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天覃见状神色一松。 一时整个人还紧紧将人搂在了怀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久久缓不过神来。 只觉得不过短短片刻功夫,竟经历了九死一生似的,背后竟浸失了一片,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这厢,他紧紧将人搂着,下巴一时抵在了元宝儿头顶,神色有片刻涣散,那厢,吴大夫凑过去,朝着元宝儿臀部上细细看着,只见问玉将他裤子剪开了两道口子,吴大夫轻手轻脚将那片布料揭开,往上一探,是越探面色越是神色凝重。 伍天覃一直紧紧搂着怀中的身躯,一直待怀中的身躯一点一点安静了下来,终于缓缓抬着目光朝着前方探了去。 布料揭开一角,露出里面皮肉相交的腐肉,视线里,大片大片的肉血一片泥泞。 伍天覃一时不忍直视,目光一低,落在了臂弯里这张小脸上,那张原本圆润红润的小脸此刻毫无血色,甚至透着一片乌青,伍天覃一时抿了抿嘴,预备抬手朝着那张小脸上轻轻抚去,然而,方一抬手,却见自己的手掌早已一片血流成河了,伍天覃只得一边高举着大掌,一边低头盯着那张小脸,良久良久,喃喃低语道:“元宝儿,只要你这回无事,爷日后……爷日后便再也不打你了。” 一时,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将人看着,目光愧疚中透着一丝松软。 半晌,忽而将臂弯里的这张脸朝着胸前一摁,只搂得紧紧的。 这时,问玉赶忙拿了巾子过来伺候,看到这副画面一时脚步嗖地一停,似愣在了那里,良久良久,极力的稳住了脸上神色,装作若无其事,只匆匆道:“爷,您的手——” 便要过来处理。 伍天覃却将大手一挥,直接看向吴大夫道:“吴老,他的伤势如何?” 吴大夫面色凝重道:“怕是已伤了些筋骨——”话刚一起,便见对面之人神色一凛,吴大夫立马又道:“不过,应无性命之忧。” 顿了顿,又道:“我观这小儿身子娇弱,筋骨稚嫩,怕是没个三两月是下不来床,我暂且先给他配药,需外敷内服,双管齐下,得精心静养,他到底年纪还小,若修养得好,那损伤了的筋骨应当还是能复原的。” 伍天覃闻言神色微松,只沉默良久,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朝着吴大夫道:“如此,便有劳吴老了。” 一时,又一脸正色道:“无论多大代价,我要这小儿恢复如初,若需用哪些珍贵药材,还望吴老只管开口,只管吩咐便是!” 吴大夫点了点头,转身过去开药方。 问玉赶忙拿着药房派人去济善堂取药。 话说当日下午,一整个下午伍天覃都守在了下人房。 许是无人触碰,无人靠近,那床榻上的小儿终于消停了下来,只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未曾再发作。 一个时辰后,问玉亲自将熬好的药端了进来,内服外敷,因元宝儿不许任何人触碰,吴大夫便开了外敷的药包,先用一块薄薄的纱布涂抹了药膏垫在他的伤口处,再用温热的药包隔着纱布,垫在那纱布上,吸除淤血,药包每个时辰要换上一次,因此,需时时有人看护在身侧。 许是因伤口皮开肉绽,便是昏厥过去的元宝儿,也数度被疼得浑身抽搐,那屁股上的药包数度被他痛苦的挣扎着挥开,每每如此,伍天覃便要起身,重新替他将药包压好。 每一次重新换取药包,每一次他挣扎痛苦挥开药包,包括每一次给他喂药,都得弄上小半刻钟之久,极为消耗人的心神,再加上到了夜里,他又开始反反复复发起了高烧来。 伍天覃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从来只有旁人伺候他,却从无他去伺候旁人的时候,今日这般为别人鞍前马后,一时只觉得新鲜,一时又觉得像是报应似的,如此这般,只觉得比那板子简直招呼到他自己身上,还要磨人。 可是,不知为何,竟破格为了这么个恼人的看门小童忙前忙后,乐此不疲。 他只知道,他不想让这小儿死。 这个念头,莫名其妙,却又清晰无比的在他心头缭绕。 话说伍天覃一直陪护到后半夜,一直到撤下了药包,喂了第二轮药后,这才满身疲倦的踏出了这个下人房。 回去时,才惊觉整个左手全然废掉了似的,钻心地疼痛染上心头,那手中的伤口,与那小儿屁股上的伤势,简直不相上下,同样一团血肉模糊。 “小崽子可真狠!” 伍天覃一时举着手,咬牙说着,半晌,又无奈摇了摇头。 他们一个下令打人,一个张嘴反咬,也算是打平了。 临走前,只吩咐问玉亲自看护着。 话说元宝儿只觉得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似的。 他身子打小羸弱,小时候听说差点儿养不活了,爹娘又是烧香又是拜佛的,什么法子都试尽了,就是一门心思想要养活他,哪怕折寿十年都成。 在元宝儿记忆中,他好几岁了,都还坐在元老根肩膀上,让他驮着满村转悠。 别的小伙伴见了,有人嘲笑他,更多的却是羡慕不已。 每每老爹驮着他出门了,村子里的人都笑眯眯的打趣道:“又驮着你们家的小皇帝遛村来了。” 被爹娘这般娇惯长大的元宝儿何曾受过这么大的苦,就连当年逃灾躲难的元宝儿也不曾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如今这几十个板子下来,直打得他险些进了阎王府。 他以为这回自己死定了。 “宝儿,记住,你与旁人不同,去了那太守府,要多照顾自己,多保护好自己啊——” “要保护好自己啊——” “要保护好自己啊——” “我要保护好自己……” “别碰我……” “别碰我——” 小嘴里不断喃喃低语着。 