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军请。”南江风应道。 ※※※ “咱们真要去领军法?”走出校场,细眼睛忍不住对阔尔罕道,“程嵩这是明摆着让咱们难堪啊!” “小点声!”另一人急忙拉住他。 “怎么?说不得吗?”细眼睛甩开同伴,“刚才你就拽我,你到底什么意思?阔尔罕,”说着又追向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阔尔罕,“没两天就是公爷的寿辰和会猎了,咱们要是挨上一顿板子,会猎怎么办?” “寿辰?会猎?”方才拉住他的同伴道,“庆幸程将军今天只这样就发落了咱们吧!你们可知道大公子带的那几个护卫是谁?” “大公子的贴身护卫叫夜砚,功夫了得。另两个不知道。” “另两个,一个是墨碣。” “墨碣?墨……墨碣不是大小姐的……”一个人瞪起眼睛。 “另一个就是大小姐。” “大小姐?那个小个子就是……”几人瞠目结舌,连阔尔罕都停住了步子。他皱了皱眉,努力回想着那个小个子的样貌。两年前他随父亲来燕京时曾见过南江雪,只是这一次,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南江风身上——几个护卫,即便是夜砚,他也没兴致理会。 “你确定?”同伴将信将疑。 “我昨天刚在三爷府遇见过大小姐,当然确定!” “可将军怎么……难道也没认出来吗?” “大小姐既扮成护卫,显然不想露出身份。咱们程将军老奸巨猾,这点事儿还看不懂?” “天哪,那咱们今天……” “至于吗?不就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吗!” “十岁的小姑娘,你说的轻巧!那是谁把襄源的太守落了罪?” “襄源太守那是罪有应得,咱们干什么了?无非是想试试楚里的身手。这也不行?大小姐管的也太宽了点吧!” “唉,这位大小姐的心思谁能摸得透,万一不痛快在公爷面前说上几句,公爷问起来,怕是我爹爹的脸都没处放。”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这件事实在有些闹心。 “阔尔罕,你说怎么办?”细眼睛见古木布特家的继承人始终一言不发,于是问道。 “你们太吵了!”阔尔罕冷冷道。他心里也很是搓火,不过倒不是因为被南江雪撞上,而是在南江风面前丢了脸。 他年少成名,在北地东南部几乎人尽皆知,到了黑旗燕京近卫旅,也很快成了世家武官的中心人物,对南大公子自是暗暗存了较量之心,且心里始终惦记着有朝一日父亲能同意他加入北线军。 如今可好,一场演练,他与南江风高下立现,再若传扬出去,怕是北线军都会把这件事当成笑谈吧!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那南江风实在厉害,别看他看上去谦逊内敛,一旦动起手来,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烽烟血海中淬炼出的从容与悍狠,而就连他那个十岁的妹妹,身手竟也是那般了得。都说北线炼人,出来的战将都是百战之身,再看看自己身边这几个公子哥,想到这里,他忿恼之余,突然感到有些灰心。 此时的统领书房,程嵩客气地将南江风和那小个子护卫让了进去。“大小姐。”对南江雪含笑躬身,“适才受了大小姐那么大的一礼,又劳大小姐下场打斗,在下这心里着实不安呢。大小姐今日怎有空到色勒莫大营巡视?” “搅扰程将军了,小雪怎敢。”南江雪笑嘻嘻地回礼道,“小雪就是闲来无事,央求哥哥带我过来走走,再说,我也有日子没见到将军了。只是他们都说我到哪都会惹的人家不得安宁,所以才穿成了这个样子,将军勿怪。” ---- 作者有话要说: 程嵩:这小姑奶奶,真是无孔不入啊!
第16章 国公寿辰 当日南江雪随南江风在风豹驻地过夜。初夏清风习习,坐在营房前的一张木桌边,妹妹缠着哥哥给她讲了许多军旅的故事。 “今日的事若是发生在北线,大伯父会怎样处理?”南江雪问。 “莫说北线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当真发生,那几位少爷至少会被咱们大将军当着所有新兵打上一顿板子。”只见黑旗佐校贺兰峻笑呵呵地走来,手中还端着茶壶和茶盏。 “坐吧。”南江风含笑指了指木凳,贺兰峻于是坐下来,为南江风和南江雪各倒了盏茶笑道,“军营里的茶就是这样了,大小姐凑合凑合吧。” “佐校大人总把我大伯父说的那般凶神恶煞,是不是对我大伯父有什么意见啊?”南江雪坏笑道。 “不不不!”贺兰峻差点被自己的一口茶呛到,“我对大将军向来是高山仰止,心悦诚服。我的小祖宗,贺兰可是哪里得罪了您?您这话诛心啊!” 一段时日相处,贺兰峻虽见这位大小姐古灵精怪,眼里也不揉沙子,但待夜砚、阿斯兰,包括普通军士都是和和气气,甚至嘻嘻哈哈,并无半分想象中公府嫡长女的矫情或霸道,也就放松了许多。几人都笑了起来,南江雪还体贴地为黑骑佐校亲自添了茶。 “靖北的几只军团各有特点,一方面是主将决定的,一方面也是需要决定的。不过在任何队伍里,没点真本事都很难呆下去。”南江风微笑道,一双温柔而深邃的黑眸看向南江雪,“小雪觉得今日程将军的处置如何?” 南江雪想了一想,回答道,“得当。” 而此刻,被南江雪评价为“处置得当”的几个犯事者正趴在自己的营房里,有的唉声叹气,有的悻悻恹恹。