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等人只好低头退到了殿外。 转眼间,偌大个宫殿里只剩下秦真和楚沉两个人。 一时相对两无言。 满殿红罗纱被悄然潜入的夜风吹得翩翩飞舞,龙凤烛高燃,火光微微摇曳。 秦真身后就是喜帐,桌案上那些寓意着“早生贵子”的花生桂圆都被她和小侍女吃的差不多了,壳和碎屑落了一地。 她脸皮厚,生平少有这样尴尬的时候,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四周静悄悄的,忽地传来了“咯吱”一声,秦真眼角余光一瞥,看到外头有人顺手把殿门关上了。 她顿时:“……” 关什么门? 谁关的!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殿门关上后,在几步开外站了许多的楚沉忽然迈步朝她走了过来。 秦真心里一慌,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喜帐里。 终于还是到了拿看家本事保命的时候。 她闭上双眼问道:“楚沉……要是我说我当初女扮男装在京城当质子时抢你的美人,试图把你变成断袖,事事都要同你针锋相对,是因为我爱慕你,你信么?” 楚沉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而后微微笑道:“我说信,你就肯把牙间巨毒、袖中暗器、腰上软剑、还有脚底的匕首都扔掉吗?”
第4章 同眠 秦真冷不丁被他噎住了,睁开一双桃花眼,眸色复杂的看着他。 楚沉实力证明死对头的存在,除了最想杀你之外,还可能是这天底下最了解你的人。 暗器软剑匕首都是秦真准备用来杀戴老贼的,存了一击必杀之心,而那牙间巨毒却是她为了以防万一给自己准备的。 她这些东西藏得十分隐秘,连贴身伺候的侍女都不知道,这厮却一清二楚。 不远处红烛滴蜡,火光摇曳间,气氛越发的微妙起来。 秦真自个儿说的喜欢人家,眼下更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道:“能、当然能。” 她当即就当着楚沉的面取出牙间的巨毒扔了,然后把袖箭卸下,腰间的软剑也□□扔到了榻前,连鞋都蹬了,盘腿坐在榻上。 “你看,我都扔完了。”秦真抬头朝他笑,说话间脸上还带了三四分“你看我乖吧”的模样。 “都扔完了?”楚沉语气淡淡的问了这么一句,忽的伸手握住秦真的右手将其抬高。 刹那间红袖垂落露出肤如凝脂的手臂来,也露出了她带在手腕上的那个金色的铃铛手环。 “那这是什么?”他屈指拨了一下那个镂空的铃铛,里头装了东西,晃动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个啊是装香丸用的,又称袖里乾坤……”秦真说话间,忽然就着那个铃铛朝楚沉轻轻吹了一口气。 温热的呼吸掺杂着异香徐徐扑簌在楚沉脸上,浅笑盈盈间勾魂夺魄。 他微顿,愣了那么一瞬。 秦真见迷香起了作用,桃花眼里笑意流转,有些得意的勾唇道:“不过我在里头放了迷魂香,用十倍的药量特制的那种、特凶猛,你有感觉了吗?” 楚沉眸色骤沉,凝视了她片刻后,忽然闭上了双眼。 “我早就同你说过了,不要一天到晚都做什么正人君子,人不风流枉少年不沾酒不逛青楼有什么意思?该见识新鲜玩意的时候还是要去瞧瞧的,可你非不听,你看吧连这玩意都没见过……” 秦真一边说话一边翻身下榻,抬手就把楚沉往红罗帐里推,正打算抽回手好好喘口气,同这人正儿八经的谈一谈的时候。 楚沉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拽进了喜帐里。 秦真猝不及防就扑到了他身上,还没来得及奇怪这特制的迷魂香怎么迷不晕楚沉,脚上的动作就掀落了右侧的喜帐,红罗纱徐徐落了下来,帐里一下变得狭小而昏暗起来。 他们离得那样近,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夏夜闷热,体温也跟着节节攀升。 秦真对上楚沉幽深如墨的眸子,一时之间很想去死一死。 她想换个姿势,但是又挣不开楚沉的掣肘,只能认命的趴在了他怀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同他道:“你瞧,当年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很想与你把臂同游,可你不愿意,我就一直心心念念到了现在。” 楚沉都被她气笑了,拥着她起身坐了起来,“心心念念这么久,就想用着迷魂香迷晕我?” 这个姿势,更像是秦真在他怀里小鸟依人了。 好在殿中也没旁人。 秦真心下默念了好几遍‘小命最重要’,而后抬头望着他,“不是你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满脸无辜,“我只是在如实相告,顺便……给你示范一下怎么用。” “原来如此。” 楚沉面上没什么表情,伸手就把她腕上的铃铛手环摘下来轻轻一晃。 “等等……等等!”秦真连忙伸手掩住了口鼻,低声道:“我都这么喜欢你了,就不必用这玩意了。” 她说完,就一把从楚沉手中夺过了那铃铛扔出了喜帐。 金铃落地,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秦真转身看着近在咫尺的死对头,一边琢磨着这厮怎么连迷魂香都放不倒,一边头疼着到了这个份上要怎么才好。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看见楚沉右手轻抬。 “那什么!”