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郑婉莹嫁过来,肯将她这个通房放走,她就有获得自由的那一日,到时候魏玹娶了新妇,哪里还有心思来稀罕她这个身份卑微的婢女? 以色侍人固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也幸亏魏玹喜欢的只是她的年轻美貌和身子。 沈漪漪现下最担心的就是郑婉莹的性格,她不希望对方太贤惠大度,可也不能像齐王妃那般佛口蛇心,口蜜腹剑,到时候弄巧成拙,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趁着三人在寒暄,她乖巧地退到帘后等候吩咐,其实主要是想听听郑婉莹在说什么。 而郑婉莹其实从一进来就看见了沈漪漪,因为沈漪漪生得实在太打眼了,柳眉杏眼,乌发雪肤,关键是身段还窈窕,纤细的同时又不显得过分干瘪反而凹凸有致,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没法儿忽视。 郑婉莹笑道:“表哥,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仿佛看见一个熟人,那是依依姑娘么,我上次在府里似乎见过她一次。” 阿鸾说道:“就是依依,依依你在那儿站着做什么,快过来一起说会儿话。” 沈漪漪踟蹰着走过去,阿鸾跟她比较熟,就热络地去拉她的裙摆,沈漪漪哪里敢真去坐,她只好笑笑给郑婉莹见礼,“阿鸾姑娘,表姑娘,奴婢是依依,上次和表姑娘在听雨阁见过一面。” 郑婉莹上前来握住她的手笑意盈盈,“瞧瞧是个多标志的姑娘,我上次见你就极有眼缘,你家里是哪里,今年多大了啊?” “奴婢今年十六,祖籍苏州。”沈漪漪感觉郑婉莹在摸她的手指,有些不太自在地低了低头。 除了食指与拇指处有薄茧外,一双柔荑细若无骨,可见平时是个不干活养尊处优的。 郑婉莹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来,“我比你小一岁,你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婉莹便好,我家就住离这儿不远,以后我常来找你和阿鸾玩儿行不行?” 沈漪漪忙说“不敢不敢”,这实在是强人所难,她怎么敢直接叫人家大家贵女的闺名。 只是郑婉莹太过热情,沈漪漪根本无法推拒,一会儿的功夫就急得红了脸。 魏玹瞥了眼窗外的吉祥,吉祥就走过来笑道:“依依,你怎么还在这儿呢,先前世子要你去给书房里的书都拿出来晒晒你忘了?再不去到下晌太阳都要下山了!” 沈漪漪一怔,魏玹哪里说要她去晒书了?不过转念一想吉祥这话正巧让她脱身,便赶紧退后几步道:“是我忘了,世子和两位姑娘容奴婢告退,奴婢现在就去。” 郑婉莹只好遗憾地放开了沈漪漪,重新坐回去。 魏玹端起茶水,抬眸时无意与妹妹促狭的笑容撞上,小丫头笑得饶有趣味。 魏玹眯了眯凤眼,神色淡淡地看着阿鸾。 阿鸾心一紧,直觉兄长面色不善,赶忙讪讪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 出来后吉祥也没让她晒书,沈漪漪就回了东厢。 阿鸾有事先行离开,郑婉莹哪里能错过这么个与表兄独处的机会,便又坐了会儿,陪着魏玹对弈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魏玹出来的时候,沈漪漪正靠在水榭里喂鱼。 临水的一面有张美人靠,小奴婢就坐在美人靠上百无聊赖地往下撒着鱼饵。 晌午虽热,可临着水榭倒也清凉舒爽,微风徐徐,吹皱一池春水。 少女满头乌发如云,轻纱微荡,纤细的腰肢几乎不盈一握,掐腰的裙衫将她姣好的身段儿展露无疑。 水池中豢养的鱼多为金鲫与玳瑁鱼,沈漪漪从前在苏州也见过,然大多体型小巧精致,却未曾见过这般大的金鲫。 一条条足足比她以前见过的大了三四倍,在她手下的一小片水面中争先恐后地抢着鱼饵,肥厚的鱼鳃一张一合地,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掌心那一小撮鱼食。 多大的鱼了还嗷嗷待哺地学小鱼抢食吃,沈漪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投喂得津津有味,都没注意到身后走过来人。 突然水面上多了一层暗影,鱼儿们似乎也不怕人,仍旧一动不动巴巴地等着沈漪漪往下撒食。 沈漪漪头一抬,是魏玹,遂起身施礼。 魏玹却径直越过她来到阑干旁,静静地望着金光辚辚的水面道:“漪漪,你可知这些鱼儿为何生得都如此痴肥?” 沈漪漪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因为吃……吃得好?”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魏玹微微一笑,伸手揽过她的腰肢,两人亲密相贴,从背后握住她的手腕示意她继续往水池中撒食。 “因为我每次杀完人,都会把尸体抛到这水池中喂鱼。” “还记得那个被我一箭穿心的婢子吗,她就是因为不听话和外人私下勾连,被我命纪乾扔进了这水池里。” “……” 沈漪漪杏眼圆瞪,手一抖,鱼饵顿时都掉进了水池里。 肥壮的鱼儿们顿时都争先恐后地蜂拥而来抢夺食物,在水中密集地挤作一团,看着便令人头皮发麻,极是骇人。 魏玹半搂着她吓软的身子,继续从一侧瓷盅中用小银勺舀了把鱼食慢悠悠往下撒着。 半响,沈漪漪才轻轻地开口,“世子,不会……” 魏玹手一顿,“你说什么?” 沈漪漪抿了抿唇,低声说:“奴婢说,世子不会这样做,因为世子是个好……好官。” 本想说是个好人,想了想还是改口,“世子在西州时骁勇善战,保卫边疆,奴婢身在闺中,虽未去过战场,却远知世子美名,在西州深孚众望,受众军民爱戴,一个爱民如子的将军,是不会滥杀无辜,伤害自己浴血奋战保卫的子民。” 