行刑军士可是一点没手软,其中一个少爷上药时候一直在拼命哼唧,觉得自己实在不是当兵的料,过一阵子还是回家养尊处优的好。阔尔罕始终绷着脸一言不发,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这件事很快在近卫旅中传播开去,寒门军士虽对几位少爷被杖责感到痛快,却也没敢小瞧了世家子弟,毕竟能与百人枪阵对战本身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南江风更是从容破阵——他可也是世家子弟中的一员;另有一些人却因被北线黑旗比了下去心里憋着股劲,是以那两日近卫旅的氛围格外严肃,操练也尤为起劲。 贺兰峻则严令手下务必循规蹈矩,不得与近卫旅发生任何争执——瞧近卫旅的样子,总象是要寻机打上一架的模样,连给他们送饭的灶事营军士都是一张死人脸。 几位犯事少爷的家里也很快得知了此事,当娘的自然关心儿子被打的严不严重,可曾好生休息,这程将军怎么也不给点面子,当爹的则派人对儿子下了死令:都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否则就干脆给我滚回府来!国公爷寿辰临近,再敢惹是生非,不用程将军动手,我亲自打折你的腿! 好在大公子很有分寸,这件事似乎并没有传到国公爷耳朵里,一派祥和的氛围中,南怀瑾的40岁寿辰到了。 南怀瑾并不是一个喜欢铺设排场的国公爷,往年的寿辰最多便是与宗亲们聚上一聚也就过了,但今年是他的整寿,而且天元的皇帝还特特派人前来道贺,所以便下了一些功夫。 当日,靖国公府里里外外被洒扫一新,灯笼和红绸挂于堂柱回廊,一幅宽大的红毯自南门一直通往当晚设宴的靖祥台,没有金堆大殿,玉砌朱栏,但威严的国公府却比平日增添了许多喜气。 最惹眼的是提前送于公府的两件贺礼,一件是悬于南门的大幅洒金寿联,出自北地上师上官长鹤之手,笔酣墨饱,文采飞扬,另一件是立于靖祥台前的一只“寿”字石雕,那方石头并不名贵,雕刻的也没什么特点,但一斧一凿,皆出自北线军之手——南怀安还是没能回来给弟弟祝寿,却送来了边关二十万将士的赤诚心意,当南怀瑾看到这只石雕时,忍不住一时湿了眼眶。 ※※※ 国公府有清晨练武的习惯,因园中的紫楹树花开正盛,南江雪这几日都拉着兄长和两个弟弟到那里练习。“哎,真是个小女孩啊,就喜欢这些花花朵朵的。”五岁的南江雨这样评价自己的姐姐。 高大的树冠上缀满淡紫色的花朵,繁盛地伸展开去,柔和的晨光里,如罗裙,如烟霞,如宁静深远的一方幻境。幻境之中有四个白衣少年,风姿毓秀,亮起这缥缈之中的至美光华。 南江云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幼弟南江雨淘气地爬到他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挥舞着手中的紫楹树枝。紫楹树下,南江风和南江雪斗的正酣,衣袂飘扬,剑声清啸,紫色飞花若雨,竟为那份霸道与凌厉赋予了一片旖旎风光。 南江云的脸上露出了羡慕与憧憬之色,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如哥哥姐姐这般挥洒天地,南江雨则不停发出赞叹与彩声,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熠熠闪亮。 人影交错后各自旋开,如双鸟展翼,昙花盛放。 “谢哥哥赐教!”南江雪横剑躬身,一双星眸中尽是灿烂。南江风微微含笑,顺手拂去落在南江雪发端的一片紫色花瓣,晨光照在他的身上,挺拔却也温柔。 “云儿要不要来试试?”转向南江云,南江风温煦如朝阳。 “好啊!”南江云看上去很是高兴,“只是不知道能在大哥手下走上几招。” “冥犀伯伯说你进步很快,去吧,让大哥看看!”南江雪一边将剑扔给一旁的墨碣一边鼓励自己的弟弟。南江云点头“嗯”了一声,提起宝剑走到南江风面前,脊背笔直,一个礼敬的起手式。 “姐姐姐姐,大哥教二哥,那你教我吧!”南江雨扑到姐姐怀里吵嚷道。 “教你也行,可是有什么好处?”南江雪逗弄着自己的幼弟。 歪着头眼珠一转,南江雨举起手中的树枝,“那我给你编个花环吧,这样姐姐就更好看了。” “你会编吗?” “当然了,我编的可好看了。” “是吗?” “是啊,这可是我编的第一个花环呢!” “第一个?”南江雪抚额,“那怎么就知道编的可好看了?” “因为姐姐你好看啊!”南江雨呲牙一笑。 …… 这一边,南江雨踮起脚,把一只别扭的花环戴在南江雪的头上,那一边,南江云跟着南江风很认真地习练。天很蓝,阳光很温暖。不知何时到来的南怀瑾看着自己的四个儿女,脸上尽是欣慰与满足。 “爹爹!”一时南江雪看见了父亲,便小鸟一样飞了过去,挽住南怀瑾的胳膊,三个儿子也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走上前规矩地行礼。 南怀瑾宠溺地为南江雪正了正头上的花环,然后对南江风和南江云道,“风儿的功夫,比父亲当年都已强了许多。云儿也很有进步,再加把劲。” “谢谢爹爹。云儿只盼日后能象大哥那般,在沙场上建功立业,为爹爹守护好北地。” “云儿有这样的志向,爹爹很高兴。”南怀瑾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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