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漪抬起眼皮看过去,却见魏玹手中举着一只金银二线滚边绣成折枝桃花的香囊…… 刹那间,沈漪漪瞳孔骤然一缩,呼吸停滞,脑中一片空白,紧紧揪住身下的锦被。 “这是什么?” 魏玹扫过她曲起到泛白的十指,又问她一遍。 “一只香囊而已。” 沈漪漪很快便收敛了所有情绪,只觉后背一身冷汗,嘴角勉强扯出一丝温婉的浅笑,“你若喜欢,我下次也给你做一只?” 魏玹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终是没再说什么,将香囊重新系在她的裙上,“好,别累着自己。” 修长的手指极有耐心地替她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樱,低低地问:“漪漪,你当真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能有什么可说的呢,沈漪漪想,你我走到今日,早已无话可说,不过虚与委蛇而已。 “没有。”她没有丝毫犹疑。 魏玹替她系着带子的手微微一颤。 闭了闭眼,他终究是将手中的这根带子打完,像负责的工匠在雕琢手中价值连城的珍宝。 而后脱了靴,头枕到她的腿上,握住她一双柔荑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重新阖上眼眸。 他没说什么,但沈漪漪知道他的意思,以往他疲惫的时候,都会像这般躺在她的腿上,让她帮忙解乏。 沈漪漪将手指抵住他的太阳穴,垂眸看着他清隽秀美的眉眼,轻柔地按压了下去。 大明宫。 圣人躺在榻上小憩,梁文则服侍着圣人饮下慧远先前留下的药方煎制而成的药,替圣人掖好被角。 然而过了约莫也就几息的功夫,榻上的圣人突然脸色惨白,赤红的凤眸痛苦地睁开,喉咙一咯,“呕”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喷溅在眼前的梁文身上。 梁文大惊,紧接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颤抖着嗓子喊道:“来人来人,叫太医!!” …………………………………… 太子跪在病榻前肝肠寸断地哭道:“父皇!父皇你若有事,你要儿臣怎么办啊!你要儿臣怎么办啊!” 梁文在一旁劝道:“殿下,陛下是真龙天子,吉人自有天相” “闭嘴,你这阉货!” 太子突然发难,一扭头就朝着梁文的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旋即破口大骂道:“就是你这阉人没人照顾好父皇!你每日都在父皇病榻前守着,父皇怎会突然中毒?父皇中毒时就是因为喝了你喂的汤药,你敢说你清白无辜!?来人!” 一语未落便从殿门外走进来了两个卫士。 太子指着下首喝道:“立即将梁文下狱,给孤好生审问!决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奴婢冤枉啊!殿下,冤枉啊!” 梁文被扇倒在地,还在懵着,卫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入内将他拖了出去。 谁人不知梁文是圣人的左膀右臂,从年轻时便跟随在侧,可谓忠心耿耿,自从圣人病倒后,也是梁文日夜守护在侧,侍奉汤水,倘若说是梁文毒害了圣人,那整个蓬莱殿只怕没有几个人相信。 一时之间宫殿内的奴婢们纷纷人心惶惶。 梁文被带离时行过魏玹身边,哀求地望向身侧高大沉稳的郎君。 魏玹紧抿薄唇,神色冷峻不语。 太子若有所指地扫过来,目光如锥地盯着魏玹道:“堂兄,你可知父皇是因何中毒?” 魏玹淡淡道:“不知,还请殿下解惑。” 太子冷笑一声:“你不知道?”厉声喝道:“来人,将郭岐带上来!” 郭奉御被太子侍卫捆绑着给推搡了进来,与此同时还有一位身着绯袍医者,那医者跪倒在太子面前道:“臣曹籍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曹奉御,你来说说,你在父皇每日饮下的汤药中发现了什么?”太子说道。 曹籍便说道:“先前陛下的身子久治不愈,臣便一直心生疑窦,怎奈陛下被奸诈小人所欺瞒,信任郭岐,所进奉汤药每回皆由郭岐督查,令人不能插手分毫。” “后来陛下身体每况愈下,尚药局轮番讨论,依旧是郭岐拍板决定为陛下进奉何类汤药,臣多次劝说无果,再加上担忧龙体,故而铤而走险,趁郭岐不备,将陛下喝剩的药渣偷偷带走后细细查看,竟发现这汤药中有一味剧毒的毒药‘荪苓草’!” “荪灵草晒干碾碎之后无色无味,形如调和之药甘草,喝下之后却会让人在一段时间之内身体百般疑难杂症呈现有所好转之相,可若长期服用,无异于饮鸩止渴,待毒素深入骨髓,便会出现高烧,咯血,昏迷不醒的症状,长此以往,只怕……只怕……” 高烧,咯血,昏迷不醒,每一样都对应了圣人眼下的症状。 “曹籍,你血口喷人!” 郭奉御勃然大怒,“你的意思难道是,我在陛下的汤药中下毒?我为陛下医治多年,感念圣人恩德,报答尚且来不及,又怎会对陛下痛下杀手!曹籍,你为报一己私仇,竟然冤枉无辜,你好歹毒的心肠!” 对太子悲痛大呼道:“殿下,此人挑拨离间,其心可诛,殿下勿要听信此小人谗言啊!” 太子冷笑不语,这时,一名内侍从殿外匆匆赶过来,对着太子耳语几句,继而递上一物。 太子翻看之后,脸色骤然沉了下去,一把将手中册子甩到郭奉御脸上。 “好你个郭岐,你还百般谗言,妄图为自己脱罪!