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疑这惜蕊是外人安插在冯如月身边的奸细,却见惜蕊魂不附体,不住朝池绣漪张望。 池绣漪被她看得心里毛发,心虚怒斥:“贱人,你看我做甚?” 惜蕊立刻绝望嚎哭:“娘娘叫奴婢盯着太子妃娘娘宫里的动静,如今出了事就不管奴婢死活吗?” 池绣漪花容变色,张皇跪地向太子申辩:“殿下,这贱人多半是怕死,妄图攀咬臣妾,您千万别信她!” 朱昀曦不是傻子,已看明形势,心田像被犁过,只适合播撒愤怒的火种。 为求稳定,强忍暴躁冷声道:“孤当然不会听信这贱婢的话,来人,立刻拖下去杖毙!” 这算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行使夺命特权,不单单为泄愤,留着这个活口将长期威胁他和太子妃、柳竹秋的安全,并且现在杀她也是为了警告心怀不轨的小人。 冯如月忙下跪恳求:“殿下,惜蕊是母后赐给臣妾的,不宜轻易处死。” 朱昀曦恨铁不成钢地责备:“爱妃,她妄图置你于死地,你何苦替她求情?” 不听任何劝阻,喝令宫人执行命令。 惜蕊惨哭嚎叫着被拖走,哀声不久消失在远方,又似乎仍在柳竹秋脑中盘旋。 这场险情让她亲身体验了宫廷的险恶,如花娇艳的女子竟能化身蛇蝎,埋伏于暗处,随时等着向对手发起致命攻击,目的只是争宠? 也许她还有更深的期待,比如争夺后位、振兴家族、做下任太子的母亲……然而实现愿望的途径竟是依靠男人的宠爱。 柳竹秋知道不能单纯责怪池绣漪思想狭隘,身份环境限制了她的手段,世道决定女人的荣辱成败只能依托于男人,为适应这套规则前者就在潜移默化中迷失了本性。 一股比气愤更难耐的悲哀贯穿柳竹秋的心房,觉得在这扭曲的世界里,不论是无辜受屈的太子妃、阴谋害人的池绣漪、奉命告密的惜蕊,亦或是痛下杀手的太子,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朱昀曦察觉她眼里涌出的血丝,以为她被吓到了,吩咐云杉送她回房。 云杉同柳竹秋离开那个院落,走到无人处愧疚道歉:“柳大小姐实在对不住,都怪我一时糊涂给你指错了路,幸亏你反应快,否则今晚咱们都得完蛋。” 柳竹秋没好气地瞥着他:“是你告诉殿下我误入禁苑,他才能想到我在太子妃娘娘的寝殿吧。” 事实正是如此,云杉发觉失误后立马过来找人,久寻不着,只好回到太子下榻的寝殿。 彼时朱昀曦已同池绣漪睡下了,他不能去惊扰,直到李尚宫来报讯,才见机向太子密报了柳竹秋失踪一事。 柳竹秋自认倒霉,说:“我不能再待在这儿了,你回头去娘娘屋里帮我把衣服胡子取回来,天一亮我就回京城。” 又问冯如月和李尚宫那边该如何善后。 云杉安慰:“这些殿下都能处理。”,嫌她走得太慢,催促:“你平时走路风风火火,今天为何像个小脚女人?走快点吧,这一路遇到的人越少越好。” 柳竹秋晦气道:“我这裙子系得很低,走快了会往下掉” 冯如月身高只齐她下巴,柳竹秋为遮住大脚只好将裙子尽量往低了系,用长衫遮住瞧不出来,却经不起剧烈运动。 她让云杉背过身去,重新系过裙带,之后健步如飞,害云杉不得不改口说‘慢点’了。 李尚宫等人告退,朱昀曦命人送走哭哭啼啼的池绣漪,宣布今晚留在太子妃屋里过夜。 冯如月虚惊一场,余悸伴随深深的疑惑,坐在床边不敢妄动。 