额头上的冷汗渐渐往外冒。 “宝儿,宝儿哥,元宝儿——” 一道稚嫩又欢快的声音在耳边焦急呼唤着。 “娘,娘——” 元宝儿忽而抬手紧紧攥紧了跟前这只手,虚弱地睁了开双眼,一张熟悉又圆头圆脑的脸引入了眼帘。 “宝儿哥,你醒啦!” “问玉姐姐,宝儿哥醒啦,他终于醒啦!” 欢儿趴在元宝儿榻前兴冲冲的叫嚷着。 不过片刻功夫,问玉立马跑了过来,那张严肃清冷的脸面上瞬间染起了几分如释重负的神色—— “醒了,终于醒了,可算是醒了——” 问玉说话间立马抬手过来,贴在元宝儿额头上试探着,半晌,松了一口气道:“还有些烧,不过相比昨儿个夜里已经好多了。” 说着,又赶忙让欢儿送了水进来,她亲自拧干了帕子凑过来,给元宝儿悉心擦拭着,边擦边道:“都昏了一日一夜,你是不知道,你啊昨儿个可吓坏咱们了,如今老天爷保佑,可算是醒了!” 问玉围着宝儿鞍前马后,她一个凌霄阁地大丫头竟亲自殷切地将元宝儿伺候着。 然而,此时的元宝儿却嘴巴干涸,喉咙干裂,思绪混沌,只觉得浑身跟压了千金重似的,整个身子断裂成了两截。 他思绪有些浑沌。 醒来的那一瞬间,一时不知自己在哪儿,不知眼前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着起来,然而方一挣扎,却骤然发觉全身上下竟使不出一丝力气,双手跟废掉了似的,如何都抬不起来,整个身躯麻木僵硬,就跟完全不是自己的了似的,直到,慢慢的,一股钻心之痛从下半身一点一点缓慢传了上来。 元宝儿死死咬着牙,费力地撑起了身子,扭头往后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屁股上压着一个偌大的软包,他整个人形同废人似的,趴在床榻上,竟连动都动不了了,与此同时,一股剧烈的疼痛慢慢冲突麻木,向他密密麻麻席卷而来。 元宝儿疼得浑身哆嗦一下,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重新跌回了床榻上,再度晕厥了过去。
第117章 “他醒了?” 话说次日一早,伍天覃正在洗漱,听到这话后,直接将巾子朝着银盆里头一扔,抬步便要往外走,然而刚刚走到门口,忽而又停了下来。 一时,背着手,在门口回来踱步着。 半晌,偏头扫向身后的常胜道:“他……烧可退了?吃了东西不曾?气色如何?”顿了顿,又抿嘴道:“是不是又骂爷呢?” 伍天覃接二连三的发问着。 依照他对那小儿的了解,此事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想当初,他不过踹他两脚,或是骂他一顿,那小儿都一时气得龇牙跺脚,恨不得将他的祖宗十八给诅咒咒骂上了。 那回,要将他送去楚家,那一整日里,板着小脸,冷嘲热讽,那副怒气冲冲又尖酸刻薄的模样,伍天覃至今记忆犹新了。 那小儿从来不是个善茬。 他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即便是对着他这个主子。 如今,他险些将他打死了,那小儿怕不得恨透了他。 伍天覃踟蹰开口问着。 常胜闻言,犹豫了片刻,略有些迟疑道:“烧退是退了些,不过方才醒来不久后又给疼晕过去了,这会儿是彻底清醒了,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伍天覃眯着眼,凌厉的目光扫了来。 常胜叹了一口气道:“小的刚刚去瞧了,那小儿脸色还十分羸弱不堪,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神色冷漠,从头到尾也不开口也不说话,不吃不喝,不许任何人靠近触碰,更不许任何给他上药,还一度将所有人全都轰了出去,小的去了也不理人,小脸上冷漠得吓人。” 常胜道:“虽说认识这小儿时间不长,不过小的自问对这小儿有几分了解,这元宝儿一贯爱憎分明,性子乖张鲜活,是个爱闹腾闲不住的,小的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般冷漠无言的模样,想来这一回是……是当真委屈上了。” 常胜幽幽开口说着。 顿了顿,悄悄瞅了那伍天覃的脸色一眼,道:“到底还小,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多少有些吓着了,怕是还没缓过神来罢。” 伍天覃闻言,抿着唇沉默不语。 虽心急如焚,却还是强自镇定着慢条斯理的用完了早膳,又重新洗漱了一番,在正房里转悠了一阵,这才装作不甚在意道:“爷去瞧瞧。” 说着,一抬眼,见常胜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里仿佛有些深意,伍天覃神色一愣,良久,只一时握拳置于唇边,低低咳嗽了一声,淡淡补充道:“闹闹情绪,爷能理解,可若一而再再而三的闹,爷可不惯着他!” 一时,甩着袖子朝着后头下人房踏了去。 话说,去时,只见问玉命人在屋子外头搭了个火炉子,炉子里正要煎药,院子那个跑腿的胖丫头和看门的小童,正撑着腮帮子,跟个看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的苦着脸守在门口。 伍天覃来了,一个个全都从门槛上跳了起来,连连道:“爷!”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76 首页 上一页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