四年前的内廷贪墨案,你分明已被撤职查办,收监关押,谁令你在短短三天之内起死回生,竟从狱中被放了出来!” “这才不过短短四年的时间,你便步步高升,成为尚药局五品奉御,就连陛下往日汤药都出自你手,究竟是在谁其中运作,郭奉御,你还要替那人隐瞒到什么时候!你说啊!” 太子巨怒之下,上前拎着郭奉御的衣襟便是一顿怒吼。 郭奉御上了年纪,招架不住气势狠厉的太子,涨得一张圆脸通红。 “够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而插了进来。 太子冷笑着扔了手中的郭奉御,瞪向一侧的魏玹道:“堂兄,你这是终于憋不住了?” “慧远乃你所举荐,四年前是你与刑部侍郎蔡彦在暗中运作,免了郭奉御的牢狱之灾,又是你将他通过梁文安插到父皇身边,监视父皇用药,那个什么慧远仙师的神药,根本就是个幌子罢?若非吃了那药,至今父皇说不定龙体尚安!” “这么多年来父皇对你视若己出,你却在暗地里一直谋划弑君,你对得起父皇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养育之恩吗?!” 太子说着,眼中透露出既愤怒且痛心的神色,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最希望能在他这位昔日最为强劲的对手脸上发现丝毫的慌乱。 可惜了,魏玹不仅没有慌乱,反而比他还要冷静地提醒道:“不论真相如何,陛下适才既然吐过血,殿下首先最应该做的,是去请医师来诊治,而非顾此失彼,先寻找什么下毒的元凶。” “你”太子脸涨得通红。 在场的婢女与几位天子近臣议论纷纷,当中宰相裴襄提议道:“殿下,齐王世子所言极是,不如咱们到偏殿去议定此事,先寻御医来为陛下看病?” 太子心中大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懊恼的模样,“裴相所言极是,曹奉御,你既知晓此毒,必定懂得如何解毒,赶紧过来给陛下诊脉。”又命人再取请几位医师过来。 几人去了偏殿之中,太子神色方才恢复如常,沉声对魏玹道:“曹奉御适才说父皇每日所进奉的汤药都是由郭奉御亲自督查,而药方乃是由堂兄你的举荐的道士慧远所供,郭奉御与堂兄是何关系,堂兄你可能说清清白白?” “父皇龙体安康与否连孤这个亲生儿子都因避讳尚且不能时时体察,堂兄,别告诉我你与郭奉御暗中私通勾连,只是为了父皇龙体!” 太子锐利的目光看向裴襄,“裴相,你看这事情该如何?” 裴襄迟疑。 这……谁不知素日里圣人最为宠爱齐王世子,况魏玹出将为官多年,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儒将,人又十分地识时务,不久之前宁王景王谋反一案,他已是辞官赋闲,莫非这圣人中毒一事,当真是他一手策划?还是仅仅只是一场误会? 但如今人证物证皆指向了魏玹,裴襄纵然有心帮扶,心中却也存了疑虑,迟疑不语。 太子一党的侍中孟安见状便趁机建议道:“不如殿下先将世子押入狱中,等事情调查清楚……” “慢着,”忽有一人打断道:“孟侍中,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为何要将齐王世子押入狱中?” 众人心内皆是一惊,抬眼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位颇为丰腴的美妇人被一众扈从簇拥着缓步从殿门外踏了进来。 安国公主。 “阿姊,你来做甚?”太子皱眉道。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红包~
第69章 安国公主撩了撩鬓发的碎发, 淡淡道:“怎么, 我不能来?我来探望父皇,父皇病倒了,竟无一人通知于我,若非今日我凑巧入宫, 阿弟你准备何时记起我这位阿姊?” 话说到最后竟有几分厉色, 安国公主美眸毫不畏惧地与太子对上,气势不怒自威, 丝毫不输圣人。 太子语塞,不敢出一言。 论身份, 他虽是太子,却为庶出。 可这位安国姊姊,乃是孝静皇后嫡出公主, 圣人长女,多少年来都备受宠爱。 “毒药是郭奉御所下, 还是出自那位仙师的药方, 抑或是有人暗度陈仓,浑水摸鱼,至今尚无定论,事情尚未查清楚之前就将人收押狱中,齐王世子不是寻常庶民,乃是凤子皇孙, 蒙得父皇爱重, 待父皇醒来之后倘若发现你们冤枉了好人,到时候孟侍中准备如何同父皇交代!” 安国公主气势沉稳,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孟安怎好反驳圣人爱女, 只好讪讪道:“殿下所言有理,是臣疏忽。” 太子却不甘心就这么简单地放过魏玹,咬牙切齿道:“那阿姊准备拿他如何?” “先禁足王府,皇弟以为如何?” 事已至此,太子又能说什么? 禁足就禁足,总之他这次,是不可能再放过魏玹! …… 从宫中出来,安国公主与魏玹并肩而行,命心腹婢女左右看守,“云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可能与我说个明白?” 魏玹道:“是我令公主为难了。” 顿了顿,又正色道:“但公主可以信我,从始至终,云卿绝无贰心。” 安国公主无奈一笑,“倘若我不信你,今日也不会来帮你了,我可能为你做些什么?” * 魏玹被禁足于齐王府中,太子下令大理寺联合刑部彻查圣人中毒一事。 安国公主派人从宫中传信过来,说圣人的病情眼下暂且控制住了,尚药局正在研制解药,却一无所获,太子派遣了一支足有百人的禁卫军正满天下缉捕慧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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