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六月,醴泉山上郁郁葱葱,鸟雀不计其数,各种鸟鸣声充斥在耳畔,偶尔传来几声布谷鸟的鸣叫声,悠远而绵长。 慕卿勒了马,停在一块草地上,打算喂饱了良驹好继续行进。马儿正悠悠吃着青草,小花雕蹲在一边,细数白马长长的睫毛,看它津津有味地咀嚼着,最终感叹了句:“磨精,你看,它的眼睛好大啊。” 花雕还没看个够,就被慕卿一把捞上马,拉了缰绳,继续前行。 告别了醴泉山,马车来到望南山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黄昏,花雕抱着那块冰冷的墓碑,低声喃喃道:“娘,小花要走了,小花会想你的,我们明年再来看你。” 说罢,还不舍地朝墓碑挥了挥手,却再没像上次那样哭得死去活来。毕竟,在她小小的心里,某个人逐渐替代了娘亲的地位。 “磨精我们走吧。” 慕卿本来正在一旁喂马,大手却被小花一把拉住,心里暗惊了一下,这么快?马都没吃饱呢,上次可不是这个样子。随即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默念道:“没良心的小丫头,有了师父忘了娘亲。” 告别了西梁,花雕和慕卿去了全县。 全县是一个沿江分布的富饶之地,种植业和渔业发达。一方秀水养一方人杰地灵,全县历史上出过不少能人,他们在包括耿安的各国担任要职。然而这些人中热血之士颇多,在自身飞鸿腾达以后,不少人会选择出财出力为全县添砖添瓦,最后回归故土养老。 慕卿在这里有个老主顾叫赵轲,是一个归田卸甲的将军,颇爱琼浆玉酿,偏偏慕卿的酒颇得他老人家赏识,两人也常常聊得很投机,一来二去,慕卿就成了赵家的座上宾。 慕卿会来全县,不仅仅是因为赵轲,更是因为这里的水土肥沃,粮食质量上乘,是酿酒和制曲的绝佳材料。麦子、大米、麸皮、蓼草,都是制曲的原料,通常因酒的品种不同而选择不同的制曲方式。 粉碎、成型、堆积、发酵、折曲,这一系列工艺并不比酿酒简单,当在全县的首批酒被储存进酒窖的时候,慕卿今年的第一批曲也成了型。 慕卿选了批好酒,带着花雕一起去了赵府,赵轲见慕卿来了,乐得眉开颜笑。 于是乎,慕卿带着花雕,开启了隔三差五在赵府混吃混喝的日子。 山珍海味,珍馐玉食,赵府好吃的数不胜数,花雕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引出来,敞开肚皮吃得津津有味。 慕卿呵斥她不懂礼数,花雕嘟着小嘴:“这么一大桌子,不吃完不是浪费了嘛。” 赵将军抚着微白的胡须,乐得哈哈大笑:“不错,能吃是福,小丫头正长身子,多吃点长得快。” 赵将军家的九公子赵泽毅,比花雕大不了几个年岁,本来最近正跟父亲赌气说要绝食,看到花雕一副毫不避讳、把赵府当自己家的模样,父亲还为此乐呵呵的,赵泽毅如临大敌,捧着碗筷跟她抢着吃起来。 两个孩子的一番举动逗得老将军眉眼又弯了几分。 饭后,慕卿同赵将军攀谈着,花雕跟赵泽毅在院子里和丫鬟佣人们玩起了捉迷藏。 花雕没有玩过捉迷藏,以为捉迷藏就是躲在一个角落里,让别人一直找不到就赢了,猫在假山的缝隙里整整一个下午,最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赵泽毅寻日里跟着赵府的女眷们一起玩捉迷藏,都没有花雕的参与,一时间还没适应她的到来,把花雕忘了。直到日暮西山,他才想起来,在赵府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花雕的影子,慌乱地去告诉自家父亲:“爹爹,我跟花雕刚才在玩捉迷藏,她也不知藏哪里去了,我找不到她。”。 慕卿本来和赵老将军在对弈,听闻此言,慌忙起身:“在哪里不见的?快带我去看看!” 最后,花雕窝在个馨香四溢的怀抱,朦朦胧胧问他:“磨精,小花捉迷藏赢了吗?” 因为常去赵府,慢慢地,两个孩子也熟识起来,慕卿开玩笑问花雕:“把你留在这里,永远陪着小哥哥玩好不好?” 花雕摇了摇脑袋:“不要,小花要跟着狮虎一起,狮虎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慕卿无奈地摇了摇头:“唉……” 时间飞逝,一转眼又是三个月,慕卿盘算好了时间,打算把花雕放在赵府几天。 有点不舍得,又怕她惹出什么乱子,慕卿蹲在花雕面前,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嘱咐道:“师父这几天要忙,把你安置在这里,你要乖乖的啊。” 花雕不哭也不闹,心中笃定慕卿说的话一定会兑现,倾过身子去,在他脸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如同羽毛落在心上,挠得慕卿心里痒痒的。 “磨精你去忙吧,你不在的日子,我会乖乖的,会好好吃饭,也会按时想你。” 慕卿前脚刚走,后脚花雕就安静得不像话,赵泽毅看着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朝她做着鬼脸,打趣道:“你师父不要你了,把你丢在这里了。” 花雕一脚飞踹过去:“你走开,磨精一向说话算数,他不会不要小花的。” 从最开始相遇黑夜中的那一句“在那里等我”,到后来,慕卿跟她说过无数次“等我回来”。每一次,花雕都会乖乖地等着他,有时候是片刻,有时候是半晌,有时候是大半天,不知道这次慕卿要去多久。 “那你说说,你师父去干嘛去了?” “我……我也不知道。” “你看吧,你连她去干嘛去了都不知道,说不定她丢下你一个人,跟她的如意郎君私奔去了,天涯海角,你再也看不到她了。” 