玉竹战兢兢为朱昀曦倒了茶,退到主子身边候命。 朱昀曦见她们主仆都吓坏了,柔声抚慰:“孤知道爱妃有很多疑问,待会儿自会同你解释。” 他仍怒意翻腾,正忿忿理心中的乱麻。 母后擅宠,外戚跋扈,他自幼看多了这些弊端,早决心在自己这一代杜绝后宫专宠的现象。不让正室一家独大,更不会宠妾灭妻,严格按照尊卑秩序分配雨露。 现在池绣漪倚仗皇后宠爱,敌视陷害太子妃,究其用心就是在算计他。亏她和他少小相识,为着利益竟舍得辜负背叛,再不考虑他的处境感受,泯灭天良,孰难原谅。 总归已开了杀戒,索性再无情点,总好过藏污纳垢,使得今后永无宁日。 他思罢吩咐陈维远:“今天晚膳里那道冰镇酥酪很不错,你去送一碗给池选侍,以后每日都送,先送满一个月。” 冯如月听了,忍不住小心劝阻:“殿下,池选侍今晚刚侍寝,吃这些寒凉之物,恐对身子不利……” 池绣漪没受孕还好,若已受孕,长期吃这种下痢的食物也会滑胎。 朱昀曦就是不想让池绣漪孕育龙种,以防她怀孕后章皇后会逼庆德帝进封她,嫌妻子心软碍事,责怪:“太子妃是在嫉妒孤王对池选侍的宠爱吗?” 冯如月冰雪聪明,当然看得懂他的本意,胆怯地不再做声。 刚才那一瞬,她感觉丈夫仿佛变了个人,周身黑气环绕,初次显露令人望而生畏的帝王之相。 陈维远也有相同感觉,真不知这情形是好是坏。 朱昀曦接着下达第二条旨意:“去取一千两银子二十匹锦缎赏给李尚宫。” 陈维远觉得这次的封口费给得太多,朱昀曦冷笑:“等她亲口来敲竹杠,这些只怕还不够呢。你去跟她说,她小儿子求官的事孤王会替她解决,让她尽职当差,别惹父皇母后烦心。” 他杖毙皇后送来的宫女,要善后离不开那老太婆配合。 现在任他们得意,等将来即位再连本带利讨回来。 这念头闪过时,连自个儿都吃惊。 以往被皇帝皇后派来的女官太监敲诈,他顶多气恼一阵,从未想过报复,难道是他变得狠心了吗? 不,是这帮奴才欺人太甚。 李尚宫定与池绣漪有勾结,才会不顾他的体面跑来逼宫,以便趁机勒索。 她们都想铲除障碍,好将他攥在手里摆布。这看似平静的东宫实际暗流汹涌,不磨练爪牙就会像肥羊等待宰割。 他忧闷地转头看向冯如月,这女人善良单纯聪明美丽,是一颗上等宝珠,适合镶在皇冠上炫耀,可惜不能为他提供所需的支持。若遇变故或许还会成为负累,刚才的事情就是例证。 小小一桩后宫暗战就令他如临大敌,那残酷惨烈百倍的朝堂搏杀,皇权争斗又该如何应付?他没有父皇的心智谋略,真能端坐明堂,指顾从容吗? 目前尚无力筹划这些难题,他起身走向冯如月,坐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尽量不让疲累污染笑颜,温柔说道:“爱妃,孤现在来同你讲讲温霄寒的事。” 作者有话说: ①银缸:银白色的灯盏﹑烛台。 ②漏声:铜壶滴漏之声。 ③沉水:沉香
