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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有靖北军的辎重车在附近现身，似乎是为了深入极北的灰砂军。 于是他打开了城门。 他的队伍确实摸到了那些辎重车，代价是被层层异常狠厉的茏甲围在了当中。 奋力打开一个缺口，他带着残余的队伍逃往巴宿城，见到的却是滔天的烈焰。 诱敌出城，夺城反扑，这一切与五年前何其相似！ 那个悍勇多智的茏甲新统领，报复的竟是这般彻头彻尾！ 一大蓬鲜血泼洒出来，巴宿的大火和绿袍的茏甲在蒙克满都的眼中消失了，他栽进周围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当中，滚滚的浓烟里，靖北绿色的“甲”字旗猎猎翻扬。 那场仗被称为格尔塔复仇之终结战，但那场仗，南江雪给极北人带来的震撼却经久不息——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胆大妄为，睚眦必报，狠辣决绝！ ※ 玛法雅。 交战双方停战的第五日，一份份军报陆续送进了伊勒德的行军大帐。 “霍果被靖北黑旗军夺回，扎音部全灭，族长阵亡。” “刚渃罗部樊城下败于靖北军守将田文姬，分袭霸凌、眉关未能得手，退兵正为靖北黑旗军追杀。” “靖北蓝翎军诱哈丹呼和部进入临确城，无一人得以出城，恐已被俘或全灭。” “科米尔部和九曲部羊河渡失利，现被靖北苍焰军合围，已断粮两日。” “靖北灰砂军不断袭扰扎音、刚渃罗、科米尔和九曲四部。” “靖北灰砂军袭击敦达尔，烧毁粮仓。” “靖北灰砂军袭击哈丹呼和部。” “萨日部运往扎音的粮车被靖北灰砂军所毁。” “靖北茏甲军突袭巴宿城，蒙克满都战死，巴宿被焚。” …… “啪”地一声，伊勒德一掌劈碎了面前的案几，起身冲出大帐，抓过战马，径直向南江雪的大营奔驰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伊勒德：啊啊啊气死我了！
第243章 退兵 数十名全副铠甲的雪狼和风豹飞驰出营，齐齐拦住了怒气冲冲的萨日大君。 伊勒德勒住坐骑，在营外高声喝道，“南江雪！你给我出来！” 在他身后，乌兰巴日也带着一队骑兵赶了上来，与雪狼和风豹形成了对峙之势。 双方大营内，号角声接连响起，军士开始整装待命，一场大战似乎将一触即发。 不一时，南江雪施施然从大营中走出，未骑战马，不着甲胄，一件白色的裘氅在一片刀峰枪林之中显得格外突出。 胡和鲁走在她的身边，两人甚至还有说有笑，身后跟着雪狼统领黎落和风豹统领阿斯兰。 “世子。”对着马上的伊勒德一拱手，南江雪笑意盈盈，“世子来此何事？” 对着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伊勒德越发火往上撞，可又不好当众发作说“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竟敢把我的那几路大军全都给打败了”，于是恶狠狠地瞪着胡和鲁喝道，“还不过来！你在这边呆的倒舒服的很！” 胡和鲁看了看南江雪，说道，“丫头，那我走了。改天再向你请教。” “好。”南江雪也不阻拦，然后转向伊勒德，又问了一遍，“世子何事？” 伊勒德把嘴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他盯着女子的脸庞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跟我来。”说罢抬腿下马，自顾自地朝一旁大踏步走去。 南江雪一笑，伸手拦住了待欲跟随的黎落，踏着满地的白雪，与伊勒德一前一后离开了人群，留下两串长长的脚印。 蓝天如洗，雪原如银。 一边是剑拔弩张的对峙军团，一边是黑白两色的孤身男女。 走出好一段，伊勒德终于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默默地看着女子一步步向他走来。 风轻轻掠动着她的长发，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令她看上去美丽而又温暖。而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力压军内变乱，火线整兵出战，几日来，不仅连破他四路大军，还把极北后方搅了个鸡犬不宁，而此刻的她，依然是这般的风轻云淡。 “军报我都接到了。”看了她一会儿，伊勒德沉声说道，方才那瞬间冲上头顶的怒火似已平息了许多，“你赢了。打的漂亮。” 南江雪点点头，双眸清可见底。“那么，我们是战是合？” “你说了算。”伊勒德道。 “战则两害，合则两利。”南江雪道，“世子以为如何？” “也不尽然。”伊勒德扯动了一下嘴角，一阵风吹来，几缕长发散落在他眼前，“若战，我还能出口恶气，你的雪狼和风豹都别想活着离开，至于玛法雅，能得几日，我便得几日。若合，你让我如何跟那几个部落交代？扎音的族长还被你们杀了！” “而且，沙加在我极北烧杀抢掠，大肆挑动那几个部落对我萨日的不满，与你讲和，无功而返，盟军重创，后方不宁，我伊勒德日后在极北如何立足？” 南江雪听了微微一笑。“战场之上，实力说话。那几个部落之所以战败，是他们自己没用，与世子何干？不客气的说，倒是他们拖累了世子。” “扎音我是灭了，刚渃罗的残兵，我可以不再追杀。科米尔和九曲现被困于长草，我可以放走。至于临确城中的哈丹呼和部，降者，也皆可放。世子可带他们回返极北，想来这几个部落定会对世子感恩戴德。” “至于沙加，不过是去那几个地方跑跑马，打杀老弱妇孺，他不会做。