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兮发觉自太子离开以后,荷枝有些不对劲,喊什么做什么,就是不爱说话。 渺兮叹道,“你若是不喜欢做这些,以后我也不勉强你。” 荷枝后知后觉回神,“什么?” “我说,”渺兮无奈道,“以后我不管你这啊那的,随便你做什么。” 荷枝:“哦。” 渺兮反笑道,“上一个得我这话的人,高兴了两天没有睡好觉,怎么你半点没有触动。” “现在做的也是我想做的。”荷枝眼皮也不抬,回答道。 渺兮一噎,“你这小丫头还挺有理。” 实际上,荷枝在太子走的第一日便想到了。 她出宫了,没有时时刻刻盯着她的双眼,也没有繁杂到让人喘不上气的规矩。 她干嘛找自己不痛快? 想开以后,她悠然地跟着渺兮转转,或者只是百无聊赖地坐着发呆,又或者是给邻屋那人上药。 半个月之后,那人已经能下地。那毛茸茸的脑袋梳理之后,逐渐像个人样,不过还是不爱说话。 渺兮快要闷死在这几个人之间,有时候干脆到屋外透气,便留荷枝一个人呆在屋中。 他不知道,当他离开之后,躺在床上的病人偶尔轻吟两句。 荷枝怕下手重了,忙道,“疼吗?” “……没有。” 吞吞吐吐,这便是疼了。荷枝没法,才会偶尔同他搭话。 “你是哪里人?哦……京中。我?我不住在城里的。” “你的家人定然不会不管你的,兴许什么时候就来接你回去了,我……我也很快就走了。” 如此三两句,通常没头没尾。 有时候渺兮忽然走进门中,听见两人谈话,不由得道:“你们两个就等我不在时聊天?小丫头,你平日里一句话都没跟我说的。” 荷枝嗔道,“你在屋中说话,他不会疼。你一走,我也只能说点什么来分他的心了。” 渺兮挑眉,“没事,他这伤快好了,没多疼。” 纵然如此,荷枝不敢松懈。 一月过去,病人伤势大好。据说两日后,他的家人来接。 荷枝自觉得稀奇,而病人之前脏兮兮地像是在血污中滚了一圈,病好之后极为讲究,每日焚香沐浴。 渺兮在荷枝面前抱怨他事多,可也不敢怠慢。 病人沐浴更衣之后,站直身躯,比荷枝高出几尺。他的嘴唇泛白,整个人还有不自然的病态。 在他人面前,病人向来傲然,不屑说话,更记得之前伤重时,他们如何粗暴地对待自己。 只有那个小姑娘,寡言,清淡,恬静。 目光相接之时,他常常仓皇避开,唯恐被她看见。 听说他的家人来了,荷枝便送他到正屋去见公子,推门而入,忽然僵住。 太子身份尊贵,向来被人围拥,她一眼便见到长椅上端坐着的人。太子玉冠墨袍,神色淡然。 “哥——”身旁的病人忽然喊道。 荷枝回神,才看见太子身旁还有一人。那人身姿挺拔,身着朱色麒麟袍,眉宇之间自带威严。 原来是病人的哥哥。 站在一旁的公子含笑解释道:“荷枝姑娘,这是宫中禁军统领,你平日照顾的是邬统领的弟弟。” 荷枝白了白脸色,连忙礼道,“奴婢见过邬统领,见过邬公子。平日照顾不周……还望邬公子见谅。” 奴婢?邬子真听见她的自称,吓了一跳。 “荷枝。”太子不经意打断,吩咐道,“今日回宫。” “是。” 邬子真见她乖顺地走到太子身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她素日虽异常安静,却从没有这样卑躬屈膝,她竟然是太子的婢女吗? 慕容仪听着脚步声悄然擦过身侧,正色道,“既然人已找回,就不多打搅了。宫中还有很多事要料理。” 邬统领弯下魁梧的身躯,拱手礼道:“多谢鹤白公子,多谢太子殿下。” 鹤白公子微微一笑,“让我的小徒儿送你们下山。” 荷枝一心跟在太子身后,离开山庄之外的路途如来时一般崎岖难走,她一心留意着脚下,没注意到不时投来的目光。 终于到开阔之处,两架马车停在不远处。 渺兮已停下脚步,欠身道,“我就送到这里,恕不远送。” 太子颔首。 正要上马车,忽见邬子真撤开手臂,跪地道:“太子殿下,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慕容仪侧身转向。 “连日以来,微臣受尽荷枝姑娘照料,心生感激。”邬子真神色认真,“若太子殿下将此女赐予臣下,日后臣下必会好好待她。” “望殿下恩准。” 荷枝心中一跳,不解地朝他看去。 他依旧在病中,脸色还很苍白,月白色衣袍衬的他身躯有些孱弱,但他神情庄重,十分笃定。 她怔了一下,不由得朝太子靠近。 邬统领垂眼站在一旁,扫了一眼太子身边的宫女。 他一向看重这个弟弟,通常弟弟想要什么,他都会将之奉上。子真平日虽游手好闲,却不常近女色。忽然提出求一个丫头,必然是动了心思。 宫中姝丽千千万,太子断没必要为了一个宫女拂了邬家的颜面。 邬统领道,“舍弟唐突,不过舍弟难得如此看重一个姑娘,还望殿下不要介怀。” 顿时气氛微妙,荷枝莫名生出害怕。
