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糊涂啊!”他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南怀安面前,“大将军,少爷他脾气急,被歹人蒙骗,犯下大错,还请大将军看在他的一片孝心,又曾有军功,饶过他这一次吧!” “饶不饶的过,待大小姐班师后定夺吧。”南怀安冷冷道。 而此时的阔尔罕则脸色灰败,呆呆地立在原地,心中翻江倒海。 父亲醒来后看到自己几个兄弟时那沉沉而又发亮的目光,叔叔们的张惶神色和急切的表态——弟弟们一定会照顾好嫂嫂和阔尔罕的,紧紧攥住自己手腕的父亲的手和恳请国公爷照拂怜恤的切切言语…… 父亲没有让自己继承家业,而是一再要他允诺,好生当兵,建功立业。 往事一幕幕涌至眼前,那所有被忽略其实却印在脑子中的细节,此刻都变得极度清晰。 没有将实情说出来,哪里是顾忌国公爷的想法,那是在保他的命啊! 他孤身一人,如何斗得过联手的叔叔们,何况他的母亲还在他们手里! 如今,南怀仁正如法炮制,拿住国公夫人和二公子挟制大小姐,而他自己,竟然成了他手中的刀! 那一年,车马辘辘行出燕京,十岁的南江雪出现了。 他们不熟,甚至谈不上认识,女孩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对他说,他一直感到很奇怪。 今天,八年过去了,他终于想明白了那一次见面的意义。 如果没有国公爷视为掌上明珠的她奔马出城,对他的叔叔们说“我来看看阔尔罕少爷”,想来回到新宾沁,他就会被他的叔叔们斩草除根了吧? 那一次见面,让他们心生忌惮——若他死了,怕是会引起国公爷的怀疑吧? 大小姐的出城是国公爷的安排吗? 尽管父亲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国公爷还是会花费心思堵住一些“可能”,因为公爷是把父亲的临终托付真的放在了心上。 但他,又做了些什么? 南怀安没有处置他,甚至没再搭理他,而他也不曾离开临确城半步。 一路逃亡,母亲惨死,南江云的身心都遭到重创,状况堪忧。 好在在外云游的雪归山子渊突然现身,稳住了南家二公子来势汹汹的病势,逐渐恢复气血,至南江雪入城时,南江云仍在昏睡之中。 “江云虽尚虚弱,但有子渊先生帮助调理,也可安心,小雪你……莫要太过焦虑。”南怀安道,眉间尽是忧色。 中军议事大厅内鸦雀无声。 南江雪微微垂眸,沉默半晌后,一言不发地迈步朝外走去,众人对视一眼,忙都跟了出去。 行出大门,跨下台阶,南江雪在看到依然跪在地上的阔尔罕时双眸一凛,伸手拽过一名值岗雪狼手中的鞭子,走上前去,二话不说,风声陡起,“啪”地一声,鞭子劈头盖脸地抽在了他的身上。 南江雪何等劲力,虽然留了余地,但这一鞭下去,阔尔罕的身子仍是重重一沉,额上大片冷汗渗出。 “扣留二公子,擅离职守,这般以下犯上,狂悖无状,你哪来的胆子?!谁给的你资格?!”女子扬声喝道,声音跟目光一样森寒凛冽。 未及阔尔罕答话,第二鞭又抽了下去。又是“啪”地一声,阔尔罕身上的甲衣破裂,鲜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阔尔罕闷哼一声,但依然紧咬牙关,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好一个门阀公子!好一个统兵大将!你有眼无珠,忠奸不辩,脖子上的这颗脑袋若是没用,那也不用要了!” “大小姐息怒!”南江风单膝跪倒,若是由着盛怒之下的南江雪再这样打下去,阔尔罕怕是要被打废了。 然而,南江雪的鞭子已再次挥下,即便减轻了力道,阔尔罕的身体也忍不住一阵抽搐。 一众北线战将尽皆低着头,不敢出声。 南江雪带兵,为将为帅,都很少动手,此番是当真火了。 “本帅在前方退敌,你在我身后作乱,那你何不干的更加聪明一些,在我南下之时,带着你的昆凌军从旁狠狠捅上一刀,以解你所谓的心头之恨!届时,我三叔也可许你登坛拜将,厚禄高爵!你不忠不孝,自以为是,这就是你答应你爹爹的,好生当兵,建功立业,阔尔罕少爷!” “末将万死!”阔尔罕跪伏在地,身上剧痛无比,但心中的羞悔却更如刀锯斧钺一般。 “末将?”南江雪微微冷笑,越发火往上撞,鞭子再次扬起。 就在此时,一人突然扑身而至,跪在阔尔罕身前,而南江雪的鞭子也已落下,见到来人,急忙收手,但鞭稍还是扫到了那人的肩膀。 他身上本无甲胄,肩膀一歪,一道殷红的血痕便即出现。 “大小姐息怒!”包括南怀安在内,众将齐齐跪倒,而跟着那人身后的拓跋珉、玄玉、扎伊娜和陆洵也全都跪了下去。 中军议事大厅之前,除了南江雪,站着的便只剩下沈明瑄、沈心诺和立于拓跋珉等人身后的子渊。 “姐姐……”来人抬起一张苍白的脸孔。 “云儿……”鞭子从南江雪手中脱落,她抬起手,轻轻抚上南江云的脸颊。 一别三月,他竟是这般憔悴,这般哀伤。 “云儿没用,不能跟姐姐上阵杀敌,竟连娘也保护不了,以至于……以至于娘尸骨不全,草葬荒野。是云儿该死!” “尸骨不全,草葬荒野”,他咬牙生生说出这八个字,像是要以此来惩罚自己,通红的眼圈似能淌出血来。 “二哥……”一旁的南江雨流着眼泪轻唤了一声。 冲天的怒气敛去,南江雪将南江云的头搂进怀里,闭上双眼,眼泪便如决了堤一般滚滚落下,那孤独的站立,无声的哭泣,口角边依然挂着的鲜血,让所有人全都红了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阔尔罕:这真相拖了一百多章,为的就是打我一顿吗?好不容易在大小姐面前积攒的人缘,这回全都完蛋了!我还怎么“好生当兵,建功立业”!