秦真抢先握住了楚沉的手,对上了他的视线,尽可能的含情脉脉道:“今夜良辰美景,红烛高燃,你我一别三载,鸳鸯帐里喜相逢……” 楚沉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秦真有些不太好意思道:“我想着是我爱慕你,那榻上这事就应该是我主动些,你说是不是?” 楚沉一时沉默无言。 秦真见他不说话,便觉着是默许了。 她缓缓退开了些许,和楚沉保持了一定距离,正思忖着用哪招能把他一下放倒的时候,死对头一个看穿一切的眼神就扫过了过来。 秦真顿时打消了同他动手的念头。 若是她还是三年的秦如故,同这人硬拼也不怕,如今,就只能智取了。 她磨磨蹭蹭了片刻,期期艾艾的抬眸望着他,“要不……我先给你脱一个?” 楚沉闻言星眸微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脱。” 秦真暗自咬了咬牙,然后笑着把嫁衣一件件脱下来扔到塌下,没一会儿,便只剩下一层里衣。 以前最是非礼勿视的楚沉就这么看着她,眼神都不带飘一下的。 反倒是秦真自己,有点下不去手了。 这最后一件里衣解开,她可真的要同死对头“坦诚相见”了。 楚沉等了片刻,不见她有其他动作,淡淡问道:“最后一件留给孤?” “不不不!”秦真闻言差点从榻上蹦起来,嗓音都有些发颤。 她拒绝了之后,又怕楚沉看出她是假意,连忙开口解释道:“我这好不容易要同喜欢的人做快活事了,心中欢喜之情难以自抑,旧伤好像要犯了……” 楚沉微微皱眉,伸手便去探她的脉搏。 “没事!你再等我片刻。”秦真没让他碰到手腕,就忙着从袖中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头也不抬得对楚沉道:“容我吃颗药先。” 楚沉没等她把药丸倒出来,就把整个白玉瓶拿了过去。 秦真见状,有些发懵,“这是我的药,你吃了没用的。” “别吃了。”楚沉随手把那瓶子扔到了一旁,语气微沉道:“睡吧。” “我们就、就这样直接睡?”秦真惊了,“你怕是不知道我这几年……身子实在弱的很,有同你行那事的心,也没那力,哪怕我再喜欢你,只怕也撑不过几下就昏死过去了。到时候我连喘气都不会,你一个人折腾……有什么意思?” “秦如故。” 楚沉语气淡淡的喊了她一声。 秦真立马闭了嘴。 那三个字代表着她最美好的年少时光,却已整整三年没人喊过这个名字。 哪怕秦真脸皮厚如城墙,此刻也难免怔了怔。 楚沉见她如此,意简言骇道:“睡。” “我……”秦真有苦说不出,抱住了死对头的胳膊,低头在他怀抱里轻轻蹭着,想法设法的拖延,“夜还长着,要睡也不急在这一时吧?而且我来的路上睡多了,现下实在是睡不着,要不咱们盖着被子叙叙旧?” 她没楚沉接话,自个儿又把话接上了,“其实这三年……我真的很想你。” 楚沉闻言,抬眸看了秦真一眼,然后就抬手点住了她的穴道,把人放倒了。 “真的不先叙叙旧吗?”秦真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楚沉俯身下来,那张俊脸离她越来越近。 她心跳都停了一下,“要不你先打我两下出出气也行啊。” 楚沉没接话,只问她:“心经第一句是什么?” “楚沉、楚平澜!”秦真的心情已经难以从复杂和惊诧来形容。 她连名带姓还有表字都喊出来了,满脸痛心疾首的看着楚沉,“你这都是什么癖好?要睡就睡!为什么要一边睡我,一边让我念经???” 楚沉闭了闭眼,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沉声问道:“你念不念?” “念。”秦真郁闷极了,但还是应的很快,反正动都动不了,也跑不动,还不如配合点,还少受点苦。 她这般想着,便闭上双眸开始念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楚沉听她忍着气委委屈屈的念经,薄唇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弧。 他起身缓缓退开了,盘腿坐在床榻另一侧,闭上双眼,摘下左手腕上的檀木佛珠一颗一颗的转着。 心中炙热却一时难消。 四下悄然,只有夜风从窗外呼啸而过。 秦真念着念着,嗓音也渐渐变得平静起来,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楚沉有什么动作,便偷偷睁开右眼瞄了他一眼。 只见他端坐一旁不动如钟,只有袖下的手时不时的动一下。 秦真也不敢惊动他,闭上眼睛继续老老实实的念经,只是心中越发困惑了。 这厮到底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声势浩大的带着飞羽骑来抢婚,有这现成的洞房花烛夜,人一块进了鸳鸯帐,衣衫都脱到了最后一件,结果让她给他念心经? 到底是她有病? 还是楚沉不行? 秦真乱七八糟的想着,这心经许是真的能让人平心静气,她念着念着,睡意就悄然袭来。 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梦到自己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楚沉的那天。
第5章 旧梦 那是秦真十三岁那年的落花时节。 她同一众诸侯之子进京为质的第四年,众人都从一开始的惶惶不安生怕哪天半夜就被砍了头渐渐地摸索出了些许保命的门道,试探着怎么才能让当时的老皇帝庆文帝少忌惮自己家一些,于是一个比一个表现得草包纨绔,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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