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而不得,想念却不能相见,却又见满树的桃花开得正好,又想起那人说守着望南山收观赏费、卖桃子的调侃,花雕心中愤懑,趁着酒意,比划着练得只有皮毛的剑诀,砍烂了满山的桃花。 累了,也醉了,最后倒在百花丛中,不省人事。 把她捡回去的女子叫林青筱,是一个满脑子装着江湖的女子。 慕卿的最后几坛子酒就是被她喝完了,当时她还抱着酒坛问花雕:“好香,这是什么酒呀?” 这是慕卿的酒,当然没有名字,想着满山的桃花,花雕淡淡答道:“桃花劫。” 见林青筱贪杯喝醉,慕卿留下的最后几坛酒已经见了底,花雕想起自己曾说过的在喝完最后一坛酒就忘了慕卿的气话,喃喃道:“师父,我的酒喝完了,没有了,都没有了,可你还在我心中,根本挥之不去啊。” 因为“桃花劫”,林青筱死活不肯走,非要赖在望南山跟花雕学酿酒,桃花劫是慕卿酿的,花雕当然是没有那般技艺,听林青筱说想学,便更加刻苦钻研起来。 也不管花雕答不答应,林青筱跟着后面就是一顿“师父、师父”乱叫。 每声师父,都让花雕想起那个人,那段过往,不由得让她伤感,终于,花雕提议道:“青筱,我们做姐妹吧。” 可林青筱根本改不了口。 某天见花雕独自上山,林青筱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却见得眼前的两座荒冢,脱口问道:“师父,这是谁的墓碑啊?” “这是我娘和我师父的墓。” 两个一样大小的墓,甚至连碑文上的石刻都是一样的字体,区别只是一个旧,一个新。 “你娘爱上了你师父?然后有了你,最后你娘难产了,只留下你和你爹在人间,你爹不想认你,所以让你叫他叫师父?”林青筱脑补了一个狗血的剧情,还自认为猜中了开头和结局,希望得到求证。 “鬼丫头你想什么呢!我娘五岁的时候就走了,我都记不起来她的样子,是师父后来收留了我,我称他为师,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慕卿,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磨精。” “慕卿,可是师父你,不也是叫慕卿吗?” “是啊,师父曾说,名字是这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象征,我如果改成了他的名字,就好像他还在这个世界上,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花雕已经死了,只有慕卿还真切地活着。 “我不知道他多少岁,他是空山谷的药人。起初我很羡慕他,羡慕他不老的容颜,羡慕他吹弹可破、嫩如凝脂的肌肤,羡慕他总是受伤了能第一时间痊愈,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些东西,于他而言,是怎样的一种苦楚。” “那他后来呢?”林青筱啃着随身携带的玉米棒子,翘着二郎腿,满脑子的八卦虫在作祟,跟听书似的追问着花雕。 师父的师父真的是传奇人物啊,要是她也能有那么棒的经历,该多好啊,每天刀光剑影,躲追杀,一柄长剑恣意潇洒,啧,想想就很棒。 “死了。”花雕面无表情答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慕卿开始学会了撒谎,一次又一次骗她,花雕当初天真地以为赵泽毅真的能救他,不然花雕肯定是不会弃他而去的。 花雕一个人在山上待久了,连路都不怎么认得了,林青筱倒也贪玩聒噪,隔山差五地寻了理由拉着花雕去山下。有林青筱在,花雕的酒肆一切打点得都不错。 林青筱不似她当初那般懒散,是个上进的徒弟。花雕从不会主动要慕卿教她什么,林青筱不一样,得了空就找她扒这扒那,生怕有什么是自己学不会的。 看着林青筱忙碌的身影,花雕想,要是自己当年能有这般,该多好啊。说不定,慕卿就不会死,赵泽毅说慕卿最后只有两年寿命可以活,最后那两年一定会在望南山上过得很开心吧,不留任何遗憾。 悔不当初啊,是她害了慕卿。 如果,时光倒流,慕卿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结局,还会跟缩在墙角的她问一句“饿吗”?会朝她伸去温暖的大手掌吗?会选择像行囊一样,把她带在身边吗? 会……最后选择救她吗? 花雕记得,那个人不善言辞,也不会安慰人,却总在她难过的时候守着她,用他温暖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偶尔会说一句:“别难过了,有我呢。” 一句有你,便是无限心安。 在每个蛊毒发作的夜晚,慕卿首先想到的却是她的安全,将她拒之千里。 每每路过集市,慕卿总会逛遍所有的小食铺,给她买一袋袋的零嘴,只因为花雕喜欢。如今想来,那些冰糖葫芦的甜,那些梅子的酸,那些桂花糕的香,至今都弥漫在舌尖,久久挥散不去。 好后悔,要是能重来一遍,不辜负师父的苦心,能好好学酿酒,不惹他生气,该有多好啊。 慕卿说,自己除了酿酒,也没别的了。所以,他曾在这桃花林下,埋了十八壶酒,每一壶,都是极品,是他给花雕的嫁妆。 慕卿说,以后要去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可那个护花雕周全的人啊,就是她想保护的人呐。慕卿曾伴她朝朝暮暮,他们行过河山万里,赏过潋滟苍穹,只是现在,他呢? 花雕想着想着,面前的景色又斑驳了几分。 日复一日,花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那些株桃花生命格外地顽强,顶着折了的枝依旧开得旺盛,开了又落,落了又开。