花雕仔细地想了一番,的确,以前慕卿出去,不是去买东西,就是去卖酒,这些,都会告诉她。而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说出去几天。 听完赵泽毅的一番话,花雕更没有精神了,饭也吃得不多,赵老将军纳闷,这小丫头前前后后变化怎么这么大?便让赵泽毅带着花雕出去散散心。 赵泽毅当然知道原因是自己的不当言论,给花雕买了一只小白兔赔礼道歉:“你师父不会丢下你的,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为什么送兔子呢?因为赵泽毅觉得这种乖巧温顺的小动物,乍一看跟花雕有点像。 花雕抱着兔子坐在花园的草地上,喃喃道:“兔兔你说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呀?小花想他。” 说好的定时想念,却泛滥成河,成了每天无时无刻不浸入骨髓的思念。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除去饮食之类的活动,花雕大多时候都坐在府前的白玉阶上,望向慕卿离开的方向。 第五天,慕卿拉着马车如约出现在赵府,车还没停稳,花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扑了上去:“磨精你回来了,他们说你不要我了,说你跟着你的如意郎君走了。” 慕卿把花雕抱在身前,拍了拍她的背,轻轻凑到她耳边,用低沉清冽的嗓音告诉她:“我就是如意郎君。” “嗯?” 并未解释,慕卿抱着花雕下了车,跟赵将军浅浅地聊了几句,然后告了别。 赵泽毅立在一遍,把小白兔塞在她手中,尔后笑嘻嘻说了句:“小花妹妹,后会有期。” 马蹄声哒哒,赵老将军和赵泽毅目送着两人远去,花雕从窗子里探出脑袋,朝他们一直挥着手。 “父亲,慕姐姐要带着花儿妹妹去哪里呀?” “有些人,注定四海为家。”马车再也看不见,赵老将军在夕阳的余晖里长长叹了一口气,拉着赵泽毅转身回屋。 没走多远,花雕坐在马车后厢里,揭开帷幔,探出小脑袋问道:“狮虎,如意郎君是什么呀?” 慕卿专心驾车,留给她个优雅唯美的背影,答道:“是男人。” “哦。”这下花雕放心了,因为她笃定,自家师父是个男子。
第16章 酒尽桃花凉8 除了酿酒之外,慕卿也想让花雕见识不同地区的风物和人文。 此行他们去的是湖浙,湖浙临海,水产丰富。正值金秋季节,鱼蟹肥美,花雕每天都吃得肚皮滚圆,脸上都开始变得红润有光泽。 一转眼又是三个月,慕卿把花雕托付给了邻家渔民,打算自己去客栈住几天。花雕倒也很乖,笃定慕卿不会再将她撇下,不吵也不闹,每天帮着渔民夫妇两人收收网、捡捡鱼,日子过得倒也很快。 和往常的“等我回来”一样,慕卿又在几天后飘飘然而至,接走花雕的时候,还不忘把赶集买的物资分一大半给渔民夫妇。 隔天,花雕一睁开眼,慕卿又在收拾着屋子和打包行李,他还特地给花雕包了个小包裹,里面有她的衣物零嘴和各种小玩意儿。 花雕开始慢慢习惯这种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生活,也许明天一睁开眼,又是一个新的旅程。 其实花雕觉得去哪里倒是无所谓,只要有慕卿在身边,哪里都是人间仙境,胜却凡境无数玉宇楼阁。 收拾完行李,慕卿又把屋中的酒一坛坛搬进地窖。 眼见着小花雕睡眼惺忪地洗漱,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慕卿赶紧收走她脚边的凳子,怕她磕着,偶尔回头看着她在屋子里摸东摸西。 “饿了吧,快去吃饭,在灶台上的锅里,吃完了我们就出发。”眼见着小丫头总算是洗漱完了,慕卿把最后的一个酒坛搬进酒窖,还不忘嘱咐她。 天气越来越冷,放在外面的饭菜稍不留神就凉了,小花雕又如此嗜睡,慕卿只能把饭菜放在锅里,用热水沏着。 “这次我们又要去哪里呀?”花雕吃着温热的早饭,问他。 慕卿对桌而坐,捧着脸看她吃饭的模样:“过年了,我想去看看师父。” 花雕的记忆里没有了过年的一丝半点,只问道:“过年有好吃的吗?” “有,只要你乖乖听话,想吃什么好吃的让我师父给你买。”慕卿莞尔,真是个小馋猫。 “师父的师父,那是谁?”花雕不解。 也许是听得多了,花雕慢慢意识到,自己一直说的“狮虎”其实是“师父”,但没有人告诉她,“磨精”应该是“慕卿”,只是渐渐喊成了习惯。 “叫无涯子,一个很厉害的糟老头子。”慕卿有问必答,完全将之前教花雕的“食不言,寝不语”抛在脑后。 “有多厉害,有师父你厉害吗?”花雕更是好奇。 慕卿一时也难以形容,只是大概地说道:“怎么说呢,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厉害吧?” “不是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父你有那么厉害吗?”花雕扒着碗里的米粒,还不忘八卦一番,纵使师父厨艺一绝,却不及师父的师父新奇。 “丫头,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青出于蓝,你出于我,可是你看看,你有比我更厉害吗?” 花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慕卿的话投以些许的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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