第150章 兄长 南江云再次醒来的时候,见大哥南江风正坐在榻边,旁边坐着三弟南江雨,环顾四周,房间里就只有侍从陆洵和侍女扎伊娜,并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哑声叫了一句“大哥,小雨”,他本就黯淡的眸子又不自禁地沉了几分,便如一潭死水。 “你姐姐守了你一个多时辰,后来有些要紧的军务要处理,这才离开。”似乎看懂了南江云的心事,南江风轻声说道。 南江云点点头。 肩上的鞭伤已经上了药,他的气息也平顺了不少,但这却并没有让他感到好过。 “让大哥和姐姐操心了。”他的嗓音依然低哑,其间也透着一种令人担忧的颓废。 “云儿,”沉默片刻,南江风道,“娘的意外不是你的错,若是你一直为此耿耿于怀,灰心丧气,娘的在天之灵又如何安心?我、小雨,还有你姐姐,又该有多心疼?” “特别是你姐姐。她觉得是她把你们留在了燕京,她是个不孝的女儿,刻薄的姐姐,如果你始终打不开心结,又让她如何自处?” 南江云看向南江风,挣扎着坐起身急切道,“不,不,姐姐怎能这样想?姐姐和大哥,包括小雨都在前方浴血杀敌,我和娘自当稳住燕京。只是我做的不好,不能阻止三叔结党算计,粮草、军械都很难运往北线,我……” “可是你忍辱负重,不曾与三叔冲突,力保境内安稳,政务通顺,这才是你姐姐最需要的。”南江风道。 “云儿,你和小雨都已经是男子汉了,要更加坚强,更加豁达,像爹和娘那样爱护她,不要让她孤单无助,不要让她伤心自责。她背负了那么多东西,担着北地的未来,我们这些至亲的人,要一直站在她身边才是,否则爹娘在天有知,定是会责怪我们的。” “我知道了,大哥。”南江云的眼中荡起了一串清波,一旁的南江雨也点点头,脸上尽是郑重,南江风的嘴边则弯起了一个欣慰的弧度。 “大哥,”只听南江云续道,“在昆凌,阔尔罕虽滞留了我,却也不曾慢怠。他也算是难得的将才,只是受人蒙骗,一时糊涂,而且此番又能孤身来到临确城,现下当已悔过,大哥寻机跟姐姐说说,便饶过他吧。” “好。”南江风含笑道。 “大小姐!”门外传来了军士的致礼声,房门一开,一身军常服的南江雪走了进来。 看到南江云靠坐在床上,脸色虽然不好,但一双眼睛却恢复了生气,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药快煎好了,去端过来吧。”对陆洵说了一句,南江雪走过去,在南江雨搬过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看上去好些了。”唇边带起一抹笑意,南江雪轻轻道。 “姐姐别为我担心。云儿都想明白了,姐姐你也不要胡思乱想。”南江云道。 南江雪略略一怔,目光落向南江风,既而微微笑了起来。 “好。”她道,“那么你打起精神,养好身体,跟姐姐一道,平息内乱。另外,燕京城的很多事,还要你讲给我听。” “是。”南江云也微微笑着。 “珉表哥希望留在军中,我已决定让他去黑旗,姑母那边我会派人照应。云虎既到了临确城,今后便让蒙仡跟阿斯兰、黎落和罗宗昊一起参与军议会。” “是。”南江云再应一声。 “大哥告诉我,爹爹在临确城跟他说,人总有一死,那么多儿郎都失去了父兄亲族,你怎就不能。如今爹娘不在了,但我们四个都还在,一定不会让爹娘失望的。” 南江雪盈盈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兄长和弟弟,伸出手,于是,四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 端着汤药的陆洵走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他微微垂首,眼中滑过了一抹亮光。 ※ 几人在南江云的房间里用了晚膳,之后南江风送南江雪回返自己的住所,南江雨则留下来陪伴二哥。 无意识地将手放进南江风的手掌,南江雪感觉哥哥的手紧了又紧。 两人便这样牵着手,一路默默行去,谁也没说话,但又似乎深知彼此的心意。 龙羽和墨碣静静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兄妹握在一起的手,眼中都有什么在微微闪亮。 就这样来至南江雪的居所,值岗军士上前报告说,子渊先生正在房中等候。 “过来,让我看看。”子渊二话不说,径直抓过南江雪的胳膊,伸手为她切脉。 “我没事。”南江雪有些疲惫地说道。 “吐血了还没事?”子渊剜了南江雪一眼,诊的很仔细,过了一时方才丢开她的手,见房间里的众人都紧张地看着他,于是哼道,“算她底子好,不过这几个月也着实被折腾的够呛。” “我也学过医术,而且还是跟师叔您学的,折腾不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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