若世子担心他们对萨日心怀不满，我可以让灰砂到萨日也走上一圈，如此可好？”说着，女子呲牙一笑，水灵灵的眼中尽是狡黠。 “你想的美！”伊勒德瞪了她一眼，接着又道，“另外，你烧了我敦达尔的粮仓，又待怎说？” “世子这就不讲道理了。”南江雪容色一敛，“是你发起争端，无故攻我北地，如今战败，我非但没找你索要赔偿，还答应放人，世子居然仍不满足？” “你答应放人，也并不是安了什么好心，”伊勒德冷笑道，“而且我萨日的队伍，可尚未战败。” “好。那么今日你我便在这玛法雅城下打个你死我活，就算我败了，你可还有力气再战靖北的黑旗、苍焰、茏甲和灰砂？临确城里，还有个蓝翎因未能出战感到憋闷。你打残自己的精锐，在极北又当如何立足？”南江雪轻轻拂了拂衣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这丫头，还说你当初用的不是缓兵之计？！”伊勒德气恼道。 “我说了，我是孤注一掷。”南江雪轻轻摇了摇头，“若那几路我的人败了，今天是打是谈，那便是世子说了算。你跟我一样，都在赌那几路的输赢，是不是？可惜，你的盟军不争气。” “孤注一掷，你还有心思分兵去打巴宿？”伊勒德盯着她。 “蒙克满都早就该死了！容他活到今日，当初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南江雪断然道，眸光带上了一丝凛冽。 伊勒德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南江雪踱开步子，看着靴子在白雪上踩出的印记。 “杀人焚城，你这么做，也是在警告极北的一众部族吧？你这孤注下的够狠。不过，你就不怕日后极北人都会用你南江雪的名字，去吓唬哭闹不止的孩子？另外，灭扎音，杀族长，可是为了当年战死的塔拉将军？你还真是小肚鸡肠，得罪不得！” 伊勒德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些许恼怒，些许讥讽，其间却又带有些许怜惜。 对自己笑了笑，有丝淡淡的自嘲，却又似并不在意，南江雪转过身，抬起一双明澈的眼睛看向伊勒德，“大君，江雪有一些肺腑之言，不知大君可愿听听？” 见她说的认真，伊勒德的心下也郑重起来，嘴上却仍冷哼一声，说道，“你说。就只怕你的肺腑里，尽是些阴谋诡计。” 南江雪浅浅一笑，也不生气。 “当初，阿拉达图举兵伐我北地，几月鏖战，极北已是实力大伤。这几年，各部族势力重新分割，即便没有大的战事，内耗却也不少，而萨日虽强，能量也远不及当年之鞑塔。” “但我靖北军，凭着充盈的粮草和昭昭的战绩，补充兵力，勤练不辍，无论军力还是气势都已复当年。虽然近年军内派系纷争，人心不稳，世子以快打乱或可暂时得手，但若北线各军团统一号令，同仇敌忾，大君必败无疑。” “大君若欲夺我北地河山，便当好生养精蓄锐，不断做大萨日一族，哪一日成了极北之王，我们，当可一决生死。” “谁要跟你一决生死。”躲开她盈盈的目光，伊勒德闷声说道。 沉默半晌，他转过身来，走到南江雪面前，两手扶上她的肩膀，一双深邃的黑眸注视着她的眼睛，“小雪，你可愿与我联手，统一极北，南下天元，将这万里河山，锦绣天地，尽数收于掌握？” 磁石般深沉有力的声音，尽显男儿的滔天志向，而一声“小雪”则满是柔情，虽是首次唤出，说者却全无刻意，听者亦不感违和。 南江雪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片刻之后，她移开身体，仰头看向蓝天，缓缓说道，“我一介女子，没有大君那般的宏图伟愿。我只愿北地平宁，百姓安乐，家族和睦，手足同心，如此，足慰平生。” “天下纷争，王图霸业，从就不曾休止。你又怎生做到北地平宁，百姓安乐？”伊勒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虽是女子，却有着翻云覆雨的力量，若你愿意，萨日供你驱策，亦无不可。” 南江雪不由转过身来，伊勒德则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深眸中似有两团热烈的火焰，“但是，唯你。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他一字一顿道。 南江雪轻轻垂下了眼眸。 “为何不看我？”伊勒德那刚阳的气息依然绕笼着她，“天元和北地之间的臣属关系，就像那座横亘的关阳要塞，永远存在隔阂，随时可以堆满披甲之士，你难道还看不穿？” “而且你别忘了，在你身上也流有戎人的血，纵马长歌才是你南江雪的天下。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是放不下所谓的君臣之道，还是……”他顿了顿，声音略显沙哑，“终是不忍与他兵戈相向？” “你去过祇都，见识过那里琳琅的街市，富足的百姓，在你的心里，也希望你的族人都能过上那样的生活，是不是？”南江雪看向远方，缓缓说道。 “极北一战，多少人沉尸沙场，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毡房凋敝，商路废弛，需要花上很长的时间，才能再现草原繁盛的模样。文明和强盛靠的是积淀，和平和学习方能带来积淀，而不是一味的征伐、掠夺。” “所谓‘征服’，指的也不是土地，而是人心。世子年少蒙难，赤手空拳，却能建起一个蒸蒸日上、相亲相爱的大部族，凭借的不只是勇武，当还有这样过人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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