终于在某天,花雕觉得自己已倾囊相授,再也无可教的时候,赶林青筱下了山,美其名曰“出师”。 林青筱该有她自己的生活,而不是陪着花雕,窝在这个山旮旯里一辈子。 花雕又回归到一个人,日子过得比过去的慕卿更单薄——她甚至都不需要辗转。酿酒、听着铺里的酒客谈论外面的世界风云变幻,仅此而已。 外面的世界与她何关?纵然世间万紫千红,花雕早没了任何念想,因为属于她的那一份风景,早已溘然远逝,从那以后,万紫千红于她而言,皆是过眼云烟。 直至遇见许夜祈。 作者有话要说: 酒尽桃花凉的意思是,酒喝尽了,桃花也没了,跟故事悲喜无关。 花雕:若你不能陪我走过万里河山,却独独送我十七坛酒,又有什么意思?我曾暗暗下定决心,从最先的一坛开始喝,等喝完最后一坛酒就忘了你,做一个全新的自己,不再为你而活。我以为,情就像酒,越过越淡,可事实并不是如此。
第53章 双生13 林青筱走后,花雕又回归到了一个人的日子,独自酿酒,独自喝酒,也开始捡起了被丢掉的剑,隔三差五比划两招。 慕卿的“归去”被她锁在铜箱里安稳睡着大觉,也不曾拿出来见过天日,她怕她看一次伤心一次,就索性不去看它。 然而一个人呆久了,就容易伤感,也容易胡思乱想,花雕偶尔还会想起慕卿,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根本招架不住。 时间如白驹过隙,花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望南山上的“鬼”也没了影子,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来她的小酒馆坐坐。 有上山打柴的樵夫和打猎的渔夫,他们不懂得风月,喝酒于他们是一种酣畅淋漓的豪迈;也有四处游荡的漂泊诗人,他们的字里行间都是故事,花雕听来打发寥寥时光;更有山下村庄嬉笑玩闹的孩童,他们不喝酒,故花雕不止卖酒,也卖淡茶。 至于小菜,也没太多,半碟子油炸花生米,一根拍黄瓜,二两酱牛肉,便是全部。若想要其他的下酒菜,还得自己带,只因花雕也不喜下山,她一个人,也拎不了太多重物,负责配货的店家也不太爱来她这儿,毕竟这半山腰路难走,采购量也不大,是个辛苦活。 当然,除了喝酒的人,也有人上山想要听她的故事,那个人便是许夜祈。 许夜祈第一次看到花雕,是一个风雪簌簌的晨,本来想着慕名来买两杯酒喝,却看见那个跟花伶容貌相似的女子,出口便问:“花伶?” 声音里夹杂着几分不确定,她们虽然长得像,精气神却完全不同,花伶阳光积极,面前的女子却是一股子阴郁,像是冬日里发霉的青苔,永远都干不了的那种,难不成这几年未见,花伶是彻底变了心性? 花雕闻言,愣了一下,这是谁?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问她名字的人多了去了,多到花雕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答道:“慕卿。” 许夜祈却也不拐弯抹角,直击她心痛处:“胡说,谁不知道,慕卿早就死了,你就是个冒牌货。” 许夜祈虽知道慕卿死了,山上的女孩也自称慕卿,虽不是本尊,但听说她酿的酒也是极好的,并没有挂羊头卖狗肉的意思,还是想来尝试一下她的酒,没想到却见着了一张故人的面容。 酒还未盛,却被他一语戳破,不留情面。花雕怒从心起,把酒杯摔在桌上,只见里面的酒因为溢满而洒出,下意识就想赶人:“小店今天打烊了,还望先生折返。” 只料她是有事,许夜祈并没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对,彬彬有礼道:“那姑娘早些休息,鄙人明日再来拜访。” 说罢,便很自觉地起身离去。花雕心想,他大概会察觉到自己不受待见,不会再来了吧。 那个人的突然出现,让花雕一直生着闷气,忧思到半夜才睡,因为困倦便起得晚了些。 不曾想,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推开酒馆门一看,那人正笔笔直直地站在门外。 一看到是他,花雕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正欲关门。 不做了不做了,瘟神驾到,大不了今日关门肄业! “唉,别别别。”来人慌了,赶忙用手去拦她,却被她正要关掉的门狠狠地夹了手。 许夜祈暗暗吃痛,看着自己手掌上斜成一条的红紫,有些惊愕。明明素不相识,这个姑娘却下如此狠手,这让许夜祈更加觉得,她跟花伶有着分不开的关系,下定决心要问出一二来。 “唉,姑娘,那个……” 花雕满脸写着不开心,又把柴扉往自己这边拢了拢,言行举止中无不透漏着,姑娘我不欢迎你,你快点走。 只是来人似乎领会不了她的意思,还用另一只手拨开门缝,钻了空子就往屋里挤。还自顾自找了张桌子坐下,拿起了边上的一个酒坛子。 气人!真的气人!这个人,大概是魔鬼吧!花雕无语,人家脸皮厚,她能拿他怎么办? 四目相对,尴尬无言,花雕坐在许夜祈对面,看着他自饮自酌,二人一言不发。 尴尬,空气中弥漫着大写的尴尬。 花雕纳闷,奇了怪了,今天怎么就没人来她的酒铺呢! 其实,大清早就已经有人来过了,只是当时她还在梦寐之中,来人以为她今日不营业,便下山宣导了一番,于是,花雕的铺子今天就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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