第七十八章 冯如月已回过神来,并且猜出了前因后果,默默听朱昀曦讲述完与温霄寒相识的过程,小心翼翼问:“殿下中意的那名女子其实就是他,对吗?” 朱昀曦点头:“这事暴露了她准会没命,孤是以迟迟未对你说明。” 冯如月可算明白丈夫为何不介意她思慕温霄寒一事了,既然这人是个女子,她“淫、乱”的罪过也就不成立了,心病由此祛出,如释重负,宛若新生。 深深地长舒一口气,说:“她为护义姐女扮男装,品格着实高尚,智识胆略也远胜寻常闺秀。方才听殿下描述,莫非就是工部柳侍郎家的小姐柳竹秋?” 她亦久闻柳竹秋才名,上次许太后办赏花宴,她受伤未能出席,事后听宫人们讲述柳竹秋挺身为众女求情的事迹,又说她生得高挑艳丽,长着一双男人样的大脚。 诸多特征相映照,生性放达,才智过人,能够惟妙惟肖冒充男子,还出身高门的女子就只这一个了。 朱昀曦笑道:“爱妃真聪明,一下子就猜着了。那柳竹秋十分倾慕你,常想瞻睹爱妃风采,今晚总算如愿以偿。” 冯如月会心微笑:“臣妾也早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殿下留恋,今日看来殿下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 朱昀曦叹气:“她是很不错,若非条件制约,孤倒真想纳了她。” 冯如月犹疑问:“殿下还未幸过她?” 朱昀曦苦笑:“你当孤撒谎吗?” “臣妾不敢。” “孤与她两情相悦,偶有忘情之时,奈何宫规在上,始终不曾逾越底线。” 冯如月见丈夫惆怅,也替他惋惜。 柳竹秋的才华人品都很难得,还与她有那段“奇缘”,若得这样的妙人作伴,宫廷生活想必不会再孤寂难熬了。 柳竹秋在漱玉山房惹了一身晦气,回家休整一日,去飞花楼赴“解元宴”,到了那儿立马块垒全消,每个毛孔都透出欢喜。 今天共来了十一位解元,当中最年轻的是福建、浙江、广东三省的,分别名叫何玿微、顾淳如、滕凤珍。更妙的是三人都丰神俊朗,姿容美丽。 那滕凤珍年且十九,眉清目朗,英英玉立。 那顾淳如刚满二十三,宋才潘面,秋水为神。 最出众的是那福建解元何玿微,不过二十出头,身高八尺,颀长健朗,靡颜腻理,轩然霞举,同朱昀曦比较也不遑多让了。 柳竹秋见了这三个美少年,直如喜鹊穿林,猴子荡树,暗叹过去真是见识不广,想我泱泱大国幅员万里,怎可能不多出几个神仙下凡的俊男。 再一打听三人都未婚聘,更喜得她抓心挠肝,觉得自己跌跟头捡金条,突然交了好运。 去年顺天乡试重考,连带今年的会试也推迟了两个月,那三位解元来京后听说温霄寒勇斗奸臣,推动朝廷严查科举舞弊的英勇壮举,都对这位智勇双全,舍身维护读书人权益的才子感佩至深,这次也是慕名而来。 见面后深深为其风采倾倒。 四人同坐一桌,海阔天空的漫谈,切磋学问,以文采助兴,都相见恨晚,互萦心目。 柳竹秋试探这三人修养风度同样是楚楚超群,随便挑一个都是乘龙快婿人选。等宴会散去忙直奔张鲁生家,求他帮忙调查三人的身份背景。 解元都是当地名人,张鲁生问过三省在京的驻官便摸清了大概,回复柳竹秋:“那滕凤珍家里原是做官的,父亲现任湖州通判,官声清正。顾淳如家是海宁富商,父亲是当地大善人,做过许多修桥铺路的好事。何玿微家是泉州望族,父亲和叔伯都是乡贤。他三人品行都很端正,在本地官学的风评也很好,尤其是那何玿微,还曾在旅游途中勇斗强盗,救下几个客商,受到过泉州知府的嘉奖。” 泉州知府正是柳竹秋的大哥,到时还能找他深入了解情况,这才叫天时地利人和呢。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12 首页 上一页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