到,在他以这种摧枯拉朽的力量碾压而至的时候,雪狼所爆发出的是怎样的定力与疯狂。 他们的武器鬼魅般地袭击着他们仅有的那点裸露肌肤,他们的身体就敢硬生生地楔入他们铁桶般的队伍。 而那个他们誓死捍卫的北地女子,虽被铁甲团团围住,却不见一点慌张,没有半分退让,一柄长剑把身遭变成了修罗地狱。 一阵刺痛从查干的肩胛处传来,黎落的战枪从他的甲叶缝隙里穿进,也让他从暴躁的情绪中警醒过来。 “兔崽子们,连个丫头都对付不了,你们还是不是男人?给我杀了她!杀她一人,大功告成!”他大声吼叫着,更多的铁甲兵抛开身边的雪狼,疯狂地向南江雪涌去。 查干的目光灼灼发亮,他相信,胜利不过是迟早的事。 突然之间,铁甲兵的后方传来一阵令人悚然的破空尖啸,紧接着,伴随着极北之地那种爽朗纵意的吆喝,战马嘶鸣之声、人员惨嚎之声和重物落地之声密集响起。 查干抬眼看去,见到数排粗大的铁矛凶狠地扎入了自己的队伍,惹得一片人仰马翻,在那之后,现出的是另一支骑兵队。 “伊勒德,你敢来坏我好事!”青筋暴起,双眼怒瞪,在看清为首一名长发骑士的张扬笑脸时,查干的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 来人正是萨日族长伊勒德。 “查干,好久不见!”如同一只展翅的大鹏,一身黑衣的伊勒德风驰电掣般呼啸而来,左手一摆,又是一波铁矛带着一丛丛劲风投射而来。 紧接着,前方的骑士在快速行进中一字排开,抖手拉起数根带刺的锁链,波浪般狂猛地撞入了战场,搅动的一片人仰马翻。 魁梧的查干不知道被谁撞落到马下,在无数铁蹄间大声咒骂着那个该死的伊勒德。 场面变得更加混乱,雪狼与极北人的厮杀,极北人彼此之间的厮杀,空气中充斥着满满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道,直杀到黑夜降临,月上中天,这场疯狂的战斗才最终归于平静。 山道上堆满杂乱的尸体,重伤者垂死的□□被晚风吹散,就如同他们生命的消亡。 南江雪靠坐在一棵树上,默默地注视着黑夜里清理战场的军士们。 伊勒德走到她身边,跟她并排坐下,把自己的酒囊递了过去。 南江雪也没说话,只是接过酒囊,仰头喝了一口。 “谢谢。”半晌之后,她开口说道,声音似乎染上了眼前黑夜的颜色,有些幽暗,有些沉寂。 “谢什么?酒还是我?”伊勒德带着一抹戏谑,偏头看了看南江雪。 长长的睫毛下,女子的眼睛映着皎洁的月光,没有情绪,一片清凉。 他突然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夜空中女子白衣如花,落于他的身畔,带着一张明艳的笑脸将长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很怀念那张令他气结的笑脸,还有鼻息间仿佛嗅到的淡淡幽香。有些暖昧,却又是那般干净晴朗。 拿回酒囊也喝了一口,他垂下眼帘,“我欠你的。” “损了部下,杀了族人,你可后悔?”沉默半晌,女子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族人?”伊勒德淡淡笑了笑,既而道,“查干战死,雪狼重创,这会儿擒你,不是对我更加有利?” “那倒是。”南江雪点点头。 “今晚还赶路吗?”伊勒德问。 南江雪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前方军士晃动的身影,又从伊勒德手中拿过酒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幽幽说道,“我……可能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声音沙哑,像云蒙住了月亮,令伊勒德的心微微一颤。 “当时为何不走?”他看向她。 “如何走。”南江雪缓缓摆弄着酒囊,用了一个肯定的语调,低垂的睫毛上闪动着不远处火把的光亮,双肩微含,显出一丝不常见的脆弱,“我想,父亲会原谅我吧。” “他会为你骄傲的。”伊勒德沉声道,“我听人说,北方的汉子死后会变成草原上的石头,至亲的人一看便知道那就是他。他从未离去。” 他顿了一顿,声音变得有些落寞,“只是,我一直没能找到我想要的那块石头,也许,我的父亲是在恼恨我的没用吧。” 他的眼睛藏在他眉骨的阴影里,显得愈发深邃。 “有一天你回到靼塔部,也许会找到的。”南江雪轻声道,把酒囊递给伊勒德。 伊勒德笑了笑。 两人就这样一边喝着酒,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大小姐,都已经……找到了。”墨碣走到南江雪面前,后者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用剑拄在地面上站起了身。 “少主人!少主人!”紧接着,伊勒德手下的胡和鲁也大刺刺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着。 “咱们损了一百多人,查干的人也都捡出来了,五百重甲兵,全灭!剩下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人,管他呢!反正阿拉达图这次肯定是要气疯了!咱们要不要把查干的脑袋送给他?” 伊勒德没搭理胡和鲁,也站起身来。 “不送就不送吧。”见伊勒德一副懒得跟他说话的样子,胡和鲁挠了挠脸,既而又笑嘻嘻地对南江雪道,“丫头,要说我们少主人,那对你可是真不错!听说鞑塔派人秘密南下,途中又得了南江风的传讯,立马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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