第29章 周遭的气息顿时生冷,荷枝和太子离得近,一下便察觉。 在前领路的渺兮僵了一下笑容,连忙道:“荷枝姑娘是殿下的贴身侍婢,恐怕有几分主仆情分在。” 太子淡然开口,“你知道她是孤的奴婢。” “我……知道。”邬子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脸色一僵,梗着脖子道,“若得了荷枝姑娘,我定然好好疼爱,不会叫她受半分委屈。” 慕容仪指尖微颤,语气生冷,“荷枝。” 荷枝深吸一口气,急忙跪地叩首,“奴婢只愿跟随殿下。” “哦?”慕容仪似乎惊讶,“邬公子此心赤诚,似乎是好归宿。” 荷枝脸色一白,“奴婢初入东宫时便受尽殿下恩惠,侍奉左右时又多得殿下提点。此身薄幸得以伺候殿下,若殿下要将奴婢赐人,奴婢宁死不从!” 邬子真慌忙道:“荷枝?” 荷枝死咬着唇瓣,不答。 良久,才听太子道:“邬统领,恐怕这丫头只能再跟着孤了。” 邬统领的脸色也有些僵硬,但很快反应过来,“还望殿下莫要同子真计较。” 慕容仪摆摆手:“二公子伤还未痊愈,需多加静养。邬统领,孤先回了。” 荷枝赶忙跟在太子身后,上了马车。 坐下来后,氛围依旧压抑,荷枝心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手紧张地放在腿上,指尖蜷缩。 一声马鸣,马车行驶。 太子吩咐,“先去南宫。” 荷枝心感不妙。 连日相处,她深知太子的脾性,越是沉默,事情越严重。 太子忽然开口,语气毫无波澜,“近日你辛苦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半晌,荷枝才明白,殿下说的是为邬公子治伤一事。 荷枝连忙道,“奴婢知错。” 太子似笑非笑道,“有什么错?” 荷枝咬着唇瓣,“奴婢……奴婢听命殿下。殿下没有吩咐,奴婢不该擅作主张,更不该为不知分寸,引得邬公子向殿下讨要奴婢,让殿下难做。” 太子冷哼一声,“留在邬府,若是邬二公子喜欢,兴许能得个妾室名分。以后邬二公子入朝为官,你也能,沾光一二?” “奴婢从未想过离开殿下!”荷枝辩解道:“是奴婢处理不周,奴婢愿意领罚!” 另一方面,上位者最在意的,便是为奴为婢的衷心,只要他是主子一天,她就不能有异心。 太子一声冷笑。 荷枝将头埋的更低。 蜀锦地毯上,青绿色的裙摆铺开,荷枝的头埋在手背,等候他的发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撞上马车。 荷枝吓了一跳。 “殿下,他们来了。”车厢外风朗禀报。 太子未曾应答,反轻启唇,对荷枝道,“起吧。” 荷枝刚起身,便又是砰砰砰三声,有什么连续撞上车厢。 她心中一惊,疑惑地想要朝外看去。 太子抿了抿唇角,“别动。” 他一抬手,荷枝便接过,掌心被反握。 慕容仪伸出食指,“嘘——” 荷枝僵直身躯,便听车厢外簌簌,一阵乒乓声响过后,重归沉寂。 太子放开了她。 “奴婢……先去看看。” 外面的声音,显然有些不妙,她身为奴婢,应该替主子探路。 荷枝的心悬在嗓子眼,刚一旋身,手指沾上马车车帷,一只手忽然拦在腰间,将她向后一带。 她一怔,接着后背便靠上一个宽广的胸膛,太子的声音落在耳边:“再等等。” 仿佛是觉得她刚刚有些鲁莽,语气短促,似有嗔怪。 荷枝别过脑袋,正好给太子埋着下巴。 拦腰的那只手臂未松,冷香侵入鼻尖,荷枝蓦然想到,他是不是消气了? 他一动不动,两人这样僵持着,荷枝也不知道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殿下,春蚕子的机关和护卫已清理。” 风侍卫的声音从门帷外透进,荷枝吓了一跳。 他只肖稍一掀帘,便能看见车中境况。 慕容仪触及到温软的皮肤,心情大好,竟开口道,“有风朗在,不用害怕。” 一松开手臂,她便迅速起身掀帘,又回来搀扶。 荷枝一出马车,便看到一片竹林。 太子与风侍卫走在其中,十分闲适。 竹林尽头是一面湖泊,一座水榭居上,朱墙雕栏,别具一格。 是殿下的宅子么? 直觉告诉荷枝,不是。 但殿下出入如此随意,还是让她不禁生疑。 走到正门,便见“春蚕堂”三字。 接着几个穿着紧身衣的人从大门中揪出一个人,扔到地上。 那人瘦削,脑后的发辫犹如蜈蚣,在地上滚了一圈,眼神躲躲闪闪,“太太太太子。” 忽然,从门中又揪出来一个人。 他还是一身茶色宫服,戴着红顶翎帽,荷枝在宫中每日都要向他问好。 王公公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奴才什么都交代!那些事情都是王爷指使奴才干的,奴才的心永远向着殿下啊!”他说得哆哆嗦嗦,像是害怕极了。 太子抬手,漠然道,“太脏了,给他洗洗。” 话音刚落,王公公一声尖叫,黑衣人提着王公公的后衣领跃上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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