魏玹冷笑一声,捏起她的下巴道:“那我先前屡次逼迫你,你也不恨不怨?” 怎能不恨不怨,她简直恨死他了。 沈漪漪攥紧了拳头,可恨是一回事,不想留在他身边也是一回事,就算她不恨魏玹,也绝不会想留在他的身边。 心里这么想,面上自然不能这么说,她乖乖地道:“以前有一点,不过奴婢心里如今有世子,世子待奴婢也很好,就,就不在意了。” 魏玹听了这话,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望着她依旧清澈宛然的眼眸嗤笑道:“真是个蠢丫头,你知不知道,这世上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好将军也多得是。” 沈漪漪不解地眨眨眼,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玹却也没告诉她答案。 她年纪尚幼,刚刚经历过韩永那样的人,才明白这个世上的好和坏,善与恶从来都不是界限清楚那么简单。 可是真正的人性,是远比这些要更残酷而复杂的,会打破她前半生奉为圭臬的信仰与信念,付出血与泪的代价。 前世的她懂事乖巧隐忍,而眼前的她单纯善良倔强,如果前世她没有被魏琏强夺走,没有经历那痛苦的一切,或许会一直这样单纯下去。 这一世到底是与那一世不同了。 那么她和他的结局呢,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魏玹高她一头还要多,沈漪漪一直抬着脑袋怪累的,魏玹便将她一提抱到美人靠上,两人贴得更近了。 男人手指擦着她细弱的脖颈反复摩挲,轻描淡写道:“你最近是跟谁学的,嗯?甜言蜜语信手拈来,以为我会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还想着你那未婚夫呢,是也不是?” “没,没有啊。” 沈漪漪都快哭了,她到底该怎么解释啊,三句话魏玹又扯到这上面来了,她还根本不敢还嘴。 她紧紧地搂住魏玹,生怕魏玹恼羞成怒真把她丢到水池里喂鱼,哀求道:“世子别撒手,我们去别处说吧,奴婢快掉下去了!” 魏玹这人心眼儿真坏,听她这么说,反而捉着她的腰把她又往下压了压。 沈漪漪半个身子都悬在水榭上空,后背起了一层疙瘩,而魏玹,他竟然在笑!笑容中还透着几分戏谑和捉弄,在小奴婢吓得面色惨白就要昏过去的时候把她又捞回了怀里。 “说你蠢还真是蠢,就算这些鱼肯食人肉,我还嫌弃那肉脏臭,污了水池。” 沈漪漪呜咽着捶打了下他还在笑得震动的胸口,还不敢捶得太重,只能恨恨地咬着牙齿。 适才的沉郁瞬间烟消云散,魏玹心情愈发愉悦,倏然将还在气恼的小奴婢打横抱起来回了屋,干燥滚烫的掌心一下下地落在她砰砰直跳的胸口上道:“乖乖儿,说说你心里怎么有郎君的?” 白天不比黑夜,做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男人素了许多日,一沾上床榻神仙似的人物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贪得无厌。 沈漪漪羞得捂住自己的脸不敢去看他现在的模样有多疯狂,魏玹就掰开她的手,两条细细的小胳膊圈住自己,这样能看清楚她或喜或疼的每一个表情。 两人从在房里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连午膳都没用,一直到下午沈漪漪醒的时候,一睁眼发现外面的天色都黑了,就捂着酸疼的腰身坐起来洗了个澡。 喝完避子汤,魏玹从书房回来,见她也醒了,便令兰蕙去传膳。 因为晌午没用,沈漪漪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世子爷优雅地用着膳,她在一边埋头苦吃,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一时食案上静悄悄的,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 好在魏玹用得也不快,等魏玹放下象牙著,沈漪漪也正好喝完最后一口汤,倒是没饿着,有些撑。 两人用木樨香汤漱------/依一y华/完口,沈漪漪本想回去躺着看会儿书,魏玹却淡淡道:“急什么,去书房磨墨。” 沈漪漪就被迫站着给魏玹磨了许久的墨,刚刚准备坐下休息休息,又被他叫起来去倒茶…… 等她终于得闲坐下的时候,后背又出了一身的汗。 从怀里摸出条帕子擦拭着额上的汗水平复热意,眼风无意往四下一扫,惊讶地发现案几上不知何时摆了的一碟红彤彤的山楂糕。 沈漪漪怔了怔,不禁抬眸望向一侧捧着卷书专注看着的男人。 魏玹跽坐在书案前,月光的清辉淡淡地笼在他的身上,月白色绣竹叶的长袍上滚边的金线熠熠闪光,散发着清润的光芒,他修长的五指有力地握着手中书卷,眉眼清隽,淡然似仙。 沈漪漪看了一会儿,低下头,默默地抬手捻了一块山楂糕入口。 …… 自从儿子魏琏被迫离开长安后,齐王妃的心情就没舒畅过。 她一直怀疑那日齐王被平康坊的那位妓.女拦路找上门来一事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可惜齐王性情耿介,那女子后来被齐王不知送到了哪里去养老,她根本无从得知是谁指使她上门来告状。 不过不用猜她也能想得到,除了魏玹,还有谁能如此心狠手辣,计谋深沉,对她的琏儿恨之入骨。 枉她从前还以为这野种是个正人君子,表面上虚与委蛇,没想到跟他那红杏出墙的娘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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